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話音還未落,白若若已經笑了出來。吳氏皺眉,表情疑惑地看著她,不知道的人還以為她是失心瘋了。

沒想到白若若卻利索地站了起來,神誌清醒地說了一大篇話:“舅舅,舅母,你們若說要錢,我是一個子兒也沒有的。我就算是有,也不會給。若說是要和我一刀兩斷,不願讓我借住在你們家裏,那我欣然接受,也無需你們費口舌,稍後我收拾東西自己走。”

吳氏當然不會這麽輕易放過白若若,出口就刺她:“你在我們家白吃白住這麽久,現在拍拍屁股就想走人?天底下哪裏有這麽便宜的事兒!”

白若若沒有說話,但是臉上卻連半分懼色也沒有。吳氏緊跟著說道:“你若是不給銀子,咱們就去官府,等到事情傳開了,我看你的生意還怎麽做?”

“舅母這就是說笑了,舅母要去官府告我,要告我什麽?難道您要去跟官府說?我的罪過隻不過就是沒有奉養自己從小到大連見麵都沒見過幾麵的舅舅和舅母,那表姐在這裏是做什麽的?”

吳氏一時間有些語塞。沒想到這姑娘平時看著不言不語,像是鋸了嘴子的葫蘆,真要說起話來,總是往道理上說。

還沒等她想好怎麽回應,坐在旁邊的舅舅卻開了口:“你這是做什麽,孩子剛到蜀州來,賺些銀錢不容易,何必跟她要這麽多?十兩銀子就足夠了。”

白若若一聲冷笑。自己穿越城破落戶家的女兒,死了未婚夫也就算了,如今還遇上這種無賴親戚,真是拿了個倒黴透頂的劇本。她也不想和這群無賴多糾纏,她轉身想走,舅舅的聲音卻在她身後響了起來。

“你可別忘了,蜀州這邊就算沒人能管得了你,但若是我們告到京城,你覺得你還逃得了嗎?”

表姐白紅玉看到勢頭不對,早就跑開了。

白若若不卑不亢:“舅舅要是說這個,那我也不得不說兩句了。您要是去京城,且不說一路上的費用,您這麽人生地不熟的,怕是三五日之內,連京兆尹的大門都邁不進去吧。不過等你走過去,京兆尹審問,我也有話說。”

“要是我沒記錯的話,舅舅這家生藥鋪子,是外祖去世之前留下的。外祖父隻有我母親和您兩個子女,額如今這家鋪子您已經經營了許多年,如今,怎麽也應該有一半是我們的。這麽算起來,舅舅似乎還要給我點錢。”

相比起白若若的遊刃有餘,不卑不亢,反而是舅舅一家有些無法招架了。他們本來以為白若若不過是個十幾歲的半大孩子,至需要嚇唬她幾句就可以,卻沒想到這京城過來的姑娘卻真的有些見識,不是可以輕易嚇唬住的。

幾句話之後,白若若索性開門見山:“舅舅,舅母,怎麽樣,還要想嗎?”

還沒等兩人說話,表姐白紅玉已經拿著一個包袱從裏麵走了出來。她不由非說地把包袱丟在地上,沒好氣的說:“趕緊讓她走!別再留著這個掃把星了!我還要嫁人!”

白若若看著自己被丟在地上的包袱,冷靜了一下,說:“這可不是一件小事兒,要是你們同意的話,咱們還是去官府穩妥些。”

一個時辰之後,白若若和舅舅一家人拿著官府的斷親文書,從府衙裏走出來,舅舅一家人走的飛快。表姐把她的姓李扔出來的時候,雖然說的話很是難聽,但是這件事情在側麵也幫了自己一把,舅舅舅母格外疼愛這個獨女,幾乎是到了百依百順的地步。女兒的婚嫁是現在最要緊的是事情,白若若趕上了好時機,就這麽離開了。

雖然舅舅和舅母的很多行為讓白若若很是不齒,但是他們對於女兒的疼愛,有時候也讓若若有些羨慕。

今天,她雖然和舅舅一家切斷了所有聯係,但是也失去了住所。在找到新的住所之前,她隻能暫時住在自己租住的庫房裏麵。白若若知道這不是長久之計,要是被客人看到的話,肯定會有意見的。

