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遊船

傷了腳踝

仿佛是因為她的柔聲細語,李邵修頗有些無奈。他深深看了一眼被風吹向暗處的紙鳥兒,將酒杯推到了一旁。

江柔安見信王喝了糯米湯,便試探性的開口。

“世叔,三日後的遊船會,您會去遊玩嗎?”

她第一次主動提出這樣的想法。

姑娘清亮澄澈的眼底帶了一絲期許。

江柔安是在心裏頭揣摩過的。她剛剛來這信王府上時,膽小守禮,也從沒提過要去外頭玩耍。那會兒暫時還捉摸不透信王殿下的脾氣秉性,萬一她說出去,信王殿下可能會嫌麻煩,不允她去。

可相處月餘下來,她發覺信王殿下雖有時候麵冷,但對於她來說很是包容。不僅教她騎馬,習射,還教她寫字,讀書。

也從來不會像以前在將軍府裏,大奶奶那樣對她冷眼相待。

江柔安已然將他當成了個值得信任的長輩,又輕輕捏住他寬大衣裳的一角,微微晃了晃:“世叔。我聽她們說,遊船時很是熱鬧。拂堤楊柳,六月春深,泛舟湖上,豈不美哉?”

她輕輕歎氣:“您也真應該出去走走散心。再不出去,這明朗夏日都錯過了。”

李邵修嗯了一聲:“你若願意前往,便去吧。”

聞言,江柔安驚喜道謝:“多謝世叔。世叔真好。”

夜裏下了好大一場雨,三日後,雨絲連綿不絕。淅淅瀝瀝,淋濕了悶熱的夏。

遊船節是前朝便有的習俗。七月前旬,不少瓜果豐收。人們為了慶祝,著青衫綠衣,才子佳人,泛舟湖上。或吟詩作畫,或舞管弦樂器,自有文人的一片風雅。

而天上朦朧細雨,非但沒有掃滅人遊玩的心思,反而為遊船時平添幾絲雅致。

江柔安撐一把青綠竹骨傘,站在船頭眺望。遠處青山隱入薄霧之中,江邊清風吹拂,柔和雨絲斜斜落下,落在水裏,激起一圈圈漣漪,兩岸青山綿延不絕。

她環顧四周,心中納悶,明明是和碩郡主邀請她來遊船的,怎得沒看見和碩郡主的船呢?

不遠一處舟中,團團坐了五六個錦衣華服的公子哥。麵前圍桌擺美酒,瓜果,角落裏垂頭幾個立著幾個杏衫丫鬟。

男人堆裏說話,談論內容不外乎那點子事兒。

“江兄,近日我偶然得了一位佳人。那身子軟的,可算了得。行走時弱柳扶風,腳步款款,在**時那小聲音,能把人骨頭都叫酥了。”

一群人笑容放浪形骸,另一人打斷道:“要我說,若是論嬌媚。還得我來說。你們誰見過江慎那家的養女?前幾月我見過一次,好家夥,那丫頭,生的那張臉可不得了!江慎,打小住在你府裏的便宜丫頭,你也不會看準時機收了。”

角落穿白袍帶紅冠那人叫江慎,也是將軍府家的三公子。

江慎轉了轉手中玉白酒杯,怒罵道:“滾你丫的!”

那人哼了一聲:“我家裏若是有那麽個如花似玉的妹妹,早就得手了。”

他往窗外定睛一瞧,見不遠處一遊舟前頭撐著傘站著的姑娘,不由得一驚,定睛一瞧,可不是那養女丫頭麽!

隻見那姑娘一身如玉對襟披帛,腰間纏著淡粉紅綢以作裝飾。烏黑發,嫣紅唇,眼尾弧度清澈又嬌媚。雖說瘦,一截細腰下,卻又是圓潤可人的曲線,濃稠有度。

舉傘低頭垂眸一瞬間,江邊萬物似乎都失了顏色。

那人看的心神搖曳,愣愣看了半會兒子,站起身來:“江慎!那不是你家那便宜丫頭麽!”

一群遊手好閑的公子哥呼啦啦一下圍著葉圓窗戶站起來往外看,紛紛訝然:“遠處那個青色衣裳的是嗎?真真是百聞不如一見啊。”

江慎瞧見那張牽掛許久的臉,心中一緊。

又見江柔安站在舟上。那遊船比一般普通的船大了不知道多少倍,金身玉麵,紅絲垂髫,十分金貴,一看便知道是皇家物件。

想必是信王府上的舟槳。

不需多時,那奢華船艙中出來一高大玄衣男子。

男子持傘,雖遠遠看不清麵容,也能察覺不可小覷的權貴之氣。

他伸出胳膊,手中拿著一件披風,披在江柔安肩頭,係上結。

披風嚴嚴實實的把姑娘的身形蓋住。

江慎遠遠看著江柔安仰頭笑了,似乎是在道謝。有丫鬟婆子出船艙,恭順的將二人請回船艙裏。

江慎深深的攥緊了拳頭。

那公子哥揮了揮手:“散了散了。那船是信王的吧?那可是高不可攀的信王。沒咱們什麽事了。”

江慎心中一陣陣疼痛。

江柔安剛剛回了船艙,忽然聽見有人喊她:“江姑娘!”

