第4章 .自私的人都活得很好嗎?
宋斯琪和李欣然約了在停車場見,周績文便送她下樓,宋斯琪思來想去還是覺得不妥:“周總,我知道您是好意給我解圍,但是我大伯夫妻二人很勢力,特別勢力,他們來煩我我不怕,知道我身上無利可圖自然會放棄,但您樹大招風,我怕他們找你麻煩。”
“怕什麽,我招呼得過來。”
“他們的人性裏隻有四個字,貪婪,自私。”
“我很擅長對付這樣的人。”
宋斯琪嘴上說不怕,心裏明白隻是無法擺脫這些無謂的麻煩,強自鎮定而已,不過周先生是自己主動開的口,又一副無所畏懼的樣子,她也就不好再說什麽:“光宇和京建,合作不少,一切以利益為重吧。”
周績文看到她小小的身軀,挺直緊繃的背脊,心生不忍:“小琪,女孩子活得太清醒,會很累。”
這聲“小琪”讓宋斯琪有點恍惚,其實多少感覺到他不想和自己過於生分,心裏隻當他是因為小郭的事心懷愧疚,他人還不錯,兩個人又莫名同時遭遇了各自親人的惡意,她便試著收下他的這份好意,放鬆了一點和他說話:“您這話不對,女孩子清醒累,男孩子清醒就不累嗎?歧視有性別差異,競爭有性別不公,吃苦受罪眾生平等,難得公平。”
周績文輕笑:“不愧是筆杆子,句句犀利,那我改一下,不要顧慮太多,別人的利益可沒有自己的心情重要。”
“我明白,也深有體會,打不贏就鬥嘴,鬥不過就跑路,跑不掉就裝傻充愣,我可會了。”
“一杯紅酒也能鬧個白裏透紅,我看你不像裝傻充愣的人。”
宋斯琪有些羞惱,一定是然姐跟他講的,憋紅了臉回嘴:“潑紅酒也是裝傻充愣的必修課,講究著呢。”
周績文難得聽她語帶嬌音,更想逗她:“下次有機會,討教討教這門功夫。”
“還是別了,您的衣服看著就貴,清理的費用就夠我哭的。”
“抵你的教學費唄,要是能討你開心,費幾件衣裳算什麽。”
宋斯琪扭頭看看他,他好像很喜歡開玩笑。
走到地下,李欣然已經在車裏等著,三人告別後,周績文重新回到宴會廳,他母親看到他一番抱怨:“你跑到哪兒去了,這麽重要的場合,你怎麽能亂跑。”
“有點事。”
“老爺子不在,你應該盯緊老大,在人前多露臉,沒有事比這更重要。”
“應該……如果希望我聽話,母親應該把我留在身邊,自幼教導,十幾年的缺席,不是一晚上就能找補回來的。”
“你有怨氣。”
周績文淡笑:“我都多大了,心裏有數。”
吳蘭淑的表情這才鬆快一些:“臭小子。”
她領著兒子在內場敬了一圈酒,這些年除了和劉銘偉談情說愛,先夫圈子裏的人脈她也勉強維係著,太太們不多巴結她,但也不會得罪她,她就以為自己在京州總算是為兒子守著點什麽,但人脈牢不牢靠,還看你自己的根基紮得深不深,哪裏是露臉喝幾杯酒就能穩住的。
但是該喝還得喝,晚上回去,周績文已經有點暈,他一個人住在三環內的公寓,樓層很高,能俯瞰京州的夜景,他早已習慣一個人的生活,但夜深的時候總覺得世界太過安靜,靜到懷疑自己是否活著,是否存在。
手機鈴聲乍響,周績文拉開冰箱,拿出一瓶水擰開,喝了兩口,鈴聲快要結束的時候接起了電話:“什麽事。”
“聽說今天李家那個丫頭找你了?你覺得怎麽樣?”
“什麽怎麽樣?”
“人怎麽樣啊,你都多大了,還不考慮結婚嗎?她比你小兩歲,雖然是私生女,但是李家挺寵的,長相也說得過去,陳家和秦家都沒有很合適的女孩兒,要說門當戶對,也就是她勉強夠格,你要爭取。”
雖然有所預料,但周績文還是覺得很反感,母親從不管他的生活,卻總想左右他的人生,非大事不插手:“不合適。”
“怎麽不合適?你們很熟嗎?”
“不熟,就是不合適。”
“你少任性,要是看不上她,媽媽再給你物色幾個,聯姻也是你擺脫現狀的方法,該相親就去相親,你真的該結婚了。”
周績文冷笑:“您不是一直很羅曼蒂克嘛,為了愛情不顧一切,相親,聯姻,現實又殘酷,我也想羅曼蒂克。”
電話那頭靜了一下,吳蘭淑突然惱火:“我的婚姻現實了一次,我已經付出了代價,有資格追求感情,但是你沒有!”
“也就是說,我是現實婚姻的產物,我是您付出慘痛代價時產生的附屬品,所以我沒有資格追求感情?我的資格是您賦予的嗎?”
