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嫁娶

沈晏衡聽後微微眯起了雙眸,他眸中自帶英氣,這會兒捏著不知名的情緒,看得薑姒心有餘悸。

沈晏衡坦然道:“喜歡,所以想娶回家。”

“你喜歡什麽?”薑姒覺得自己沒有能拿得出手的地方,她脾氣不好,身子也不好,甚至也沒有絕美的容顏。

沈晏衡頷首笑了笑,隨即開口說:“你。”

他坦然無畏的態度讓薑姒啞口無言,她抿了抿唇,眸色暗沉了些許,然後欠了欠身說:“小女退下了。”

說完她也不顧沈晏衡再說什麽,提著裙擺很快的走了出來,錯過沈晏衡的時候,她聞到了他身上有一股淡淡的雪鬆香。

後來她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麽回的府,隻記得小桃扶著她出了沈府後就頭暈,上了馬車後她就再沒了意識。

等睜開眼的時候,她已經躺在自己的房間了。

旁邊坐著她的母親,薑母眉宇間盡是疲倦之氣,看上去就像是老了好多歲。

薑姒被薑母小心翼翼的扶了起來,然後抿了半杯茶水後,她才問:“阿娘,阿爹呢?”

薑母衝她努力的擠出了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然後說:“阿爹回來了,阿爹昨天就回來了的。”

這時薑姒才想起來,自己是去找了那個男人的。

“阿娘,我昏睡了多久?”薑姒聲音低低的問。

薑母用衣袖蹭去了眼尾的淚水,說:“姒兒,你昏睡了整整一天,你昨天去找沈晏衡,為何不告訴阿娘?”

薑姒剛睡醒,聲音還很是低啞,她說:“我找了阿爹的朋友,他們都幫不上忙,我便隻能去找他了。”

“他可有做什麽冒犯的事?”薑母越想越心疼自己的女兒,倘若那沈晏衡不做人,她就算是拚了這把老骨頭也不會饒了他。

薑姒搖了搖頭,不過一想到沈晏衡昨日那極不規矩的坐姿,她就一陣頭疼,她現下明白了,對方正是那不知禮數的人,她不願去想,自己真的要嫁給這樣不知禮節的人。

“姒兒,阿娘對不起你,阿娘保護不了你。”薑母哭出了聲,她將薑姒摟進了懷裏,哭得好是傷心。

薑姒神情淡淡,好似她已經認命了一般,她溫聲安慰了薑母幾句,便又問:“阿爹怎麽樣了?”

“你爹沒事,聖上隻將他關了進去,其餘的倒也沒有為難你爹,我猜,聖上也不是真的要罰你爹,隻是想讓我們認了這門親事罷了。”薑母滿眼心疼的伸出手摸了摸薑姒的臉。

薑姒這十八年幾乎不曾出過遠門,養在閨閣之中這麽多年,學識禮數樣樣不落,他們沒想過讓薑姒嫁給什麽權貴,隻想她能夠平平安安,就算一輩子待在閨閣也行。

可沒想到他們的女兒不但要嫁出去了,還是要嫁給那樣一個男人。

她的姒兒嫁過去,竟是去受苦受折磨的麽?

