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贗
“可以小點聲麽?很吵。”
高二分班後,這是謝清瑰對後桌沈季嶼說的第一句話。
她白白的小臉上秀眉微蹙,黑白分明的眼睛裏除了厭惡,再無其他情緒。
啊,這可真是新鮮。
沈季嶼還是第一次在女孩兒那兒看到這樣的眼神,直到謝清瑰已經轉過身繼續學習,他腦海裏還是時不時的浮現她的眼睛。
於是,視線不自覺地就落在前方的背影上。
少女脊背筆直,穿著學校統一批發的白色短袖,她穿的應該是最小碼,但還是顯得寬鬆的厲害,她細細的骨架支著,單薄秀氣,做工不太好的料子有些透,都能看到姑娘肩上細細的香芋色肩帶……
“沈季嶼,你看什麽呐?”正坐在他大腿上的女孩注意到他的視線可不樂意了,嬌滴滴的嘟囔:“我就在你眼前呢,幹嘛看別人啊?”
說著,細白的小手摸著他的臉,委委屈屈的撒嬌。
“噓,別說話了。”沈季嶼笑笑,黑眸有絲戲謔:“很吵的。”
耽誤了前麵的好學生,可擔待不起。
腿上的女孩兒被氣走了,上課鈴聲響,伴隨著老師踏步走進來的聲音,沈季嶼的視線依舊落在謝清瑰的腰上。
唔,他第一次見到這麽細的腰。
之前沒刻意留意過,現如今一看,他前桌的脊梁骨一直這麽筆直的挺著……倒也不嫌累。
看了整整一節課,沈季嶼發現謝清瑰的脊背真的是從不彎折,哪怕是寫字的時候。
有意思,確實有意思。
他長眉下濃密的眼睫一眨,不自覺地就有點想入非非。
例如,在什麽場景下,這漂亮的脊柱骨才能承受不了的彎起來?
“你笑什麽呢?”同桌陳逆睡夠了,從桌上爬起來臉上的紅印還沒消,就瞧見旁邊的沈季嶼微微笑著的模樣。
他打了個哆嗦,立刻毫不猶豫地吐槽:“一臉**似的。”
沈季嶼睨了他一眼,薄唇淡淡地吐出兩個字:“低俗。”
“你不低俗?那你幹啥呢?”陳逆挑眉,不服氣地嗆回去:“我看你也沒聽講啊,看什麽呢?”
“陳逆,沈季嶼。”講台上的化學老師‘倏’地回身,銳利的視線一下子鎖定後排的兩個男生:“嘀嘀咕咕什麽呢?上課嘮嗑好玩兒是吧?!”
兩人都不說話。
他們雖然都挺混的,但還不至於在課堂上駁老師的麵子。
“上來。”老師敲了敲黑板:“這題的思路我剛剛講過了,你們上來做一遍,讓我看看效果。”
這是擺明了為難學渣,陳逆當場就哀嚎了:“劉老師,您放過我吧,我哪兒會啊。”
老師大怒:“敢情兒是壓根沒聽,就顧著嘮嗑了是吧?不想聽就別聽了,給我出去站著!”
陳逆如蒙大赦似的,忙不迭地站起來,歡天喜地的跑出教室外站著。
沈季嶼停頓片刻,也跟著一起出去。
“阿嶼?”陳逆見他出來,還愣了一下:“你出來幹嘛啊?”
沈季嶼:“不會做不得出來?”
陳逆:“……放屁呢,那題你能不會做?”
人比人不同,他們這一群混子富幾代裏,以他為代表的學渣是多,可也有沈季嶼這種腦子聰明的,隨便學學就能當學霸的存在。
“說不會就是不會。”沈季嶼掀起眼皮,淡淡地看了他一眼:“廢什麽話。”
從今天開始,他要當學渣。
之所以如此也沒什麽特殊的原因,隻不過是他剛剛看到謝清瑰很耐心地給她同桌講題。
那麽簡單的題卻講得那麽認真,應該是個樂於助人的好學生吧?
時間一眨眼來到了周五,中午時晴天白日地就下起了大雨,謝清瑰和秦枝打一把傘去了食堂,走在路上默默地想平日裏冷清的食堂今天人一定不少。
畢竟下著大雨,學生們也不會頂著被澆濕的風險跑出去。
兩個女孩兒都是細瘦伶仃的,一把傘的傘麵也把人綽綽有餘地蓋住了。
到了食堂,果然人頭攢攢,擁擠著一片濡濕的潮氣。
每個窗口都排起了長隊,一眼望不到頭。謝清瑰皺了皺眉,忽然不太想吃了。
心有靈犀似的,旁邊的秦枝也仰天長歎:“啊啊啊人怎麽這麽多啊,真不想吃了!”