她回頭,不遠處正是和碩郡主的舟船。和碩郡主舉著傘朝她揮手:“我帶了些點心,想與你一同品嚐。也謝謝你那日幫我解圍。”

江柔安向信王殿下示意,得到應允後上了和碩郡主的舟中。

船艙裏擺著瓜果美酒一二,還有些精致的點心。

和碩郡主略有一些不好意思的紅著臉,拍了拍肩膀上的水珠:“說來慚愧。從小到大,昨日那種場麵我見多了,也從來沒有人幫我解圍。”

“我與胞姐雖一母所生,長相卻不甚相同。他們都說胞姐貌美,而我隻不過平平無奇而已。”

柔安看著她,和碩公主臉龐圓圓的很是討喜,一雙眼睛也很大,長相可愛,卻也絕對談不上醜。

江柔安沒有再長相這個話題上多做停留,換了個話茬兒,拿出來了個漂亮的小銀盒子。

“我覺得與郡主投緣,做了個小禮物送給郡主。”

和碩臉更紅了,忙擺了擺手:“不不不,怎好意思要你的禮物呢…”

“不貴重。是我自己做的唇脂。”

江柔安打開盒子,裏麵是偏杏紅的深色。她觀察過,和碩公主的膚色適合塗抹深色。而不適合塗那些淺色粉色。

和碩郡主客套的話也不說了,眼巴巴的看著柔安手裏的口脂。她覺得很漂亮。

江柔安拿來了鏡子擺在和碩郡主麵前,用銀勺適量取了一些,輕輕塗抹在她的唇上。

和碩公主聞見一抹好聞的香氣,她的眼睛一眨不眨,盯著與她距離不過三寸的江柔安。隻覺得她的皮膚真好,白皙順滑,眼睫毛也很長,像小扇子一樣眨啊眨的。整個人精致漂亮。

江柔安蓋上盒子,捧著銅鏡:“郡主瞧。”

果然,深色係的唇脂襯的和碩郡主的膚色都白起來,比原來那隻嫩粉色的好上太多。

和碩郡主心花怒放:“好漂亮的顏色。我很喜歡。”

江柔安笑:“郡主喜歡就好。事在人為,郡主生的並不醜,隻是沒有找到適合自己的脂粉顏色而已。”

和碩郡主如獲至寶,捧著鏡子左照了又照。她不好意思道:“那你覺得,我身上還有什麽地方可以改一改呢?”

江柔安打量她,猶豫片刻:“若不介意的話,郡主的頭簾留的太厚了,遮住了些眉眼。”

和碩郡主對著鏡子看了看自己的厚劉海。她腦門兒大,一隻留著厚重的劉海遮醜用。若是這劉海沒了,她那奇醜無比的腦門豈不就露出來了?

和碩郡主抗拒的捂著腦門,連忙搖頭:“不不不,我必須留著。”

江柔安隻輕聲道:“不是讓你全弄了了。而是要留的輕薄些,郡主回去可以對著鏡子試一試。”

和碩郡主非常滿意江柔安送的唇脂,捧著鏡子左看右看,並且邀請她閑暇時候去英國公府上做客。江柔安笑著答應。

在船艙裏說了會兒話之後,窗外雨勢小了。和碩郡主邀請柔安去江邊散步。

明月初升,波光粼粼。江麵水天一色。

岸上行人三三兩兩,撐著圓傘,愜意悠閑。

和碩郡主再次道謝:“真是想不到,我還能有個朋友。她們那些人嫌我不會說話,哪裏去玩都不帶著我…”

丫鬟婆子垂頭遠遠跟在主子身後。

誰也未曾留意,濕草團中,竟然盤著一條腕子粗的大蛇。

江柔安反應過來,腳踝處一陣疼痛,她慘白了一張臉。

和碩公主連忙攙扶住她,看清楚情形後,大驚:“來人!快來人!”

他們沿著江邊已經走了有些距離。身後那些丫鬟婆子在舟船附近守著,離得有些遠。

因為不知道那條蛇有沒有毒,和碩郡主嚇的快哭出來了,攙扶著柔安坐到一旁的石頭上。

忽見一白衣玉麵的公子不知道從哪冒出來,俯下身查看柔安腳上的傷勢。

江柔安暫且忍受著腳踝處的疼痛。那人就要把她的襪子脫下來。

江柔安看清楚麵前人,竟然是江慎。

不過男女大防,她斷然不能叫他看見裸足,更何況是江慎,那個從小捉弄她的將軍府上的三公子。

“不必了。”腳踝處一陣陣疼痛,江柔安拒絕:“不用勞煩三哥哥。郡主,送我去醫館。”

江慎自顧自的動作,擔憂:“什麽時候了?還去醫館?這血得先快些吸出來!”

那隻放在她腳踝處的手剛要動作,均勻纖細白皙的小腿露出來三寸。

眾人來不及反應,玄衣男子疾步而來,他一腳將蹲在江柔安身前的男子踹翻在地。

“怎麽了?”李邵修麵色陰沉。

和碩郡主哭了:“她,她被蛇咬了!那蛇跑走了,不知道有沒有毒…”

江柔安搖頭:“世叔,送我去醫館。”

李邵修橫抱起少女,吩咐道:“傳太醫到府上!”

他快馬加鞭,一路疾馳,很快到了王府。

被放到榻子上,一陣陣疼痛清晰的從腳踝處傳來,江柔安牙齒咬住唇瓣,她別開眼。

太醫隔著簾子把脈,暗叫不好:“不好。咬傷江姑娘那蛇,很可能有毒。得把毒吸出來。”

聞言,李邵修便要脫下她的襪子。

柔安忙說:“不用勞煩世叔!叫小雙來就好了。”

李邵修目光嚴厲:“都什麽關頭了?無須管這些繁文縟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