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工作中的人際為何這麽累?

京州報業大廈座落在京州東城區一片遺址公園之間,距離京州美術館不到一站路,那一帶是名副其實的文化走廊。

欣然工作室占據大廈40層一角,有一麵巨大的落地窗俯瞰窗外今古交融的景色。

工作室主要關注京州乃至全國的慈善公益事業,在集團旗下的傳統報刊擁有版麵,也有自己獨立的新媒體平台。雖然成立時間不到五年,但已經以精確及時的數據追蹤、強勢犀利的文章風格在慈善界和媒體行業同時占據特殊地位,影響力頗深。

李欣然是一個集美貌、才華、理想、手腕於一身的女強人,她是李氏集團董事長的私生女,雖然不被一些所謂主流的千金貴婦喜歡,但深得父親叔伯們的寵愛,是京州名媛圈的一朵奇葩,混得也算如魚得水。

李欣然幾乎第一眼就相中了宋斯琪,她招人看能力也看顏值,宋斯琪作為新聞工作者幾乎沒有缺點,上得明堂下得暗房,能說會寫,冷靜客觀,膽大心細,敢想敢幹。

李欣然喜歡宋斯琪多過喜歡自己的助理,如果她不是內容部的骨幹,李欣然一定會讓她成為自己的專職助理。

“小琪,周五京建四十周年慶祝晚宴,你和我一起去。”周一晨會結束,李欣然單獨留下宋斯琪。

“我?千千去不了嗎?”

“京建的小周總流放歸來,聽說要負責宣傳部門和技術中心,我想和他談合作。這人幾乎沒在國內露過臉,不知深淺,帶千千去沒用處。”

“帶我去有什麽用處?”

“大周總的秘書不是你同學嘛,還暗戀你來著,他一直看你,就知道我在巴結小周總了,之前我找周重學,他老是愛搭不理的,現在我改變路線,他就是心裏不屑,也得跟我扯兩句。”

宋斯琪輕笑:“攻心術啊,那位小周總和大周總不融洽?”

“千千有你一半聰明我就帶她去了。”

“那我去當個花瓶,跟著您就成了唄。”

“有任務的,我抓人,你把商報的文佳盯住,別讓她搶在我前麵。”

“商報去的人多不多?”

“周五的晚宴偏私人,半開放,邀請函是定向發的,我哥不去才剩兩張給我,其他組有沒有人搞到邀請函我不清楚,但是文佳肯定有,我最討厭她,不能讓她把人盯去,盯熟也不行。”

宋斯琪點頭:“這活兒我能幹,上次雲基金的事兒她一直找我掰扯,我都躲著呢,周五就和她聊這事兒唄。”

“她要是不被你套路,你就潑她酒,她丫就喜歡白裙子,你一定拿杯紅酒。”

宋斯琪掩口笑:“行。”她臉上笑,心裏苦,怕得罪人又不得不得罪人,職場說來複雜,全是人,想想也簡單,各自利益。

“衣服要不要我給你準備?”

“一定要穿裙子嗎?我不大愛穿禮服。”

“隨便你吧,有顏的都任性。”

“哈,那我忙去了。”

“嗯。”

宋斯琪工作之餘看了京州建築的很多資料,作為京州地產建築行業的龍頭企業,京建實在是個龐大的經濟體,如果欣然可以和京建達成合作,遠的不說,工作室大小活動的場地規格必然可以大大提升。

不過和大企業的合作的確難談,像李欣然這種幾乎無往不利的人脈手腕也在京建連連碰壁,還得想轍兒。

而那位小周總目前還很神秘,據說高中畢業後出國念書,五年本碩讀完,回國隻待了一年就被派往海外,十年間輾轉京建在東南亞的幾“大”分公司,越南、老撾、柬埔寨、菲律賓,今年終於回國,聽組長的意思應該是結束流放,正式回歸。

宋斯琪腦海中靈光一閃,京州建築,菲律賓,周重學……周績文?

她從包裏翻找出一張名片,果然就是技術中心總負責人周績文,原來那位周先生就是小周總。宋斯琪對他的印象還不錯,即便沒戴眼鏡,也大概記住了他比較出眾的長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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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州國際酒店是京建成立40周年的獻禮之作,竣工伊始便標誌著京州又一地標建築的誕生。

夏天天黑得晚,殘陽未盡,酒店主樓已然華燈初上,宴會時間將至,京州政商界不少有頭有臉的人物紛至遝來。

宋斯琪和李欣然在酒店地下停車場,宋斯琪坐在李欣然的車裏,而李欣然在一旁的黑色邁巴赫內和她父親說話。

兩個人似乎聊得不大愉快,沒一會兒,李欣然氣呼呼的下車摔門,坐回自己車裏皺眉生氣。

宋斯琪給她遞水:“組長,別生氣了,回頭卡粉。”

李欣然差點喝嗆了水,咳了兩下笑說:“死丫頭,你要害我。”

“和董事長吵架啦?”

