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驚魂

一道閃電劃破漆黑的雨夜,迅速墜落天際。

電閃雷鳴中,如麻繩般粗細的雨柱砸在漆黑的山洞洞口處,劈裏啪啦作響,晃動的視線中,身材健碩的男人將她翻了個身,麵朝向他。

夜色中,男人的麵容看不清楚,熱汗不斷的滴落在她胸口。

甄妍發髻散亂的躺在枯草堆上,纖腰被男人牢牢掌控著,渾身動彈不得,明明很冷,可五髒六腑仿佛被沸水來回翻滾般難受。

外麵忽然傳來官兵搜捕聲,甄妍如受驚的兔子般身子蜷縮了下,男人順勢攬著她的腰,將她抱起放在雙腿上。

緊咬著的唇角被男人指尖輕巧的撬開,暗沉低啞的嗓音響在耳邊:“還沒夠?”

甄妍被這一聲驚的理智回籠了一瞬,羞恥的嚶嚶哭出聲,剛要推拒男人伸出來的手,雙手就被男人擒著,舉過頭頂。

又一道閃電滑過,伴隨著雷聲轟隆作響,甄妍艱難的抬起頭,拚盡全力想要看清男人的臉,“你,你是誰?”

男人輕輕吐出兩個字,甄妍沒聽清,藕臂攀著男人肩膀,頭湊過去,剛要看清男人的臉。

男人微微一笑,臉部輪廓卻忽然急速變形扭曲,頃刻,一個碩大的白毛狐狸頭倏然衝破男人的臉。

“啊——”甄妍駭的魂飛魄散,往後仰倒在地,厲聲尖叫。

下雨天,道路泥濘難行,本該停下歇息等雨停了再趕路的,可他們卻耽擱不起。

司秋吩咐馬夫車走慢點後,人還沒回到車上,隔著車窗就聽到車廂內短促的低叫聲,她神色微變,忙掀開車簾,慌裏慌張的鑽進馬車。

這會雖是傍晚天色還沒黑透,可車廂裏卻一絲光亮都沒,司秋忙把案上熄滅的燭火點燃,細瘦的青綠火焰瞬間把黑暗撕開一個大口子,她把睡在錦榻上滿臉汗濕的甄妍扶坐起來,滿臉疼惜的問:“又做噩夢了?”

燭光下,擁被坐在榻上的女孩,瓷白的額頭上沁出一層冷汗,她眸底驚駭未散,兩隻小手緊摳著被沿,過了好一會兒,才找回自己的聲音,“嗯,現在什麽時辰了?”

“天色還早著呢。”司秋心下一緊,想起前幾天發生在女孩身上的事,猜女孩是被那場噩夢魘到了,又忍不住想掉眼淚,忙放輕聲音說:“若困了,就再睡一會兒,司秋守著您。”

燭火被風吹的突忽一跳,映著女孩眼底還未散盡的驚駭之色。

女孩螓首低垂著“嗯”了聲,原本迭麗有點嬰兒肥的小臉,自從甄府出事這半個月光景就瘦的脫了形,雙眸也不見往日靈動,可饒是如此憔悴的模樣,在女孩身上卻找不到一絲狼狽,甚至舉手投足間還有種弱不禁風的嬌弱感,令人無端想捧在手心裏憐惜一番。

就算伺候女孩多年的司秋,每每看到女孩,還是會被女孩的美貌驚豔到。

可一想到前幾日發生的女孩身上的事,司秋心裏又如同被人灌了鉛一般痛,她忙提起一口氣,把桌上已經放涼的藥碗遞給女孩:“這個避子湯,今天還要再喝一碗。”

甄妍聞言剛緩和的臉色微變。

而司秋話說完就後悔了,可她怕節外生枝,隻能這麽做。

不怪司秋會這般反應。

隻因半個月之前,一群錦衣衛忽然闖進安定侯府,說侯爺勾結亂黨,犯下了抄家滅祖的大罪,可憐侯爺半輩子清廉,和人說話都沒大聲過,怎麽可能勾結亂黨?可錦衣衛卻咬死的說確有其事,不分青紅皂白直接把侯府抄個底朝天。

