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平寧侯府嫡子,鴻臚寺丞

趙澤瑾的侍衛已然控製住了那幾個狗腿子,方才這裏平地生波,客人們早就亂了套。

這一會兒工夫,鏡湖月坊的坊主已然匆匆趕了來。

坊主將生意開在這寸土寸金的京城,早見識過多少權貴,眼睛毒辣得很,一眼看出趙澤瑾這幾人便服下的氣度,不禁苦了臉。

在這種一個饅頭下去能砸到幾個官的地界,沒點左右逢源、化幹戈為玉帛簡稱和稀泥的手腕可是開不下去這全京城最有名的樂坊。

雖然如今潮流是以樂為雅,可畢竟朝中還是命令禁止朝官出入煙花之地,想有個功名的讀書人也是不會沾染這些。

縱使鏡湖月坊是清坊,各位心中難耐的大人也都是心照不宣地低調來、低調走,就算有點風月之事上的齟齬也基本都選擇息事寧人。

畢竟紅顏是用來紅袖添香的,諸位金貴的大人們若是衝冠一怒為紅顏,那紅顏可不就成了紅顏禍水了?

可看眼前這幾位毫無顧忌,絲毫沒有躲躲藏藏的意思,顯然是不能善了了。

被打的那位雖然官職不高,可他身後的侯府可不是好相與的,往日他葷素不忌,對著坊裏的姑娘和清倌手腳頗不幹淨,也便隻能陪著笑臉忍氣吞聲。

大人物翻雲覆雨,被打的那位或許找不了這幾位貴人的麻煩,可是他們這小小樂舞坊難免不會成為被殃及的池魚,被侯府拿來瀉火。

若是……

短短幾息間,坊主便已然有了計較。

隻見她上前一禮,形容端莊親切語速卻不慢,既不會讓人覺得無禮也不顯得沒眼色:“在下雲娘,這位貴客看來身體不適,請隨我來休憩一番。”

那人被侍衛壓著,猶自罵罵咧咧:“你這賤婢,平日裏見著你爺爺屁都不敢放一個,現在見著高枝就想攀了,水性楊花不要臉的婊/子!”

趙澤瑾心思通敏,見這坊主這般行事便知曉她的心思,不過現在他也沒心情去算謀這些,聽那人汙言穢語,皺眉道:“把他的嘴堵上。”

那人終於慌了神:“你們敢?我是平寧侯府的嫡子,我是鴻臚寺丞,我祖父不會放過你們的!”

圍觀者登時抽了口冷氣,已然有那等想攀附權貴之人想要去尋城中的金吾衛了。

趙澤瑾一眼掃過人群,自隨身錦囊中拿出一枚印璽,趙澤瑜會意地上前道:“秦王殿下在此,此人蓄意謀害秦王妃,殿下必定上達天聽,以國法論處。”

不顧後麵一群嚇得跪下的人,趙澤瑾抱起景曦,匆匆跟著雲娘去了後麵休息的房間。

趙澤瑜落在後麵,吩咐一個侍衛:“去找蕭太醫,他今日休沐,府上離此地不遠。”

房中,景曦躺在趙澤瑾懷中,初秋的衣物並不厚重,已然隱隱能看到她身下有些血跡。

縱是趙澤瑾和趙澤瑜不通醫術,也能看出是怎麽回事了。

趙澤瑾的臉色陰沉得可怕,牙關緊咬可攬著景曦的手卻輕得很,一雙眼幾乎要將來探脈的憐姬穿透一般。

憐姬有些瑟縮,低著頭熟練地摸著景曦的腕脈,半響才道:“她已有孕兩月有餘。”

趙澤瑾手指有些神經質地蜷了下,嘴唇翕動卻沒說出什麽。趙澤瑜隻好替他問道:“孩子能保住嗎?”

憐姬神色有些凝重:“我可以試一試,她底子好,但我隻能暫時為她平緩脈象,還需盡快找到醫術高明的聖手。”

趙澤瑜有些遲疑,這憐姬第一次見,他們並不了解她的底細,更何況她又是胡人,背井離鄉離開故國,她對大啟的人真的抱有善意嗎?

他不由得看向兄長,趙澤瑾閉了閉眼,沉聲道:“憐姬,你試。”

他目光深凝:“你若是能保住景曦母子平安,你有何要求本王自會答應;但你若是包藏禍心,本王必不會心慈手軟。”

趙澤瑜吃驚地望了他兄長一眼,卻見他眉頭緊皺。

他最了解兄長,此刻在兄長的神情中感受到的是懊悔與自責。

想來是這是兄長的第一個孩子,兄長是在懊悔沒能保護好妻兒吧。

京城這地界,消息傳得飛速,這廂蕭太醫匆忙趕到,另一個不速之客卻也來得迅速且來者不善。

蕭太醫趕到,趙澤瑜心便先放下了一半。到底是行醫多年經驗充足的太醫,他聽那侍衛描述時便有了底,帶了些對症的藥材,此刻見著人把了脈,便下了針,同時口述藥材用量,吩咐身旁跟著的藥童去煎藥。

