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白若若拍了拍手,十幾個婢子都走了上來,手裏都端著蓋著蓋子的食盒,還有兩個拿著酒壺。而且白若若的手裏卻提著一個銅壺,進屋之後,她就把銅壺放在了屏風後麵的爐子上。

王員外看了看她,說道:“原來如此,看來這琵琶曲確實是符合此情此景。”

白若若笑了一下,示意一個婢子上前,蓋著蓋子的食盒被放在了桌上,蓋子打開,露出了第一道菜。數個被烤的焦香的肉卷放在盤子裏,還散發出了芫荽特殊的香味。

“第一道菜,豬肚芫荽雞肉卷,請各位品嚐。”

看起來就是平平無奇的雞肉和其他食物卷在一起,看上來並沒有什麽奇特的地方。坐在首座的王員外夾起一個,放入口中,卻是有些驚訝。

細細咀嚼過之後,卻發現了層次分明的味道。用過一個之後,王員外忍不住誇讚道:“好吃。這豬肚味濃有嚼勁,雞肉味淡卻細膩,再加上芫荽的異香,配合起來竟然又這樣讓人意外的味道。某從前在花萼樓吃過的雞魚白玉卷,竟然是大大比不上這豬肚的味道。想不到價格如此便宜的豚肉,也能做出此等味道。”

聽到老饕王員外都讚賞的水準,桌上的其他人也都動起了筷子。片刻功夫之後,盤子裏的雞肉卷已經空了。

緊接著,眾人就開始等待第二個菜了。這個時候,白若若端上了**青豆鬆鼠魚。被刀工片成**狀的草魚,用寬油炸過之後,淋上用糖醋挑好的醬汁。本朝還沒有引進青豆,隻能暫時用扁豆裏麵的豆子代替,煮熟了之後均勻地灑在魚上,一道糖醋風味,非常爽口的鬆鼠魚就做好了。

鬆鼠魚同樣受人歡迎。不多時,菜就上完了。白若若接過酒壺,給眾人各自倒上一杯酒。她一麵倒酒一麵介紹道:“這是西域的葡萄釀,果香濃厚甘醇,加上幾片龍須菜,添了一些爽口,解膩最好。”

王員外的兒子看了看桌上,加上酒好像隻有十七道,還缺一道。他便問道:“白小娘子,這說好了叫八方團圓宴,怎麽還少一道菜。”

“各位莫急,這最後一道菜才是關鍵,馬上就來。”

說完之後,她把最後一個食盒放在桌上,打開蓋子。眾人的目光都鎖在食盒上,但是食盒打開以後,卻都是大失所望。

盤子中隻有半顆白菜,起初,大家還以為這是什麽其他的食材做成了白菜的形狀,但是,研究了好一會兒,卻發現,那就是一顆貨真價實的白菜,根本不是什麽其他東西。

在場的所有人都愣住,不知道白若若的葫蘆裏麵賣的是什麽藥。

雖然其他人都沒有說什麽,但是王員外的夫人就首先不滿意了。她和王員外成婚多年,王員外又是個生性風流的人,從前做官的時候,就左一個小妾又一個通房的納個沒完。這麽些年下來,這位夫人早已經怨氣衝天。何況今日又看到王員外帶了一個美貌的小娘子進來,更是心裏難受,想必自家這個不省事兒的夫君找她來做飯是假,想找機會納妾才是真。

夫人冷笑了一聲,看向白若若:“白小娘子,你這上的明明就是一顆普通的白菜嘛,這不知道你是以次充好,還是真的已經黔驢技窮,做不出什麽東西來了。”

白若若不動聲色,轉身翩然而去,片刻之後,她就把剛剛自己放在爐子上麵的銅壺拿了回來。她走到桌邊,把爐子裏麵的水,緩緩地澆在了白菜上麵。

神奇的一幕發生了。那半顆平平無奇的白菜,被湯水澆上了之後,白菜的葉片竟然徐徐攤開,都是花瓣的形狀,片刻之後,一朵漂亮的,用白菜做的牡丹花就出現在了盤子中間,在花心的中間,還有一顆枸杞做的花蕊,看起來栩栩如生,漂亮極了。

“故弄玄虛。”王員外的夫人說道。

王員外卻是默默拿起了筷子,夾起一塊白菜放在了嘴裏。不過,這次和上次的馬上開口誇讚不同,這次的王員外吃完了菜,倒是良久無言。

過了一會兒,王員外才開口問她:“你這菜的名字叫什麽?又是怎麽做的?”