薑姒靜靜的靠在軟塌之上,麵色慘白,泛白的雙唇起了皮,漂亮的眸沒了生機,眼圈微紅,眉頭微蹙,黑色柔順的秀發披在肩頭,渾然一股病態的美。

上京的人都在說薑姒嫁進沈府無疑是兔子入了虎口,人人都羨煞沈晏衡的家產,人人都喜歡薑姒這個人,但是兩人結為姻親,所有人都覺得惋惜。

第二日的時候沈府送來了聘禮。

說十裏紅妝都是太輕了,沈晏衡直接送了一座宅子給薑家,然後送去的其他的聘禮裝滿了整整一座院落,如果不是沈晏衡娶薑姒,那麽所有人都會羨慕這樁婚事的。

第四日的時候沈府送來了十幾套嫁衣,讓薑姒挨個兒挑,不滿意的話就再換一批。

那時候薑府上下都還沒布置,沈晏衡也不惱,他就自己請了人去裝扮薑府,硬是把原本暗沉的薑府裝飾得明麗熱鬧。

他傳信來說,未來他們就是一家人了,那這些錢理應他出,薑母氣得話都說不清,薑父隻覺自己無用,整日將自己關在書房,也不出門。

薑姒倒是看開了,她推開了窗一臉漠然的看著院落中刺眼的紅,柔風卷著青草的香撲麵而來,她早就想好了,她以這幅病弱之軀活了十幾年,早也不畏懼生死了,如若她真受了苦,便是赴了黃泉就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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炮竹的聲音從長青街這頭響到了那頭,從沈府到薑府的這條路上掛滿了紅燈籠,站滿了迎親的人,沈晏衡駕馬走過的地方,灑了一地的銅錢,隨即就是呼聲一片,便是連皇室結婚都不見得有這樣的陣仗。

這天是薑姒出嫁的日子。

薑府上上下下幾乎沒有人臉上有笑容。

小桃哭著給她梳了妝發,換了嫁衣,最後戴好了手鐲之後她就跪在薑姒腳邊,攬著薑姒纖細柔軟的腰哭得稀裏嘩啦,她覺得上天好不公平,為什麽要這樣待她心善的小姐。

薑姒紅著眼眶輕輕的揉了揉小桃的頭,然後說:“不要哭了,我此生就嫁一次,無論好壞,你都該祝福我的。”

小桃哭聲更甚,薑姒今天穿的喜服是上京最有名的繡娘一針一線連夜做出來的,做工刺繡無處挑剔,頭上帶著一頂做工精致的鳳冠,額心一抹金色花鈿,黛眉輕染,朱唇微點,麵頰上的胭脂暈染了開,多了幾分媚色,眼底卻還是一如既往的清冷。

她今日是這上京最美的新娘子,可是卻不是最好命的新娘子。

這時喜娘來說迎親的人到了門口了。

小桃就一邊抽泣一邊將紅蓋頭往薑姒頭上蓋上去。

薑姒冷冷的看著銅鏡裏的自己,一點一點的被紅蓋頭蓋住了頭,到最後她的眼前隻有一片紅,低下頭也隻能看到自己的雙手。

小桃扶著薑姒站了起來,薑姒養了些日子,精神也足了一些,走起路來腳下也沒有往日那麽輕飄了,隻是沉重的還有那那顆心。

到了大堂,沈晏衡已經穿著喜服在等她了,他今日也是特意打扮過的,紅色衣袍很是貼身,頭戴紅錦玉冠,金釵橫過,身量筆直高挑,他進來的時候依著稀碎的記憶,給二老行了晚輩拜見禮,動作極不標準,二老是雙雙黑了臉,旁人卻隻看了笑話去。

這會兒薑姒被扶著走了出來,薑父薑母二人也隻能坐在主座上,強忍著心痛看著沈晏衡上前去接過了薑姒手裏的紅綢。

二人拜別了父母,便要起身離開了,就在他們差最後一步就跨出門時,薑母再也繃不住,她大聲喊住了薑姒。

“姒兒!”

薑姒停住了腳,沈晏衡也跟著停下了步子,溫笑著看向了薑姒。

他比誰都期待著看到蓋頭下的那個人。

薑母小跑著來到了薑姒跟前,將薑姒手腕上的那隻鐲子取了下來,然後將自己腕間的手鐲取了下來,最後慢慢的將它戴到了薑姒的手腕上,她臉上淚水縱橫,麵色卻泛著青,仿佛一夜之間老了十歲不止,她滿眼不舍的看著薑姒,兩隻手輕輕的摩挲著薑姒細嫩的手。

這手鐲是她出嫁時她的母親給她的。

她想的是這手鐲要麽等薑姒嫁了她的如意郎君,要麽就是等自己快要死了的時候再給薑姒的,可世事難料,薑姒被一紙婚書牽絆住了。

薑母仔細想了很久,說到底也是自己的女兒出嫁,無論是不是如意的,該有的禮數不可少,她還是將鐲子給了自己的女兒。

如薑父準備嫁妝的時候一樣,他想怎麽也是自己的女兒出嫁,對方既然給了十裏紅妝,那薑府的禮數不能少,該有的嫁妝是一點沒有少。

薑姒淚眼朦朧,任薑母輕輕的擁了她一下,然後她就聽見薑母小聲抽泣著走開了。

沈晏衡輕輕的扯了扯手裏的紅綢,然後矮下身子對薑姒輕聲說:“娘子,走了。”

