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邵小娘子,看清楚了,我不是你哥哥◎

年少時家中請過嬤嬤教習,邵明姮也老老實實跟著學了兩日,然而她實在提不起興趣,待第三日傍晚,她就舉著兩隻戳爛的手指找到哥哥,邵懷安一看,登時心就軟了,不但不讓她再繡花,連琴棋書法也都停掉,幾乎是放任自流。

邵明姮望著簍子裏的絲線,捏起一根針,比劃了半天,又放回簍裏。

她不知道哪裏讓顧三娘看不順眼,才剛進門話都沒說就故意刁難,因顧香君提前囑咐過,其餘人不好駁她麵子,故而晾著邵明姮在屋裏繡花,從天亮繡到天黑,點了燈對著光繼續繡。

羅袖送來湯餅,在對麵坐了少頃,看見繡出來的花樣不由麵孔僵硬:“姮姑娘,你繡的是什麽?”

“芙蓉。”

“配色極好,隻是繡的絲線沒有章法。”羅袖不好直接打擊她,說的很是委婉。

邵明姮歎了口氣,從簍子裏抓起一捧繡壞的絹布,“羅袖姐姐,我真的很用心很盡力了。”

夜深人靜,邵明姮伏在桌案幾欲睡著,手裏的針紮到指肚,她打了個哆嗦,坐起來。

屋外下起零星小雨,楹窗上濕漉漉的。

已過亥時,顧雲庭還未歸來,邵明姮看著手裏繡的絹布兩眼發直,什麽鬼東西,她喪氣的丟到桌上,拖來薄衾自暴自棄。

翌日一早,邵明姮爬起來時,裏屋空無一人,衾被和帷帳都沒翻動,顧雲庭徹夜未歸。

“三娘,我繡功不好,繡了一整日還是這副醜樣子,既然你著急用,不若讓尤媽媽幫忙繡一個,郎君的荷包香囊都是尤媽媽操持,她繡的花草蟲魚跟活的一樣。”邵明姮索性將繡壞的幾個一並拿出來,省的顧香君以為自己敷衍她。

顧香君看都沒看,輕飄飄回了她:“邵娘子,繡功不好便得勤學苦練,一味地偷懶耍滑怎會是長久之計?你隻管幫我繡,好不好得由我來說,總之三日後我腰間就得掛上香囊。”

高靜柔附和輕笑:“從前姐姐在時,便也總誇邵娘子聰明好學,伶俐可愛,想來繡個香囊不是什麽難事。你現下是郎君枕邊人,若說不會繡花委實難以服人。

再者,三娘隻讓你幫她繡個香囊,不是什麽麻煩的大物件,你若是再推辭,那三娘脾氣再好也得動怒了。”

她說的輕巧,話裏的意思卻很清晰。

這香囊繡也得繡,不繡也得繡。

馮媽媽特意燉了瓦罐鳳爪,邵明姮很是感激,吃了四隻後又振奮精神繼續繡花。

這夜顧雲庭披星戴月進的門,看見邵明姮趴在案上睡得香甜,他抻了抻嘴角,輕聲將門合上。

走近才發現她麵前擺著簍子,一堆繡的七扭八歪的花樣,隻桌上那幅稍微好點,至少能看出是朵花。

他勾起唇角,掀開眼皮看她恬靜的睡顏。

她膚色瑩白,左側小臉被壓出紅痕,長睫細密地排布,落在眼底烏青色的陰影,唇不染而紅,微張著,一團暖暖的香氣。

顧雲庭覺得心裏溫熱。

他坐在對麵,隻這樣認真的看著她,燈花爆開,他收回視線。

邵明姮揉了揉眼睛,看見了他,眼裏湧起笑意:“郎君,你去哪了?”

“辦了點事。”

他嗓音清雅,“怎麽想起做繡活?”

邵明姮縮起手指,啞然說道:“三娘讓我幫她繡個香囊,可惜我繡的不好。”

顧雲庭皺眉,神情霎時冷淡:“明日我叫尤媽媽幫她繡。”

“她好像不喜歡我。”邵明姮試探。

果然,顧雲庭一下明白過來,繃緊了唇角答道:“我並未告訴她崔郎君和你的舊事。”

邵明姮鬆了口氣,又聽顧雲庭不悅:“除非崔郎君自己與她坦白。”

“不會。”

“你對他很了解?”

“我隻是覺得崔郎君不是這種不分輕重的人。”邵明姮解釋,手上刺疼,她“嘶”了聲。

顧雲庭握住她手腕,發現指腹上密密麻麻的血點,臉色陰沉。

“三娘不會用你繡的絹布,不用再繡了。”

他拉著她走到盆架前,用水將每個指尖都清洗幹淨,擦拭後塗抹藥膏,他手指涼,觸到邵明姮時就像冷玉,但他動作很輕緩,雖然低著頭不看她,可這一瞬,邵明姮覺得像在邵家。

顧雲庭就是他哥哥。

她動了動唇,忍不住說起邵懷安。

“我給哥哥寫過信,告訴他我在徐州很好,叫他不用擔心。”

顧雲庭頓了下,掀開眼皮,他似乎知道邵明姮接下來要說什麽,他看著她,靜靜等著。

果然

“郎君,有時候我會恍惚,分不清你到底是誰,因為你太好了,總讓我覺得自己還是邵家小娘子,還有父兄,還有...