白若若回道:“這道菜就開水白菜。新鮮的白菜,隻要菜幫的部分,用刀切成花瓣的形狀,開水燙熟,中間放在枸杞。再用豬骨,雞骨,熬煮兩個時辰,做成高湯,然後放在文火上慢慢熬煮,要吃的時候,隻需要用高湯緩慢地澆在上麵,讓高湯的味道緩緩浸潤到白菜裏,開水白菜就做好了。”

王員外笑了一下,說:“這菜是好吃。隻是這名字,太過粗俗,為何要起這個名字?”

這可是難倒了白若若。開水白菜就是現世的叫法,根本沒有什麽藝術含量。她怎麽知道為何要叫這個名字。隻不過,現在所有人的目光都在她的身上,她就算不會說,也要硬著頭皮說下去。

“奴小的時候,曾經聽說過一句話。叫人間至味是清歡。意思就是,人間最美妙的味道,其實就是看起來普普通通的味道,這道菜來自奴的父親。他說,白菜是最普通的食物,在最泛濫的時候,如果把它丟在大街上,很多人看都不會看上一眼。可正因為是白菜的這份樸素,白菜不管怎麽做都好吃。”

白若若繼續道:“白菜雖然普通,但是卻可以容納萬千滋味,所以才有這一道開水白菜。”

王員外看向白若若,真誠地說:“好一道開水白菜。看來白小娘子不僅是人美手巧,而且還是個頗有見識的妙人,果然很好。不知道白小娘子是否方便把這道開水白菜的做法交給某的家廚?方便某之後宴請賓客的時候,也讓我家自己的廚子做?”

“多謝員外,這自然是可以。”

一場宴席下來,白若若賺了十兩銀子。離開的時候,王員外的家仆還追了出來,又遞給了白若若一個金錠,笑著對她說:“白小娘子,這是我家主人特意吩咐給你的,勞煩白小娘子辛苦,員外說了,日後小娘子若還有空,還請到府上來,在給我們做些新鮮的花樣吃食?”

白若若接過了金錠,一切放在了自己的荷包裏,客氣地說:“自然是可以。”

一路上,白若若都開心的很。今天王員外賞賜給自己的金錠,真的可以算得上是一筆意外之財。有了這些天,不過多久,她就可以徹底告別自己的擺攤生涯,盤下來一間店麵,好好的做生意了。

不過雖然她靠著這次宴席賺了不少錢,但是白若若的心裏也清楚地很,這種機緣總不可能天天都有,能夠開一家店鋪做買賣,才是自己能夠在蜀州安身立命的根本。

第二天清晨,白若若照例早早地起來,做了餡料,蒸了包子,又做了烤餅,然後又等在西市出攤了。

白若若的攤位還跟往常一樣,客人很多。白若若正在忙著收錢的時候,旁邊賣湯餅的大娘又跟她攀談了起來:“白小娘子,聽說你昨日去了王員外的府上做吃食,那家人給了你十兩銀子的工錢,又賞了你一塊金錠,可是真的?”

現在這麽多人,大娘說話是不防頭的。但是白若若卻深深知道財不外露的道理。她隻是笑了兩聲,並沒有多說什麽,而是繼續招呼客人了。

眼看到了午飯的時間,白若若照例早一炷香的時候收攤,然後準備去船老大的夫人的午食。

白若若離開了之後,王大娘的湯餅攤上又來了一個客人。來人佝僂著身子,滿臉麻子。所以不少人都給他起名叫周麻子。他上來就對王大娘說:“大娘,來一碗青菜湯餅。”

王大娘手腳麻利地給周麻子做湯餅。周麻子從王大娘那裏抓了一把瓜子,一麵嗑瓜子一麵說道:“那個賣包子的俊俏小娘子去了哪裏,我本來想要吃包子的,可是怎麽不見那小娘子人呢?”

王大娘笑了起來,說道:“她現在可是個大忙人,哪裏還能顧得上呢!昨日去了王員外家,得了一大筆賞賜,現在又要顧著城西邊那個船老大的媳婦,越發是顧不上了。我看啊,隻怕再過幾日,她就真的賺的盆滿缽滿,買個院子去享清福了。”

周麻子挑了挑眉,又問王大娘:“大娘,這白小娘子,當真賺了這麽多的銀子嗎?”

王大娘回道:“害,賺的多也是應該的。這姑娘也不容易,才十幾歲的年紀,在嫁人的路上,這夫君就死了。她一個擺個小攤位也不容易,我啊,是巴不得她能早點過上好日子。”

青菜湯餅已經做好,熱氣騰騰地放在了周麻子的麵前。周麻子舉起筷子吃了兩口,王大娘果然又開始苦口婆心地勸說他:“我說你啊,也別再出去賭了,欠了一屁股債,又沒什麽正經活計,去哪裏賺銀子去?”

周麻子正在大口大口地吃湯餅,空檔的時候,才說道:“我有地方找銀子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