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隱疾
親疏有別也不過如此了。
甄妍見蕭博延臉色肉眼可見的變得黑沉,不知何故,正要審視自己剛才說的話是否有歧義,令蕭博延誤會了。
蕭博延盯著她眸子忽然道:“鴛鴦。”
甄妍微微睜大雙眼。
蕭婉欣也跟著瞠目結舌:“繡有鴛鴦的荷包是未婚女子給未來未婚夫繡的定情之物,甄姐姐已經有了我三哥怎麽能給六叔繡?”
蕭博延剛才不過一時牙酸,心頭苦悶這才說了“鴛鴦”的要求,還沒來得及看甄妍臉上反應,便被蕭婉欣戳破藏於心中最隱晦的心思,薄麵上頓時染上怒容,可他平日總給人溫潤如玉的感覺,就算生氣也顯得不那麽冷酷。
蕭婉欣說完忽然想到了什麽,爪子捂著嘴一臉不可置信道:“難道六叔你有心儀的女子了嗎?快快快告訴我,那女子是誰?我這就告訴祖父,讓祖父替你做主娶了她。”
此話一出,比剛才那句更為勁爆,簡直在老虎頭上拔須。
蕭嘉祥一臉震驚的看著蕭博延,似是再說自家這鐵樹終於開花了。
甄妍早在半個月前便隱約猜到蕭博延有心儀的女子,故而聽了蕭婉欣的話,並沒太大的反應,此刻聞言,不僅不詫異,反而還替蕭博延感到高興,也很好奇蕭博延喜歡的女子,究竟是哪家姑娘,遂一眼都不眨的盯著蕭博延。
蕭博延被眾人圍觀如玉的麵頰微紅。
他十幾歲進入朝堂,每每和勁敵唇槍舌戰,抑或陷入險境不得掙脫都沒此刻這般心虛難安過,他瞥了眼甄妍,但見甄妍看他的柔柔目光裏八卦中含著欣賞,不覺憶起前些日子和她那番“雞同鴨講試探她心意”的話,頓覺更為糟心,遂把心一橫叱道:“沒有,你休要胡說。”
蕭博延說完唇角掀起一絲冷嘲的弧度,嗓音不大卻不怒自威:“誰規定的若沒心儀之人,便不能有鴛鴦荷包了?!嗯?”
蕭婉欣剛才不過好奇才一連追問,聞言哪敢造次,忙躲在甄妍身後,從旁側探出個小腦袋,衝蕭博延吐了吐舌頭小聲吐槽:“我也沒說六叔您不能要啊,幹嘛這麽凶我。”
甄妍在旁看兩人鬥嘴,隻覺心頭鬱結都少了大半,不由笑出聲忙站出來解圍,她眸色湛湛,嫋嫋婷婷的立在天光裏,臉上那雙黑色瞳孔裏倒映著蕭博延的身影,仿若揉碎了一池星哥,隻聽她語中帶笑,對他也沒了往日的疏離:“六叔喜歡什麽顏色的?”
蕭博延見她臉上並無譏笑他的意思,這一笑更仿若千萬梨花盛開,美不勝收,直看的移不開眼,心頭怦怦跳的湍急,頓覺剛才出糗那一下也值了,心頭甜蜜,唇角往上翹了翹,“我暫時還沒想好,等我想好了再告訴你。”
說罷,揚聲喊蕭嘉祥:“父親有事和我相商,你跟我來。”
蕭嘉祥捏了下甄妍的指尖,甄妍不明所以,下一瞬便見蕭嘉祥俯身湊到她耳邊,壓著嗓音小聲說:“我要鴛鴦樣式的,但那母鴛鴦身上的羽毛,繡你身上穿的衣服的樣式顏色。”
這話說的可謂十分孟浪了,甄妍的臉“轟”的一下又一次紅透了,粉圈捶打蕭嘉祥胸口兩下把人攆走。
蕭博延雖不知蕭嘉祥剛才和甄妍說了什麽,可觀甄妍含羞帶惱甜蜜的神色,料想不是什麽正經話,可他卻恨不得取而代之,但想到他此刻的身份,不由氣悶,以拳抵唇重重咳嗽了聲,叱蕭嘉祥:“還不趕緊走!”
蕭嘉祥這才依依不舍的跟著去了。
兩人一路來到永樂侯蕭建柏居住的陶冶齋,屋內沉香嫋嫋,空無一人。蕭建柏正負手而立,站在窗台前凝神看外麵的一叢翠竹,聽到聲音,蕭建柏轉過身來看向二人,臉上神色是前所未有的凝重。
兩人不卑不亢的朝蕭建柏行禮。
蕭建柏大袖一揮,令兩人起身,他則坐與上首,一臉端肅看向蕭嘉祥:“太子為何忽然派你去錦州?”