“績文,媽媽知道對你的關心很不夠,但是結婚不是小事,你的身份地位,理想抱負擺在麵前,必然需要一個門當戶對的女人站在你的身邊,成為助力,我知道你和秦熙分手之後,早已對感情不抱希望,所以我會幫你物色,你可以在合適的人裏選你喜歡的交往,不要因為對媽媽有怨氣就亂來。”
周績文覺得多說無益,唯有敷衍:“沒什麽事我掛了。”
理想抱負,周績文從來沒有什麽抱負,可母親根本不關心,自己的理想難道是爭周家的江山嗎?可笑。
**
宋斯琪好幾年沒有接到過大伯宋成光的電話了,這通電話還是叫她回家吃飯,想來這趟回去是托周先生的福,原本不想去,又好奇菩提園的別墅現在是什麽樣子,或許以後再沒有機會去看看,於是應承了大伯,晚上去吃飯。
這晚他們一家子還挺齊整,宋成光夫妻兩個,宋詩雅、宋文燦姐弟兩個,保姆兩個,都在,宋斯琪形單影隻的走進去,在原本自己的家,換上了客用拖鞋。
飯桌上,宋成光問話很直接:“你和京建的小周總是什麽關係?”
“沒什麽關係。”
“你伯母看到你們很親密。”
宋斯琪看了看劉宛:“哦?伯母怎麽和您說的,說京建的小周總是我的客人?”
劉宛麵露不悅:“你說話不必陰陽怪氣的,叫你回來什麽事大家心知肚明。”
宋斯琪沒有胃口吃飯,拿筷子撥弄著碗裏的米飯,心裏為這注定要浪費掉的食物深深惋惜:“我都說了沒有關係,認識而已,人家看不慣宋夫人講話難聽,幫我解圍,怎麽,解個圍還要對我負責嗎?”
宋成光想得很樂觀:“你們認識,他又願意給你解圍,是不是對你有好感?”
“大伯說笑呢,因為公事有一麵之緣罷了,興許連長相都沒記住,怎麽就有好感了,我是長得不錯,可人家身邊長得不錯的多了去了,輪不到我。”
坐在宋斯琪對麵的宋詩雅發出一聲嗤笑,笑她有自知之明,沒有癡心妄想。
宋成光皺了皺眉,問道:“那位周總最近在相親,你知道嗎?”
“我上哪兒知道去,豪聞周刊還沒報,您這是一手消息啊。沒人給詩雅做媒嘛,我看她就很不錯。”
劉宛臉色越發不好看,怎麽沒有人做媒呢,還是托的秦家三房的人,據說那位周總的母親眼皮都沒抬一下,說她還有個弟弟,不太合適,秦三夫人還好一陣感慨,李家那樣的就是私生女也能合適上,往下走,不是獨生女的都不合適,外頭人說起豪門貴姓聯姻,字字句句說著現實現實,都是為了利益,周夫人這樣挑人,可是把利益兩個字寫在腦門上了,怪難看的。
宋詩雅也不高興:“我的事,我家的事,要你多什麽嘴。”
“我隨口問問,話趕話嘛。沒別的事了?沒事我走了。”
宋成光不死心:“你若是和他關係不錯,為什麽不試著發展發展,要是能走進他們的圈子,對你自己以後也大有裨益。”
宋斯琪冷笑,有錢人的圈子也是三六九等,山外有山,宋成光力爭上遊,這麽多年卻還是原地踏步,看來是急了:“我這種沒背景沒本事的人,進他們的圈子能撈到什麽好處?能留個全屍算好的,我可玩不起。”
“你從小自尊心就強,不願意待在這個家裏,我和你爸爸是親兄弟,你的事大伯不是不關心,你獨立慣了,不把宋家當回事,但你要是談婚論嫁需要娘家人撐腰,大伯能不幫你嘛,你不要倔強。”
宋斯琪索性放下了筷子:“大伯,您說話還沒有伯母敞亮呢,有些事大家心知肚明,你們知道我可能和京建的周總有關係,想經由我給宋家,給光宇帶來好處,說實話,宋家從來沒給過我什麽好處,我憑什麽幫你們?咱們之間有感情嗎,還想分文不出打感情牌,醒醒吧好嗎,這年頭傻子不多。”
宋成光倒會抓重點:“你這是承認和周總有關係了?”
“我說沒有,您不是還讓我發展發展嘛,有得發展那就不是沒有關係,您就直說吧,到底想要什麽。”
“你們要是能走到一起,那對兩家來說都是好事,不過周家門第高,婚事不好強求,光宇一直想拿到京建的幾項專利授權,談了很久沒談下來,你要是有心就幫忙問問,這其中究竟有什麽問題。”
宋斯琪一直有關注光宇的動態,這幾年光宇的複合材料研發幾乎停滯,競爭力一直在下降,京建投入新型材料研發不過幾年,已經拿下了不少專利,不僅自產自銷節約成本,恒溫材料、環保材料的零售出口甚至漸漸形成壟斷之勢,大的建材公司都在爭取京建的專利授權,光宇必然也要爭取,但是京建的評估體係非常嚴格,也出於對自身利益的保護,授權很謹慎,技術水平往小了說牽扯到億級的單子,往大了說影響一個建材公司的發展存亡,宋成光著急很正常,宋斯琪表示理解,不過無能為力:“這事兒可大了去了,我輕易不敢打聽,都是商業機密。”
宋成光想了想:“你試試看,要是有進展,大伯把天水一方的房子過給你,你不是一直想分戶,徹底獨立嘛,這是個機會。”
宋斯琪聽到,心抽抽的疼,宋成光就像個惡鬼,搞了無數小動作讓自己變成了窮光蛋,讓她對現在的宋家深惡痛絕,卻還捏著戶口嘲笑她沒有資產分戶,無能,失敗。
宋斯琪真的很想分戶,徹底擺脫這家人的陰影,窮困一點都不可怕,和這些人是法律血緣上的親人才真的惡心。
為什麽英年早逝的不是他們?為什麽抑鬱自殺的不是他們?為什麽能把無恥的話講得那麽冠冕堂皇?宋斯琪想不通。
“你的意思我知道了,我會考慮。那就這樣,我先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