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觸碰
聽到她的話,陸明欽自昏暗中抬眸,不說什麽,就那般看著她。
謝知鳶心中的擔憂已然壓過害怕,她朝表哥行去,想給他把把脈。
可屋中未點燭火,昏暗不明,臨到之際,她一下子被隻小圓凳絆倒,整個人往前撲去。
男人的悶哼聲近在耳側,她渾身皆被清泠泠的氣息包裹住,好似被雲霧繚繞的雪鬆,胸前觸碰到的堅硬硌的她生疼,一時沒忍住痛得哭出來。
他的呼吸撒了一些到她耳後,明明溫溫涼涼,自掃過之處卻蔓延出灼熱。
香香軟軟的身子倒入懷中,陸明欽下意識扣住懷中這小小隻的細腰,視線朝伴雲射去。
“出去。”
伴雲領命退下,嘴角卻勾起一絲得逞的弧度。
謝知鳶倒是被這聲冷厲嚇得越發軟了身子。
她一隻手緊緊攥住男人胸前的衣服,另一隻手抵在他的堅硬胸膛,好讓自己的生疼的柔軟與之空出一條縫隙。
可那處縫隙微乎其微,男人強勁有力的心跳聲入耳,她渾身發燙,像隻被熟透了的蝦米,這股難抑的滋味讓她哭出聲來。
陸明欽結實堅硬的胳膊攬在她身後,略使勁帶著她支起身子,懷中的小人才得以脫離。
謝知鳶忙地往後退,卻因雙腿發軟,栽倒在地上,發上步瑤脫落,落於地發出脆響,一頭青絲泄出。
於幽幽發香與慌亂中,她抬頭看向坐直了身子的男人,幽幽燭光打落在他臉上,流暢的下頜投出的陰影,顯映出深邃的輪廓。
陸明欽因著昨日的藥物,腦袋一直有些昏沉,他大掌扣住扶手,微閉上眼壓下暈厥感,複抬眸時卻撞入表妹的淚眼。
習武之人,可於夜色中視物。
他眼中錯愕一閃而過。
身前坐於地上的女孩,鹿眼怯怯,淚光盈盈,滿頭青絲垂落,一些碎發軟軟貼在她嬌嫩的臉側,好似隻毛嘟嘟的小桃子。
她像是羞恥極了,小手緊緊攥住襦裙邊,自眼角,鼻尖泛出一層脆弱的薄紅,胸前的係帶兀地散開一些,玉色微露。
謝知鳶對上表哥的視線時,才驚覺身前發涼,她倉皇蜷起腿,用胳膊環住自己胸口,可又被疼得“嘶——”了一聲。
於是隻得用濕潤的眸委屈地望向他。
陸明欽眸光轉暗了些許,卻克製地調轉視線,自椅中提衣擺起身。
謝知鳶蹲坐在地上,抬頭茫然懵懂望去時,隻覺得男人宛如一座山峰般,氣息沉沉地壓過來,她嚇得又垂首,長睫如蝶般撲扇。
那氣息稍遠離時,她才抬頭偷瞄去。
陸明欽在桌前尋找了火折子,燭台幽幽火光燃起,房間內漸亮了些。
他手上的灰細細擦於帕上,旋身來到謝知鳶麵前,投下的影子將她牢牢罩住,驀地氣息逼近,謝知鳶抬眸間對上他的俊顏。
“可還疼?”他嗓音帶上幾分沙啞。
謝知鳶漲紅了臉,她慌張地搖了搖頭。
陸明欽朝她伸出一隻手,謝知鳶搭著他的大掌才勉強穩住身子。
她一隻手抓住自己身前的係帶,控製住自己的顫抖,朝男人開口,聲音細弱如低喃,“表......表哥,您能不能先轉過身......”
聞言,陸明欽先是在她胸前那隻手側目片刻,才調轉了目光,沒有多說一句,旋身進了屏欄內的裏間。
謝知鳶忙把胸前係帶繞開後,又提了上去,環好之時,外頭又傳來扣門聲。
“世子爺,該用膳了。”
謝知鳶不敢耽誤他用膳,忙往裏頭喊道,“表哥,我好了。”
下一瞬,陸明欽高挺頎長的身影自暗處顯露。
他並未開口,反而朝謝知鳶伸手。
如玉般修長的手上,一根墨藍色發帶垂落。
謝知鳶抿抿唇接過,道了聲謝,心尖淌過點甜。
陸明欽見她束好發,這才開口道,“進來。”
伴雲身後跟著一堆小廝魚貫而入,不一會將東側的小圓桌收拾好,其上佳肴閃著誘人的光。
在其他小廝去屋內各處燃燈之際,陸明欽已走到圓桌邊一提衣擺隨意落了座。
正當謝知鳶愣在原地不知所措之際,他輕扣扣桌麵,“過來坐。”
屋內昏暗漸漸散去,男人淡漠的眉眼逐漸明朗。
在光線不明時謝知鳶還有幾分膽子,此時清楚了表哥的臉後,她老實地照做。
謝知鳶輕手輕腳走到他跟前,挑了個不遠不近的位置。
陸明欽未置可否,眉眼沉靜無瀾,“不是要看我傷了哪裏嗎?”