“那就別吃了。”謝清瑰立刻接口,笑了笑:“要不我們中午一起餓一頓,當減肥了?”
……
“我靠,你真狠。”秦枝驚恐地看著她:“真的假的,那我們不是白來了?”
“我說真的啊。”謝清瑰彎著的眼睛裏多少有些腹黑:“我不想吃了。”
最後兩個人還是沒吃食堂,又原路返回了學校。
忍一會兒還好,可到了下午兩點鍾,肚子還是空虛地叫了起來,謝清瑰不好意思地咬了咬唇,素白的手下意識按住了小腹。
可很快她又覺得這個動作有點‘示弱’,像是自己嘲諷了自己沒吃午飯,便掩飾性地把手從肚子上拿開,此地無銀三百兩的伸進去書桌裏。
假意找東西,謝清瑰本想隨便拿本書出來,但沒想到在書桌裏碰到一個不屬於自己的物件。
嗯?誰在她的抽屜裏塞東西了?
謝清瑰一怔,立刻把摸到的塑料袋子抽了出來,隻見學校小賣部專用的藍色袋子裏裝著麵包和香腸。
看到裏麵是吃的,謝清瑰徹底愣住,秀眉微蹙。
也就秦枝知道她中午沒吃飯,所以是她買來偷偷塞進去的麽?
下課後,謝清瑰走到秦枝的桌前把她揪了出去,直接就問關於那些麵包和腸的事情。
“唔,是啊。”秦枝眼珠子轉了轉,笑眯眯道:“我餓的不行了,跑去小賣部買的時候就順便幫你帶了一份。”
“那你幹嘛不告訴我啊?”謝清瑰鬆了口氣,笑起來:“應該是我給你買才對,是我提議不吃飯的。”
說著,就要掏手機給秦枝發紅包。
“先別著急,幾塊錢而已。”秦枝按下她的手,大眼睛眨了眨:“我問你,你吃了沒?”
“沒有啊。”謝清瑰搖搖頭:“不確定是誰送的東西,怎麽敢吃。”
雖然商店裏的東西,都是有密封的外包裝的。
“……還真是謹慎。”秦枝失笑,無奈地推了她一把:“快先回去吃吧。”
謝清瑰‘嗯’了一聲,問她:“你不回教室?”
“我不著急,要去趟洗手間。”
等目送著謝清瑰走回教室,秦枝旁邊溜過來一道修長的身影。
“怎麽樣?”陳逆肩膀碰了碰她的,擠眉弄眼:“沒露餡吧?”
“沒有,我說你怎麽這麽慫啊?”秦枝嘟囔:“想追清清還要我幫你扯謊?就說自己送的唄。”
……
這謊哪是他扯的?明明是沈季嶼那貨知道了他和秦枝認識後犯神經病。
陳逆心裏罵著,隻‘嘿嘿’笑了兩聲,沒說話。
秦枝回了教室,陳逆則是折到拐角處的洗手間,看著正站在窗子前吸煙的男生眯了眯眼。
“我說,怎麽回事兒啊。”他也彈了根煙咬在唇間,嗤笑了一聲:“你喜歡一個姑娘直接追不就得了,什麽時候還搞的這麽扭捏了?”