好在侯爺之前給小姐定了一門親事,對方是侯爺私交多年的好友兼姑父蕭博康,如今大越權傾朝野的永樂侯,連錦衣衛也不敢輕易得罪,小姐才仗著這門親事,從那幫豺狼嘴裏逃脫。

事後,他們不敢走官道,一路風餐露宿趕了大半個月的路,眼看終於快到京城了,之前一直垂涎小姐美色的紈絝子弟賈隆卻帶著人追了過來,這賈隆仗著他爹是皇族旁支,平日裏不學無術,欺霸民女,是個十足的下流痞子,侯爺在時,賈隆不敢明目張膽的欺辱小姐,現今小姐忽然沒了依仗,賈隆便變得肆無忌憚起來,竟色膽包天的帶著一幫子仆從追過來搶人。

他們此次出來隻六個人,和賈隆殊死抵抗中,小姐不小心中了賈隆的□□,滾下矮坡,下落不明。

就在他們心急如焚尋找小姐未果時,消失了一夜的小姐,忽然從外麵回來了——

司秋永遠忘不了小姐當時的模樣,渾身仿佛被抽幹了所有生氣般疲憊盡露,不難想象這一夜小姐身上到底發生了什麽可怕的事情,她氣的拎著刀就要出去砍了賈隆,小姐卻一把拉著她的手,臉色平靜的啞聲說:“不是賈隆,是別人,是他救了我,我和他你情我願,不存在強迫,你別自責。”

甄妍說罷,抬起頭語氣鎮定的道:“眼下正事要緊,這件事不要告訴任何人,你趕緊幫我抓一副避子湯來。”

她縱然心如刀割,可也隻得照做。

原本避子湯隻喝一副即可,可她為了以防萬一,便去鎮上多抓了幾幅,今晚這碗藥,便是最後一幅。

而甄妍望著藥碗,不其然又想到了三天前山洞裏發生的事。

當時她中了藥,意亂情迷時被一陌生男子救起,男子身體好似也不適,之後發生的事,可以說是水到渠成,比起被賈隆糟蹋,她心裏雖對失身於陌生男子的事感到難堪,可比起失去性命已好太多,所以,她並不是很糾結這件事。

讓她唯一感到糾結的是,當晚那名男子一直蒙麵,並沒以真麵目示人,饒是如此,她依舊覺得男子身上的氣息和行事作風,莫名很熟悉。

難道,她此前認識此人?

抑或是此人認識她?

司秋見甄妍盯著湯藥不動,隻以為她觸湯傷懷,輕聲喚:“小姐?可是嫌藥苦?”

甄妍聞言驀得從思緒中回過神來,路上逃亡的這些天,她早已不再是侯府那個嬌氣的女孩,知道什麽事要緊,什麽事可以排在後麵,於是,更不願多費心思去糾結那名陌生男子到底認不認識她這件事,所以,她幾乎沒任何猶豫的端起藥碗,一口飲盡。

放下藥碗,甄妍抬起布滿血絲的雙眼問:“姑母還沒給我回信嗎?”

司秋接過藥碗,放在旁邊桌上,“還沒,不過應該快了吧。”

早在一天前,甄妍便寫信給永樂侯府,算算腳程,加上小廝在路上耽擱的時間,這個點姑母也應該派人來接她了。

難道小廝在路上出了什麽意外?

這般想著,甄妍剛平複的心緒倏然變得緊張,她繃著下頜,吩咐司秋:“讓車夫走的再快點,明早之前務必趕到慕鎮。”

上次賈隆被他們的人擊退,走時放下狠話,罵咧咧的發誓要把小姐弄到手,小廝遲遲不回,莫不是在路上撞見了賈隆?

司秋想到這頓時打了寒顫,忙道:“我這就去,等到了慕鎮,就是安樂侯府的封地了,就算給賈隆一萬個單子,他也不敢追過來,我們再也不用擔驚受怕了。”

提起慕鎮,甄妍也鬆了口氣,指著對麵的桌案:“嗯,把奩盒拿過來,幫我梳妝,待會兒見姑母不能太失禮。”

司秋交代了車夫,回來後忙去對麵箱籠裏找,然,人剛邁出一步,拉車的馬兒忽嘶鳴一聲,車廂忽劇烈的晃動了下,司秋猝不及防半邊身子重重的撞在車廂上,慘叫一聲,跌摔在地。

甄妍因一直坐在榻上,情急之中抓住了被褥,這才免於摔倒,她忙跳下床榻,把司秋扶起來,揚聲衝外喊:“發生什麽事了?”