我很感激你,盡管用這樣的方式留下來並不光彩,但你跟別的男人不一樣,他們或許會趁人之危,你不會...”

“你怎知道我不會?”冰冷的反問,顧雲庭將手攥成拳。

邵明姮咧嘴笑道:“因為你喜歡嫂嫂,喜歡一個人又怎會做違背內心之事,所以你不會。”

所以即便與他同寢而眠,她都可以坦然入睡,而絲毫不用擔心他會行敦倫之禮?

顧雲庭闔眸。

“就在剛才,你幫我塗藥,又讓我分不清,我....”

唇上貼來柔軟。

邵明姮的話堵在喉嚨裏,她睜大了眼睛,像被點了穴道。

顧雲庭的唇冰冷濡濕,帶著濃烈的藥味,他垂下眼皮,看見她瞳孔裏的驚慌失措,她的唇很軟很香,像某種鮮花的香氣,吻上來時根本不想鬆開。

極短的瞬間,顧雲庭克製著挪開唇瓣,鼻尖撞到邵明姮的鼻尖。

嗓音黯淡。

“現在能分清了嗎?”

邵明姮兀的抬起眼睫,清澈的眸中盡是慌亂緊張,甚至有一絲絲畏懼。

顧雲庭握住她後頸,呼吸濃熱如火。

“邵小娘子,看清楚了,我不是你哥哥。”

“我是你男人。”

“可以吻你,抱你,解你衣裳,亦可以做一切為所欲為之事,我對你的好,全部有所圖之。我不是邵懷安,我需要你在適當時候給與我回應。

包括獻出你自己。”

掌中人一動不動,唯有胸脯起伏不斷,她被嚇到了。

驚訝程度無異於邵懷安獸性大發,欺負親妹。

顧雲庭往後坐直身體,白皙的臉孔麵無表情,仿佛方才什麽都沒發生,那個吻,那番話。

邵明姮張了張嘴,頭皮發麻。

就在顧雲庭醞釀下一套說辭時,邵明姮忽然開口。

“那是不是說,郎君鬆口改變主意了。隻要我滿足郎君的需要,你就會答應我的請求?”

空氣靜的駭人。

彼此的呼吸聲宛若獸類對峙。

顧雲庭輕笑,歎道:“你理解的很對,各取所需,僅此而已。”

邵明姮在發抖,她咬住下唇,慢慢膝行上前,直到再度與顧雲庭麵對麵,她深吸一口氣,閉上眼,朝他唇瓣親了下去。

顧雲庭的喉嚨微滑,鼻間盡是她甜軟的氣息,她很緊張,也很生澀,不得章法地點了幾下,便愣在原地不知所措。

她引起了火,燒的顧雲庭不能自持,偏自己像沒事人一般,試探著摸索,每一下都飛快且淺薄,她的眼睛明亮漆黑,親吻時像做錯事的孩子,不敢與他對視。

顧雲庭又能好到哪裏,渾身上下血液四處竄湧,最終叫囂著匯聚到顱頂。

他快瘋了。

忍得難受極了。

他一把握住她的肩,看見她濕潤的眼睫,邪火熄了三分。

“你要什麽。”他冷靜且低沉。

邵明姮咽了咽嗓子,道:“求郎君著人看顧嶺南,保全哥哥。”

與其一次次打點周旋,不如顧家勢力插手,隻要顧家肯為哥哥作保,嶺南那些胥吏雜役都不會苛待於他。

“還有呢?”

“幫我查邵家冤案,平反昭雪。”

“邵小娘子,你得逞了。”

話音落,他從後擁住邵明姮纖腰,如他所想,在舌尖撬開那唇瓣時,他體會到裙下死的快感。

他們相擁許久,直到邵明姮的衣裳散了,他才勉力停止。

“睡吧,以後再說。”

他給邵明姮蓋好薄衾,起身欲離開。

手被捉住,邵明姮支著左臂撐起身子,“郎君答應我的事,不會反悔?”

顧雲庭眼眸黑沉,情緒隱於其中,他淡淡道:“不會。”

他沒想過真的占有邵明姮,至少在今夜之前沒有。

但當他的唇碰到她的柔軟,所有理智克製悉數全無,他告訴自己,有一種感覺叫做本能。

本能的想要,想強取,而非在意對方是否真心。

他厭惡這種令人羞恥的本能,但----

無法壓製。

邵明姮睡不著,腦子裏全是顧雲庭親她時,冰冷的唇。

她揪著被角,忽然想起三郎。

兩人做過最親密的事,是三郎拉她的手,手心全是汗,誰都不肯鬆開。

她一輩子都忘不了三郎。

邵明姮拉高被沿,抵到下眼睫,水珠洇濕被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