景曦的腹痛漸漸平息,額頭也不再冒冷汗。

趙澤瑜本是吩咐侍衛將那雜種和他的一幫狗腿子看好,誰都不準帶走,可這時侍衛來報那平寧侯家的老太爺帶著一幫家丁,問了幾個人就闖了過來。

那些家丁雖穿著便服,可身手都不差,到底是曾經的軍侯,這些家丁也未必就是家丁。

趙澤瑜同兄長對視一眼,便道:“兄長,交給我。”

趙澤瑾沒有多言,隻點了點頭,看起來竟也不擔心弟弟被欺負一般,他隻道:“哥在這裏,平寧侯也不是什麽得罪不起的人。”

趙澤瑜笑了笑,眉宇間盡是少年的自信:“哥你放心,今兒個我若是讓平寧侯把那謀害嫂嫂和皇長孫的東西帶走了,我提頭來見。”

趙澤瑜趕到時,秦王府的侍衛已然有幾個身上掛了彩,隨之那領頭的須發半白卻絲毫不見頹靡的老者轉了過來。

他身上有一種淡淡的壓迫感,趙澤瑜不由得暗自哂笑:倚老賣老的老東西,洛帥我都見識過了,這老東西倒是真有班門弄斧的臉皮。

這老東西到底占個歲數上的便宜,趙澤瑜微微拱了下手:“老侯爺。”

說罷,趙澤瑜看了看秦王府的侍衛,淡淡道:“老侯爺在此,你們怎麽招待的?這掛的一身好彩頭,趕著給誰送葬去嗎?”

平寧侯是祖上傳下來的侯位,這老東西自己在先帝時期也立下過汗馬功勞,又滑頭地避開了皇子奪嫡,皇帝上位後對他的識趣很滿意,清洗軍方時讓這老東西得了很大便宜。

不過虎父犬子,他不幸有了個整日吟誦風雅、醉心山水的兒子,這兒子還更是寵妾滅妻,曾經在眾多才子麵前表示過他此生隻認陳恬芝一個妻子,至於侯府裏那個,是老侯爺的兒媳婦,和他半文錢關係都沒有。

當然一度聞名京城,平寧侯府也成了京城中好大一個笑柄。

他“正妻”生的兒子,生來長在祖父祖母跟前,理所應當地長成了裏麵這個傷天害理的混蛋東西。

他素來倚老賣老慣了,哪見過趙澤瑜這種混不吝的?

他臉色不由得沉了下來,張口便罵道:“豎子無禮,安敢藐視我平寧侯府?”

趙澤瑜實在是太沒有存在感了,沒有母家又久居深宮,之前整整在皇宮裏消失了一年都沒人知道。

這老眼昏花的東西竟是把他當做秦王府的下人了,趙澤瑜絲毫不感到被冒犯,可太感謝自己這籍籍無名了。

他唇角含笑如春風一般:“好啊,老侯爺莫怪,您若是覺得冒犯,不若押我去父皇麵前,讓本豎子給您賠禮道歉?”

平寧侯素來是欺下媚上的一把好手,看人下菜碟,一朝翻車,實在沒想到這人竟是個皇子,慌亂了一瞬,很快鎮定下來。

這會兒他又裝象似的樂嗬嗬道:“老臣老眼昏花,殿下莫怪,赫兒他向來守禮,這其中必定有些誤會,不若我們化幹戈為玉帛,秦王殿下素來賢明寬仁,想來也定然願意和和氣氣的。”

趙澤瑜像是被他忽悠瘸了一樣想了好一會兒,而後無辜地道:“嗯,您說得對。”

平寧侯心道這到底是個沒見過世麵的二貨皇子,正待接著糊弄,便聽趙澤瑜道:“皇長兄的確寬仁,可是我不寬仁啊。”

他似笑非笑地略歪著頭看著平寧侯:“國有國法,平寧侯,跟我到父皇麵前走一趟吧,若是父皇覺得令孫沒有錯,我們立刻將令孫好生送回,我自然向您和令孫賠禮道歉;否則的話,這些侍衛都是粗人,沒輕沒重的,令孫細皮嫩肉的,有什麽不周到之處令孫怕是有些難熬啊。”

平寧侯心底一寒,眼中厲色一閃而逝。

他皮笑肉不笑,便要下令讓手下硬搶,趙澤瑜諷笑一聲:“平寧侯莫不是以為我們真的會將令孫安置在這種人來人往之處吧?”

屋內,趙澤瑾喂景曦喝下湯藥,她臉上總算恢複了些血色,蕭太醫收針把脈,長籲一口氣,麵露喜色:“王妃和小皇孫母子俱安,隻要再喝幾服藥便可恢複。這王妃也要注意,孕中本就多有危險,莫要再像今日這般氣息逆行了。”

趙澤瑾一直緊繃著的身體終於也放鬆了下來,“多謝太醫。”

蕭太醫樂嗬嗬道:“這是頭一個皇長孫,還是恭喜殿下啊。”

趙澤瑾眼中一抹暖意,讓人相信他定是一位仁慈的父親,點頭道:“他一定會是有福氣的孩子。”

這時,有侍衛敲了下門,在外低聲道:“殿下。”

趙澤瑾走過去,那侍衛耳語道:“八皇子和平寧侯一起入宮了。”

作者有話要說:澤瑜:我嘴炮滿級,我冷嘲熱諷,但我是兄長最乖巧的弟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