言下之意是她坐的太遠了。
謝知鳶聽罷,忙開心地提著裙子小步坐到他旁邊,那雙細嫩纖長的小手,輕輕壓在兩膝之上。
她坐得筆直,長睫撲扇著老實地看向他,好似她不乖,他便不給她看一般。
陸明欽眸中閃過一絲笑意,他伸出左手腕。
那隻手原本籠於長袖之下,他抬起之時,銀邊雲紋落下,沾了些血的紗布映於眼前。
謝知鳶一僵,她想起表哥為自己轉那椅子的時候用的就是雙手。
一旁立著的伴雲忍不住驚呼,“主子,昨日許大夫說過讓您不要動的。”
陸明欽掃他一眼,眸色微冷,伴雲不敢再多說。
謝知鳶先小心翼翼扣住陸明欽的手腕,她的手指軟軟又熱乎乎,搭在他的腕上時帶著幾分不明的顫栗。
陸明欽手掌沒忍住微蜷,被女孩小小地拍了一下。
“表哥,別動。”謝知鳶一臉嚴肅,平日裏慣常翹起的漂亮嘴角都已拉直,她手指搭住,細細感受了片刻。
陸明欽見她一本正經,倒是覺著幾分新奇,唇邊溢出幾絲笑意。
謝知鳶蹙眉,“表哥昨日服下的藥,可不能再用了,那藥確是有效用,易使人精神不濟。”
她小嘴叭叭叭又說了許多,一邊思忖一邊說,說著說著視線轉到他臉上,對上他凝視著自己的目光。
一瞬間四目相對,謝知鳶隻覺著熱意“騰——”地升起,燒的她臉疼。
她支支吾吾地垂眸,長睫撲扇著,不敢再望他。
陸明欽視線從她的額前毛茸茸的碎發轉到通紅的耳朵尖兒,輕輕的嗯了一聲。
屋內一時沉寂下來,燭火劈裏啪啦在燃燒。
“我......我幫表哥重新纏布條吧!”謝知鳶小心翼翼抬眸看他,指尖忍不住扣了扣手指。
陸明欽沒有應話,隻將手掌又抬了抬。
謝知鳶接過那隻大手,伴雲已將那盤傷藥放於旁邊的小凳上。
她輕輕地將舊布條解開,在看到男人掌心的傷口時眸中溢出幾抹心疼。
挑皮、灑藥、包紮,謝知鳶做的得心應手,陸明欽見她如此熟練,問道,
“經常這般替別人治傷嗎?”
謝知鳶“嗯”了一聲,她將布條輕緩地繞著他的大掌纏了兩個圈,又打了個漂亮的蝴蝶結。
她這才像是小孩要討賞般抬眸望向表哥,卻對上他略沉的神色。
謝知鳶不知所措捏捏手指頭,試探著說,“那......我回去了?”
陸明欽低頭用指尖撥了撥那個蝴蝶結,淡聲道,“一道用晚膳吧。”
他才說完,伴雲便已將一副碗筷遞到桌上。
陸明欽瞥了一眼他,眸色意味不明。
伴雲笑容一僵,扯著嘴角立到一旁去,垂首裝鵪鶉。
謝知鳶沒察覺他們的眉眼官司,眸裏浮上幾絲擔憂,她揪著碧綠墜子,“可我們家車夫必是已經在等了......”
陸明欽並未作答,隻又將視線遞到伴雲身上。
伴雲被那透冷的目光睇得打了個顫,他訕笑著上前嗬腰,“小的已和車夫說了,小姐要先在陸府用膳,謝姑娘不必擔心。”
謝知鳶茫然地“啊——”了一聲,小嘴微張,她不知所措看向陸明欽,卻見他已拿起筷子。
“還不吃?”他側眸望來,目光清清涼涼。
“好......”謝知鳶也跟著端起了碗,她掃了眼桌上的菜食,卻隻敢挑麵前的櫻桃肉。
櫻桃肉入口時酥爛肥美,雖說她不喜這道菜,但陸府的廚子就是厲害,做的還挺好吃。
她又夾了好幾遍,正又要伸筷子時,一盤菜出現在眼底,盤子邊緣的手指修長如玉。
謝知鳶側眸朝表哥望去。
屋內的燭光將男人清俊的側顏投了道剪影在窗牖上,察覺到她的目光,他也側目望來。
陸明欽淡淡出聲,“你不是最喜這道菜嗎?”
謝知鳶微怔,稍轉視線看向擺在眼前的糖蒸茄,長睫微顫,原來表哥還記得呀。
小時候,她每日都會來表哥這裏用午膳,那時的圓桌上,也日日都擺著這道菜。
謝知鳶掩去眸中悵惘,收拾好心思,開始歡快地用膳。
陸明欽看到小姑娘用了第一碗米時,還有些欣慰,可當她吧唧吧唧吃完第二碗時,他下意識將目光轉向小姑娘的肚子。
謝知鳶吃完後意猶未盡抿抿唇,若不是怕嚇著表哥,她可還想再用一碗呢。
她摸摸自己的肚皮,現下是微鼓的,可她知道,不過一刻鍾便能消下去。
她抬頭,發現伴雲和表哥都在望著她。
表哥臉上倒看不出什麽來,但伴雲......簡直就是目瞪口呆。
謝知鳶:!她是不是吃的太多了!
小廝已上前來收拾碗筷,他們輕手輕腳、訓練有素,期間竟未發出半點聲響。
謝知鳶糾結了半晌,還是朝陸明欽開口,“表......表哥,我是不是太能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