考慮之下,白若若想到了庫房後麵被鎖起來的小院子。白若既然已經盤下了攤位,就想順便把那個院子也一並買下來。下午時分,白若若托人把這件事情告訴了自己原來的房主。

房主本來是個船家,開往京城那邊的客船。本是一年開一次的。早年間賺了不少銀子,後來在蜀州盤下了不少店麵,他人還不錯,對白若若也是頗為照顧。

下午,白若若準備了幾道小菜,等待著房主的到來。

——

蜀州城外的密林中,一對人滿輕裝簡行,每個人都騎著一匹馬,正穿梭在密林中。半個時辰之後,馬隊停下,一行人找到了一個隱蔽的地方,休息生活。

為首的人是個十六七歲的少年,一身黑色勁裝,袖口束緊,走路速度很快,卻沒什麽動靜。他走到前麵,看著路上行走過去的車轍痕跡,伸手摸了摸。他的手指細長,一條刀疤從虎口貫穿手心。

後麵一個略比他大幾歲的少年注意到了他,然後走了上來,恭敬地說道:“公子,這裏比起京城,還是要安全不少,應該可以在這裏駐紮。”

少年的喉結滾動了一下,出口的聲音微微沙啞:“還是小心為上。”

說完之後,少年起身,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袖口,說道;“承福,我進城去探查一番,你們就在此處駐紮。”

承福立刻道:“公子,城內雖然看起來風平浪靜,但是您親自去調查還是太危險了。不如讓屬下去吧。”

少年沒說話,而是轉身拿起了掛在馬上的草符,戴在了頭上,他拉了拉草符的邊緣,帽子把他的大半張臉都蓋住,隻露出挺直的鼻尖和棱角分明的下巴。

“無妨,我很快回來。”

臨走之前,少年轉身看了一下,他的十幾個隨從已經架起了火,坐在火堆旁邊,從包袱裏麵掏出幹巴巴的餅子來,就著涼水吃喝。這段時間,他們一直都在吃這種食物,很多人都吃的口幹舌燥,然後開始消瘦了。

少年頓了頓,把帽簷壓低,轉身離開了。

-

在等待房東船老大來的時候,白若若開始動手準備幾道小菜。

她煮了一隻雞,把雞肉用手撕城細細的絲,然後撒上切碎的蔥花。本朝還沒有引進辣椒,想要複合多元的味道,就要用其他物質來代替。白若若取了很多花椒,再加上薑絲,放進熱油煸炒入味之後,把花椒和其他作料撈出來,澆在了雞絲上,一盤涼拌雞絲就做好了。

做好了涼拌雞絲,白若若又坐了一道清炒芥菜,一道炸魚鯡,又在東市的酒鋪裏買了酒,然後擺好上桌,靜靜等待著船老大的到來。

黃昏時分,船老大按時赴約。見到白若若,船老大照例首先寒暄起來:“白小娘子,好生意啊!”

白若若立刻走出來迎接他,一麵迎接一麵笑著說道:“托您的福,要不是您把這家店麵盤給我,哪裏能有這麽好的生意,我還要感謝您呢!”

雖然船老大麵上帶著笑,但是敏銳的白若若還是發現,他的眉宇之間有化不開的愁緒,看起來最近的日子也不太好過。白若若不動聲色,帶著船老大走進了店內,當地一張桌子上已經擺好了白若若做好的菜。

船老大拗不過熱情的白若若,坐在了桌邊。最近因為家裏的事情,他已經是食不甘味。

桌上已經擺好了白若若做的幾道菜。涼拌雞絲散發出略帶刺激的肉類混合著麻油辛香刺激的味道,再加上翠綠的,帶著春天味道的芥菜,和焦香的炸魚鯡,還有粳米飯,讓人想不動筷子都不行。

白若若親自給船老大倒上了酒,看著他動了筷子,吃了不少雞絲和芥菜之後,白若若才說了自己今天的目的。

“您也知道,我之前的舅舅舅母待我不好,我們已經去府衙寫了斷親文書,我一個人在蜀州,隻有這個攤位,我是做吃食的,總不能總是總是住在庫房裏,那日我看到你這後麵還有一個院子,你看看方不方便把後麵這間院子也一並租住給我,我按月給你租子。”

船老大有些不舍地放下了筷子,頗為為難地說道:“白小娘子,我知道你今天叫我過來,肯定是有事情跟我說的。這個院子也是好說,租給你沒什麽的。但是現在恐怕不行了。”

白若若立刻問:“為何?”

船老大搖了搖頭,說道:“賤內前不久有了身孕,我們夫婦兩個都年紀四十了,才有了這麽一個孩子,誰知道我媳婦有孕將近三個月,現在害喜害的離開,什麽都吃不下去,我也是擔心的緊,我們夫婦商量了一下,京城的吃食多,名醫也多,我想著帶她過去看看。”

白若若略低下頭,一副若有所思的樣子。船老大繼續道:“你說這院子我租給你,我怎取租金呢?”

片刻之後,白若若溫柔堅定的聲音響了起來:“不如,讓我試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