“我就是提了一嘴要找小周總攀關係,他就惦記上要給我做媒,以為我看上人家了,氣死我了,該管的不管,不該管的瞎操心,是是是,三十二了,可以結婚了,那我可以死的時候就去死行不行。”

“這話說岔了,董事長也是關心您,您有話好好說,別生氣呀。”

“我要不是看他奔八了,睬也不睬他。”

“董事長七十二了吧,到他這個年紀,就是關心兒女的嘛,再說他也說不過您。”

“我連那個小周長什麽樣兒都不知道,他就在那自說自話,還先訂婚,什麽年代了,直接把我八抬大轎送到周家去得了。”

宋斯琪回想周先生的大致輪廓:“興許這位周總一表人才,不如您今天先相看相看,要是合適,說不定能成。”

李欣然掏出鏡子確認妝容,口中道:“龍生龍鳳生鳳,董事長他老人家一輩子都喜歡二十的姑娘,我也喜歡二十的小夥兒,比我大的免談。”

宋斯琪敬服,豎起大拇指:“有追求,了不起。”

這時李欣然手機一震,拿出來一看是董事長給他發的消息,她沒避著,宋斯琪一掃眼也看到:不願意就算了,不要生氣,不許生爸爸氣。

李欣然一笑,回了一個笑臉。

兩人下車上樓,宋斯琪看到董事長進電梯的背影,他是個健朗的老人家,是一個很寵愛女兒的父親,雖然李組長常常滿嘴抱怨,但是這位父親總是在強勢的訓斥後滿足女兒的所有願望,宋斯琪偶然聽到過董事長和組長在辦公室吵架,老人家開始很凶,最後卻說了一句:“你的想法也不錯,爸爸隻是為你好。”

宋斯琪很羨慕,如果自己的爸爸還在,或許也會是這樣。

同一時間,酒店頂層套房,何颯拿著平板和周績文最後確認晚宴流程。

“原本有安排您的就職發言,大少說不是正式的場合,公事就不上台了,應該是不想把您回國的事廣而告之,後麵更正式的宴會必然還會有別的借口阻止。”

周績文站在鏡子前整理領帶,換了幾條都覺得顏色不對,在東南亞這些年穿著隨意,紳士起來有點不那麽得心應手,最終選了一條和藏青西裝同色係偏淺的領帶,勉強係上:“我不喜歡這條領帶,但現在他在這個位置上很合適,我再不喜歡,也隻能容忍它束縛我的脖頸,晚宴結束,它必然會躺在垃圾箱裏,所以無所謂。”

何颯頷首:“明白。”

“我母親到了嗎?”

“在樓下房間準備。”

“劉先生陪著?”

“陪著。”

“真恩愛呀。走吧,下去。”

“不晚點嗎?今天隻怕想來和您客套的人多。”

周績文一笑:“這你就錯了,老大連台都不讓我上,背地肯定下足了功夫,和我客套就是和他生分,畢竟我十年不在國內,不認識我很正常。”

“那更應該晚點下去,幹站著也沒意思。”

“主人哪有遲到的道理。”

酒店二樓整層是一個超大的宴會廳,一麵設計成整麵的玻璃牆,不僅能看到富麗堂皇的附屬建築群,也可以欣賞樓下五髒俱全的中庭花園。

此時宴會已經開始,台上董事長秘書講完話,接下來應該就是小周總的就職發言,結果大周總直接上去“大家吃好喝好”了,李欣然皺眉:“這是不給小周上台的意思啊,小周人在哪兒呢,我這也不知道他現在具體什麽模樣,大周這心眼兒恐怕還沒針尖大。”

李欣然和宋斯琪坐的位置比較偏,她看向大人物那幾桌,轉頭和商報的文組長對上了眼神,文佳看到宋斯琪立馬向兩人這桌走過來,宋斯琪眉頭一動,貼在李欣然耳邊說:“組長,落地窗第五格,穿藏青色西裝的就是小周總。”

李欣然眼睛一亮:“戴隱形眼鏡了?”