蕭嘉祥不敢隱瞞,忙將此事說了。
卻是皇後的親侄子周知府家在日前忽然被劫匪洗劫一空,府中家中錢財一應器件都沒丟,可卻獨獨丟了曆年來調任地方官員的文書,這周知府自覺茲事體大,不敢聲張,便偷偷去信給太子言明利害,想讓太子保他官職,太子對這個表親一向不太喜歡,本不想管此事,可前陣子太子剛出了賑災銀那件事,早引的皇上不滿,在這節骨眼上太子不敢再行差踏錯,便令蕭嘉想過去偷偷調查幫周知府度過此劫。
“先有太子涉嫌賑災銀的慘案,後又有流寇洗劫了皇後侄子的府邸,這兩件事看著並沒關聯,實則都是衝著太子去的。”蕭建柏臉上看不出任何表情,“看來太子和五皇子的爭鬥是越發激烈了。”
“而太子之前不是很信任你,此次卻忽然派你去處理自家私事,意欲不明,你到地方後需謹慎行事。”
蕭嘉祥領命。
蕭建柏說完撩起眼皮看蕭博延,眉宇間早不複剛才淡然,胸腔裏似壓抑著一團火,沉聲提起了舊事,“還有你,明知太子要對你發難,太子來府當日,你不但不避讓,還當眾拒娶雲音公主,這才留下了把柄,給了太子可趁之機!”說到最後語氣裏已然動了怒。
蕭博延不卑不亢的回話:“當日兒子並非拒娶公主,這麽做是事出有因。”
蕭嘉祥見蕭建柏已然動怒,也不好多呆,悄悄的先行退到院外。
一盞茶後,蕭博延從屋中緩步步出。
蕭嘉祥一向不太喜歡這個六叔,他和蕭博延明明年紀相當,論博學,為人處世蕭博延卻總得祖父讚賞,並被委以重任,相比之下,他倒像是個為家裏跑腿做雜工的。
見蕭博延被祖父痛罵,蕭嘉祥心裏其實隱隱有絲竊喜的,故而才等在此處,見狀三兩步上前寬慰道:“不管當日六叔因何緣由拒絕了雲音公主,可畢竟打了聖上的臉,損了雲音公主閨譽,祖父一向看重永樂侯府的門楣,若叱六叔幾句,六叔不必放在心上。”
蕭博延聞言眸色微動,他唇角微微掀起似有嘲弄之意:“被父親叱責之事我早已料到,不過,祥哥今日怎麽忽然關心起六叔的私事來了?”
蕭嘉祥忽然有種被蕭博延看破心思的羞恥感,他眼神躲閃了下,麵帶報澀道:“早些時日六叔幫了妍妍數次,我這個侄子一直沒來得及感謝六叔,心中早覺不安,便想為六叔分擔一二憂愁。”
提起甄妍,蕭博延臉上譏誚之色頓消,他微挑眉峰笑道:“蕭老侯爺是我表哥,妍妍也算是我一手帶大的,我幫她是份內之事,談不上感激不感激的,祥哥不用太掛在心上。”
這話雖說的沒有任何歧意,可蕭嘉祥聽在耳中卻有種他是外人的錯覺。
不過蕭博延侵**朝堂多年,表麵上看著恭謙禮讓是個謙謙君子,實則城府極深,還是個睚眥必報的主,他看不穿這個六叔也屬正常。
蕭嘉祥忙甩掉腦中雜念,對蕭博延做了個“請”字,邊閑話家常道:“六叔,侄子鬥膽一問,六叔此番拒絕雲音公主可是找到了先前救你的女子,想把人娶回來?”
蕭嘉祥有此一問也是有根據的,他這個六叔對永樂侯府的名聲看的極重,隻要對家族有力的事都願意去做,而此番拒絕雲音公主,顯然不是蕭博延平日的做事風格,尤其是他這個六叔剛才剛問甄妍要一對鴛鴦荷包之後。
隻怕他這個六叔心儀的女子,是個身份低登不上台麵的,六叔又舍不得這女子受委屈,這才忤逆祖父。而目前唯一能牽動他這個六叔心思的,便是一個月前救他的女子。
蕭博延麵色微動,並沒答話。
蕭嘉祥卻以為自己說到了重點,不由的一歎:“六叔若當真喜歡那女子,不若聽侄子的勸,索性把那女子帶進府先做個通房,屆時不管六叔以後是想娶雲音公主,還是別姓高門貴女都無妨的,這些女子最看重名望,斷不會為了區區一個通房拂您的麵對其作對,待假以時日那女子有孕,六叔再趁機把那女子抬為貴妾,這樣一來,六叔既安置了那女子,也不會令祖父再說什麽,一舉兩得,豈不快哉?!”
蕭博延聽了後,麵上並沒有得了他指點後的如釋重負,反而意味不明的斜看他一眼,忽然道:“這計謀是你和妍妍想出來的?”