讓他當中間人攛掇秦枝騙人,這完全不是沈季嶼的作風嘛。
沈季嶼笑了下,隻簡單解釋了句:“不是時候。”
至於為什麽不是時候,他沒有多說。
陳逆也沒多問,他自是了解沈季嶼那招蜂引蝶的德行的,嘖嘖感慨兩聲:“咱學校最漂亮的,到底是被你惦記上了……”
高中的時間過得飛快,一眨眼就到了七月份的梅雨季節,天氣一下子從幹巴巴的熱變成濕漉漉的悶,就從宿舍走到班級那麽一小段,都能將小臉蒸的緋紅,衣衫泛潮。
“這天真的是煩死了。”秦枝抱著書,一路都在和謝清瑰抱怨:“從骨子裏的潮,被子啊衣服啊洗了永遠晾不幹,鬧心。”
最糟糕的無非是這種天氣上體育課,雖然學校操場都是水泥地,並沒有坑坑窪窪的土混著雨水黏腳,但依然有不少低窪地方積了水坑。
一群男生最喜歡的又是打籃球,拍著到處跑的時候難免濺起一片髒水,他們倒是不在意,可一群穿著校服小白鞋又愛幹淨的女生要是不小心沾了幾滴泥點子,那真是煩也煩死了。
謝清瑰就是受害者之一。
她根本不想上這勞什子體育課,隻是學校要求德智體美勞全麵發展,不想上也得上,全班學生都被攆了出來。
悶熱潮濕的下午,隻能在外麵硬捱著。
不遠處還有一夥男生在打籃球,聲音鬧鬧哄哄的,聽著更煩。
“枝枝。”謝清瑰秀眉皺了皺,拉著秦枝從椅子上站了起來:“我們走遠些吧。”
剛說完,迎麵就飛??來了一個籃球——不知道那幾個男生怎麽打到這邊來了,意外到女孩兒都來不及躲,隻能眼睜睜地看著那站了髒水的籃球飛到自己身上。
力道軟綿綿的倒是不疼,就是白色的短袖立刻就髒得沒法看了。
“我靠,誰啊?”秦枝這暴脾氣一下子就火了,怒氣衝衝地把籃球踩住:“長沒長眼?!”
“秦枝,都一個班的。”陳逆立刻跑過去打圓場,大手呼嚕著她的一頭炸毛:“我們也是不小心,抱歉抱歉。”
他邊說,邊瘋狂地給距離幾步之遙的沈季嶼使眼色。
“是你扔的啊?陳逆,你是不是有病?”秦枝氣得直揪他耳朵。
陳逆嘶嘶哈哈的裝痛沒敢躲,心想自己真倒了大黴了,還得幫沈季嶼背這種黑鍋。
他也不知道這貨發什麽瘋,剛剛他們一夥人正好好地玩著呢,球到了沈季嶼手下,他忽然就指尖一轉,把籃球衝著這倆小姑娘身上扔。
——雖然故意放鬆了力道,但也真夠缺德的。
但也不知道沈季嶼是仁義還是別有所求,沒讓哥們兒蒙冤,自己走了過來。
“不是他,是我。”少年的聲線清爽中帶著一絲愧疚,走近了垂眸看著謝清瑰:“抱歉,把你的衣服弄髒了。”
秦枝一下子把陳逆的耳朵放開了,靜靜地欣賞起了帥哥。
謝清瑰皺起的秀眉就沒鬆開過,沉默片刻,抿唇冷冷地吐了兩個字:“沒事。”
說完,轉身向著操場上水房的方向走去。
這身上手上都是幹涸了的髒泥巴,甚至脖子上都濺到了一些,她總得去洗洗。
老舊的水房裏四麵透風,沒門,水龍頭也是斑駁的,水壓卻很高,擰開後水流‘嘩’的一下四下迸濺。
謝清瑰嚇了一跳,慌亂之中忙不迭地伸長了手想要擰回去,狼狽之中身上被弄濕了一片,白色輕薄的布料緊貼在身上,一時之間跟淋了雨似的。
曲線畢露,從修長的脖頸延伸到線條分明的鎖骨,再到…胸口的起伏和平坦的腰身。
沈季嶼跟著過來的時候,瞧見的就是這麽一副養眼的光景。
謝清瑰雖然年紀小,但身材已經算是很有料,且曲線窈窕,凹凸有致,平日裏穿著寬鬆的校服都能瞧出來一二,更別說此刻了。
聽見腳步聲,謝清瑰終於關上水龍頭後側頭看了過來。
女孩兒白的發光的臉上沾著一綹綹頭發,晶亮的眸子裏蘊著火氣,不客氣地瞪他:“你看什麽?”
她可還沒忘了,眼前這人就是罪魁禍首。
可謝清瑰怎麽也猜不到,罪魁禍首故意鬧這麽一出,就是想達到這個效果的。
沈季嶼狀似歉疚地一笑,立刻脫下身上的校服扔到她的身上。
輕飄飄地落下,遮住了狼狽不堪的模樣。
罪魁禍首,毫無內疚地裝起了正人君子。
謝清瑰一怔,下意識地攏了下身上的校服,反應過來後輕聲道謝:“謝謝。”
“不用謝。”沈季嶼唇角微抬,聲線溫柔:“洗好了還我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