“今天有任務嘛,文組長過來了。”

文佳捏著酒杯施施然走過來,手親昵地放在宋斯琪肩膀上:“欣然,小宋,你們也來啦。”

李欣然衝她笑笑:“撿了我哥的兩張邀請函,還是文組長厲害,都快坐到主桌去了。”

“你就喜歡笑話我,今天我不鬧你,借你的小朋友講幾句話。”

李欣然冷笑:“雲基金的事兒還沒過去呢,你和我說呀,你找她一小編輯有什麽用。”

宋斯琪起身:“然姐,我和文組長單獨說幾句,說完再陪你去洗手間。”

李欣然也起身:“我自己去,多大的人了,這點兒小事還要別人鋪路不成。”

文佳暗自白眼,虛挽著宋斯琪向外走,路過酒水台,宋斯琪眼疾手快地拿了杯紅酒,兩人右轉進了休息室,休息室裏正好沒人,門將將帶上,文佳就變了臉,怒氣沉沉的說:“你到底怎樣才肯去道歉!蔣總說了,隻要你去道歉這事兒就翻篇,你別一個人拖累你們整個工作室。”

宋斯琪心下無語,臉上和氣又無奈地笑笑:“文組長,不是我不去道歉,是我們組長覺得道歉不合適,無論我是不是代表個人道的歉,大家都會覺得是我們工作室低頭了,妥協了,然姐最愛麵子,壓著我不許去呢。”

文佳抱臂看了看她,不知道她是真傻還是裝糊塗:“你去見蔣總一麵誰會知道你是誰?”

宋斯琪有點生氣,真想問她一句,你這是拉讚助呢還是拉皮條呢?雲基金的那篇稿子是去年發的,文章敘事措辭很謹慎,也很客觀,今年他們內部貪汙挪用資金的事情被人曝光,工作室的後續報導是經過深入了解之後如實公布了官方的調查結果,近期他們內部整頓、外部公關的一係列動作工作室也如實轉發公布了,不存在惡意抹黑之說,憑什麽道歉?道哪門子的歉?

蔣示明是雲基金的負責人,背景深,後台硬,他的明成集團血也厚,並沒有受到多大的牽連,此人奸詐狡猾,猥瑣好色,不可能平白無故讓工作室的人去道歉,也不可能簡簡單單道個歉就把曝光雲基金的事情翻篇,商報要拉明成集團的廣告讚助無可厚非,有本事就去折騰,把欣然工作室推出去當祭品算什麽?文佳還厚顏無恥的盯上了寫文章的宋斯琪,要把她往蔣示明跟前送,是何居心?

文佳不是宋斯琪的頂頭上司,不過大小算是領導,不好撕破臉,宋斯琪在她麵前一直扮演著沒有主張隻知道聽李欣然話的角色,索性演好演活:“文組長,您這話很對,誰也不知道我是誰,然姐說,你們商報組俊男美女多,其實隨便派個人去道歉都可以的,然姐雖然很好麵子,但也不會真和錢作對,您要是能把蔣總拿下,也是幫我們組大忙了。”

文佳笑笑:“蔣總不是好糊弄的人,我們組的人要是能應付過去我也不會磨你,文章畢竟是你寫的,你就負責善個後,你的好處,你們組的好處我都不會吝嗇,幾句軟話而已,真的別和錢過不去。”

宋斯琪抿了口紅酒潤嘴唇:“可是,可是然姐真的不許我去。”她故意靠近文佳,壓低了聲音說,“文組長,然姐說那個蔣總,有那麽一點點愛好,你們組女孩子也多,要小心。”

她捏著文佳的手腕,一臉真誠的暗示她,力道不輕不重,但是文佳做賊心虛,好像被捏疼了一樣甩開手,正好打到宋斯琪的酒杯,宋斯琪手一個不穩,紅酒全灑在文佳白色的絲綢薄紗裙上。

文佳氣惱不已,推開她上前要擦的手:“宋斯琪,你!你給我等著!”

宋斯琪一臉哭相:“對不起文組長,我不是故意的,我真不是故意的。”

文佳瞪了她一眼,拿出手機打電話給助理,肯定是要拿備選的禮服,她一會兒還要攔小周總,不可能穿著這身兒出現在宴會現場。

宋斯琪趁機溜了,回來看到組長已經和周總搭上了話,一時覺得可以功成身退,沒了剛才的緊張,準備去衛生間把隱形眼鏡摘了,正想著周重學的秘書不知道有沒有發現,那人就自動纏了上來,從後拍了拍宋斯琪的肩膀:“斯琪。”

宋斯琪回頭:“顧小偉你嚇我一跳。”

“沒想到你也來了,怎麽站在這兒?”

“要去洗手間。”

“不知道路嗎?我叫人帶你去。”

“不用,我知道在哪兒,你去忙啊,我一會兒就走了。”

“這麽早走?玩一會兒吧,酒店的甜點很不錯的。”

宋斯琪搖搖頭:“我不小心弄髒了我們文組長的裙子,跑路中。”她也不去看顧小偉的表情,快步走到李欣然身邊,在她耳邊說了兩句話,轉身從側門閃沒了人影。

她聲音很小,不過周績文還是聽見了:

“白裏透紅,我去喂魚。”

什麽意思?

作者有話要說:

周總:她又沒看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