“不是。”蕭嘉祥一愣,不知蕭博延怎會忽然提起甄妍,矢口否認道:“是我幫六叔出的主意。”
說罷眸底隱隱閃著細碎笑意,用寵溺的口吻道:“妍妍的脾氣想必六叔也知道,看著溫軟無害好說話,實則是個眼裏揉不進沙子的,若哪日我背著她收了個妾室,或者是通房,妍妍恐怕是不會和我善罷甘休的。”
蕭博延麵上神色淡淡,內裏卻冷哼一聲:你都不敢做的事卻張羅著讓我去做,嗬!
不過他此番拒絕雲音公主,不管理由如何充分,父親已起疑他的動機,這幾日他是不能再找甄妍了。想到這,心中剛支開蕭嘉祥的喜悅**然無存,隻剩鬱悶。
甄妍出府買完東西回府的時候,蕭嘉祥已動身去錦州了。
到底是沒趕上和他把事情說清楚,甄妍心頭不免黯然,但她出府在即,容不得一絲差池,甄妍很快打起精神,邊幫蕭嘉祥,蕭博延,蕭婉欣等人繡荷包,邊小心翼翼的打聽著雲音公主的音信,想要再見雲音公主一麵。
然,雲音公主自來府那日後,不知何故竟被皇後禁了足,一個月內不允許再出宮。
甄妍是罪臣之後,若無召見斷不可能進宮見雲音,她心裏縱然焦急的如貓抓般難捱,可還得耐著性子抓緊時間繡荷包,邊等雲音公主來找她。
這日清晨,甄妍剛梳妝打扮好坐在窗台邊準備繡荷包,便見蕭婉欣一臉急色閃身入內,拉著她胳膊就往外走:“甄姐姐你怎麽還在這繡荷包,先別繡了,走走走,我們去看熱鬧去。”
“哎,什麽熱鬧啊?”甄妍甚至來不及把繡架放下,就被蕭婉欣扯出了院子。
“你到地方就知道了。”
這廂,蕭博延因拒娶雲音公主的事被蕭老侯爺禁足了整整三日,這三日蕭博延不是在練字,便是看折子,看起來和平常別無二致,可隻有溫茂知道,他家爺的身子雖在這,可心思早就飛到別處去了。
外麵天光正盛,細碎的日光透窗撒了一地金輝。
蕭博延練字的檀木桌案邊上,放著一盆和之前送於甄妍的那盆相仿的曇花,秋風拂過,細瘦別致的枝丫迎風微微舞動,著實無什可看,可蕭博延自坐在這練字起始,已看了這光禿禿的曇花不下百次了。
溫茂實在忍不住上前道:“爺若真想去見甄小姐,奴才給爺打掩護,爺去去就回,不會被蕭老侯爺的人發現的。”
蕭博延麵色微動,撂下筆剛站起來,不知想到了什麽,複又坐回去,冷叱道:“就你多事。”
溫茂實在看不懂自家爺的行事作風了。心裏明明撓心撓肺的想去見人,可機會擺在他麵前了他卻不願去了。當真是男人心海底針,剛要再勸,忽聽甄氏身邊的下人來稟,讓爺過去一趟。
甄氏平日極少和他交往,怎會忽然找他?蕭博延撩起眼皮淡聲道:“所為何事?”
“老侯爺幫六爺挑選了幾名適婚的女子來府中遊玩,邀爺過去相看相看。”
之前每每政敵對他發難,意欲塞個姑娘給他拉攏他,他父親便會做此安排,邀幾個適婚女子入府,說是給他相看,目的卻是堵著政敵口舌,他為此不勝其煩,便略使小計,令那些女子以為他身有隱疾,那些女子背後之人吃了個閉門羹,便不會再來煩他。
而今日這出戲想必便是演給太子和五皇子等人看的。蕭博延對此早已習以為常,他擱下筆大步朝外走。
然,人剛走到前院蓮池旁,便見五六個身著華麗的女子,三五個簇擁在一起,嘰嘰喳喳的不知再說什麽,捂唇笑個不停,而這些日子令他朝思暮想的甄妍也在其列。
蕭博延的目光頓時被甄妍吸引了過去,抬腳就要上前。
下一瞬,便見站在甄妍身邊的一個年輕貌美的女子看到了他,那女子先是一怔,隨即視線下移,盯著他下半身,捂唇偷笑幾聲,隨即好奇的扭頭湊在甄妍耳邊低聲說了句什麽。
甄妍輕蹙下眉心,下一瞬不可置信的微微睜大了眼睛,輕抬妙目朝他看來。
和那女子看他的視線如出一轍,盯在他腹部稍下一點的位置。
作者有話說:
一個敢出主意,一個敢聽,關鍵是後麵有沒有人敢這麽做?
還有蕭嘉祥,你不覺的今日過後頭上的綠毛顏色更綠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