薑姒眉睫垂下,因沈晏衡的這句“娘子”而惶恐,但她也不做什麽反應,隻抬起腳就跨出了薑府。

她瞧不見馬車在哪兒,便隻能由著小桃扶著她走,但小桃總也有顧及不到的地方,薑姒小心的踩上了馬凳,結果正要踏上馬車的時候,隻覺一陣風吹來,她心神一個恍惚後,腳下一軟,便向後退了小半步,就要跌了下去。

小桃嚇得一身冷汗,連忙要去扶住薑姒,結果卻晚了沈晏衡一步,沈晏衡已經橫手出去攔住了薑姒,他寬大的手掌扣住了薑姒纖細的腰肢,然後助她穩住了身子。

薑姒隻覺得扣住自己腰身的那隻手寬大無比,充滿了力量,而沈晏衡就在想,薑姒的腰怎麽瘦細成這樣。

沈晏衡輕輕的俯在薑姒耳邊說:“娘子倒真是嬌弱,風一吹就要倒了,連這馬車都踩不穩當。”

聲線清淡,也聽不出他是在諷刺還是戲謔,淡淡的冷鬆香氣馥鬱,薑姒整個人都開始發燙。

她雙手一緊,連忙穩好身子,“是薑姒失禮了。”

沈晏衡這會兒不說話了,薑姒也不想和他僵持在這裏,她害怕屋裏的二老瞧出什麽,連忙向著馬車裏鑽了進去。

沈晏衡家財萬貫,用來迎親的馬車也不知比尋常人家豪奢多少,薑姒隻覺裏麵寬敞無比,她低著頭隻能看到腳下的路。

薑姒試探著上前了兩步,看到了正中間的軟塌上鋪著一個紅色的軟墊,上麵繡著金色的蝶,薑姒眸色摻了幾分異樣,然後慢慢的坐了上去,而她隻覺這車如籠一樣,將她關在裏麵,她就再也逃不出去了。

想到這裏,薑姒沒忍住捂住嘴咳了咳,嬌軟的身子跟著亂顫。

沈晏衡耳力一向好,他在前頭騎著馬,卻從萬千吵鬧聲中精準的捕捉到了薑姒咳嗽的聲音。

他拉了一下馬繩,然後雙腿夾了一下馬肚,就驅著□□的馬向馬車走去。

喜娘臉都嚇白了,連忙去勸沈晏衡,說:“沈家主啊,使不得使不得。”

“走不得回頭路啊。”喜娘顫著聲音說。

沈晏衡不明所以,他眉峰凜冽,眼尾一挑,說:“我瞧瞧我妻又怎麽了?”

“是不合禮數的,新娘子在馬車裏是不能被人瞧了去的。”喜娘連聲解釋。

沈晏衡有點猶豫,他預備掀開車窗簾的手也頓住了,於是隔著紅綢窗簾他問裏麵的美嬌娘:“娘子,右邊有一處格子,裏麵有一壺茶和杯,你潤潤嗓子吧。”

薑姒緩過氣來,聽到了外麵的聲音,卻端坐著身子,紋絲不動。

她受過良好的家教,在馬車裏不得入食水,即便沈晏衡專門和她說了,她也不會破了規矩。

但沈晏衡有意關心,她便回道:“馬車內不得入食水,妾謝過郎君關心了。”

沈晏衡皺了皺眉,他差點沒控製住手撩開窗簾看著薑姒說了,他頓了頓才正色說:“那就不喝,本家主懶得管你。”

他驅著馬向前方走了去,他就是覺得自己是好心,偏偏薑姒還不領情。

薑姒聽著語氣,覺得對方好像是有了氣性,但她卻沒什麽心思去想怎麽討好自己未來的夫君,她所為不過是因為自己的教養如此,她不覺得自己有錯。

於是她雙手端疊在腿上,隻靜靜的聽著外麵的吵鬧聲,卻仍覺得好不真切,幾月前她父親還和她們商議,說等換了季,就帶他們一家去姑蘇遊玩,而今她嫁進了沈家,便和自己的父母成了兩家人了。

作者有話說:

碎碎念:

沈晏衡:娶老婆啦!!“得意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