桌案上的燭火在剛才那一下跌落在地熄滅了,透窗而來的明明暗暗光線中,趕車的車夫一臉慌張的掀開車簾,“賈隆帶了十幾個人追過來了,小姐,這可怎麽辦——”

接著,車廂外遠遠的傳來一聲慘叫,響在漆黑的夜裏格外滲人。

甄妍的臉倏然變得蒼白,手哆嗦了下。

一臉驚恐的車夫朝後麵看了眼,轉頭倉惶朝她一拱手,“小姐,對不起,對不起”。不等甄妍有所反應,自顧自的跳下馬車逃命去了。

司秋見狀,一臉驚惶的攥著甄妍的手腕狠狠的朝外推,“小姐你別管我了,趕緊跑。”

司秋自六歲進甄府就一直服侍甄妍,兩人雖名為主仆,可私底下比親姐妹還要親,在這緊要關頭,甄妍怎舍得不顧其他人性命自顧逃命去,甄妍一咬牙,抖著手把頭上唯一的發簪拔下,上前幾步狠狠刺向馬屁股:“要跑一起跑,坐穩了。”

下一瞬,馬兒猛地抬起前蹄嘶鳴一聲,發瘋似的衝進漆黑的雨幕中。

司秋差點被顛出去,忙飛身躍起抓穩床榻穩定身形。

夜色下,疾行的馬車後,緊絞著十幾個騎著高頭大馬身穿蓑衣的家仆,為首的正是賈隆。

這些天賈隆為了捉住甄妍,一路風餐露宿的受了不少罪,上次又折損了幾個下人,早對甄妍不耐煩了,誓要把這些天受的罪統統從甄妍身上討回來,骨子裏什麽憐香惜玉都統統拋之腦後,他對著一臉冷意拚命趕車的甄妍,發出兩聲桀桀怪笑:“妍妍,我的好妍妍,你就從了哥哥吧,過了今晚,哥哥讓你知道知道什麽是真男人,保證你以後再也想不起來你那個弱雞未婚夫。”

此話一出,身後仆人中爆發出一陣哄笑。

甄妍從小被爹娘管束的嚴,從未聽過這種下三濫的辱罵,隻覺頭腦一陣陣眩暈,若不是手裏還緊緊握著韁繩,恐怕就掉下馬車去,她上下牙直打顫:“你做夢。”

賈隆自小身嬌肉貴何曾受過這種辱罵,當即氣的臉都綠了,狠狠一夾馬腹,身下高頭大馬猛地朝前一竄,伸手過來欲奪甄妍手中韁繩,嘴裏罵咧咧的,“臭婊子,敬酒不吃吃罰酒,看小爺我今天怎麽當眾辦了你,啊——”

眾人還不知道怎麽回事,便見賈隆身子一咧,從馬背上重重跌摔下去,痛苦的在地上打滾,竟是剛才情急之中,被手無縛雞之力的甄妍手中金釵刺傷。

眾人大駭,當即驚在原地。

任由馬車一記絕塵,消失在夜色中。

渾身沾滿泥濘仿若鬼魅賈隆,捂著左胸突突往外冒鮮血的傷口,滿臉苦楚嘶吼:“給我追,今晚我非要剝了這個臭婊子的皮。”

一眾家仆這才有所動作,慌忙追過去。

可甄妍到底不過是個十六歲的弱女子,剛才縱然拚盡全力爭得的一絲生機,可也跑不出多遠,眼看那幫歹毒的家仆再次追上來,滅頂的絕望倏然傳遍全身,甄妍身子搖搖欲墜,眼淚在眼眶裏不停打轉。

難道她拚死一搏,也逃不過命運嗎?

千鈞之際,司秋攥著她手臂指著前方,激動驚叫:“小姐,快看,前麵好像有人。”竟是不知何時司秋從車廂裏跑出來。

甄妍一愣,隨即狂喜,甚至沒有一絲猶豫和思考,一甩馬鞭,發瘋似的驅馬朝那邊跑去,轉瞬間,及至跟前。

漆黑夜幕下,隻見對方護著馬車的隨從“唰”的幾聲,抽出手中利刃,氣勢洶洶的朝她喝道:“來者何人?”

說話間,繡著繁複花紋的車簾一角被夜風吹的鼓動了下,一名穿著月牙色長袍的英俊男子,正襟危坐其中。

因距離較遠,甄妍甚至沒看清男人的麵容,但隻一個模糊的側影,便令甄妍渾身如遭雷擊。

作者有話說:

開文了,見者有份,歡迎留評領紅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