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飛身撲來
外頭天暖氣清,惠風和暢,紅磚綠瓦,高飛的簷角顯出高聳的宮牆巍峨的氣度。
紫宸殿偏殿的案上放著的纏枝牡丹翠葉薰爐緩緩升騰起雲霧,四散的悠悠的蘇合香彌漫開來了,添了幾分撲鼻的沁香。小窗外依稀可見的梧桐樹枝葉繁茂,散落進細碎的光斑駁在小桌上,如琉璃琥珀般流轉的光暈奪目耀眼。
床榻上躺著一女子,瓷白的小臉透著細膩瑩潤的光澤,烏發如雲散落在枕上,肌膚如雪,吹彈可破,天然垂落的眼角襯出幾分嫵媚,朱唇如點。
隻微蹙起的眉頭讓人察覺睡得不安寧些。
她手指頭顫動,微微縮了一下,從指間傳來的隱隱的疼痛感,細細瞧過去,如針點大小的紅綻放在指上,恰似紅梅落雪。
外頭侍奉的宮女正在侍弄著花草,撚起葉子小聲交談著。
“你說,這殿內是什麽人?”高一些的粉衣宮女還特地扭頭看了看周圍。
矮些的宮女正認真的盯著麵前的花花草草,聽到之後湊近了些,“不知道嘍,聽說聖上從宮外帶回來的。”
“宮外?這宮裏許久沒進新人了。你是從哪裏聽說的?”
她摸了摸下巴,“這外頭可沒消息,紫宸殿的消息怎麽傳到外頭去,不怕掉腦袋嗎?聽小貴子說的,他消息可靈通了,套一套,就有些眉目了。”
高個宮女有些稀奇,“怎麽說,這裏頭可是個貴人不?”
“什麽貴人?”
這一聲出來可把外頭的兩人嚇壞了,麵容失色,她們連忙轉過身來福身行禮,“奴婢參見長樂郡主。”
聲音恭敬,話語裏帶了幾分惶恐,似是怕自己剛剛的議論讓主人聽去了,還要治她們個妄議主子的過錯。
長樂郡主也好奇了,聽這倆小宮女說這一番,看來今日紫宸殿頗為蹊蹺。
玩心大起,長樂提著裙擺悄悄從側門溜了進去,一顆心砰砰直跳,激動著想要去發現藏在裏頭的秘密。
紫宸殿向來如鐵桶般堅固難以滲透,消息都難以傳到外頭,她今日可是借著姑姑的由頭才尋來的。
長樂一路小心翼翼地走著,左顧右盼生怕遇到宮殿內的掌事宮女青然。
還好今天運氣好,一溜煙就跑到了內殿,奇怪的是沒有一個人守著,她輕輕推開了門走了進去,繞過一座紫壁琉璃雕花刺繡的山河錦繡屏風,踮起腳尖朝裏頭走去。
她練武之人,眼睛尖著,一眼就看到了床榻上躺著的一個女子,有些氣惱地拎起裙子,怎聖上宮裏還藏著女人呢?
這又是哪宮的娘娘?竟然有資格睡在紫宸殿的偏殿。
宮規謹嚴,向來不許此地有宮妃留宿。
帶著疑惑,長樂做賊似的朝前走去,刻意放輕的腳步聲,白襪輕點,隻餘下裙擺窸窣的摩擦聲。
都走到床榻邊了,長樂撩起素色委地的紗幔,不知是腳底打滑還是怎麽的,一個踉蹌,她腳底打滑,磕碰到腳踏處,撲身就要往**去。
長樂大驚失色,驚呼出聲,就當她以為要和正麵摔在那女子身上的時候。
女子動作極快閃躲到了另一邊,裹起被子,手死死握住了手腕上帶著的紅玉鐲子,一臉戒備。
長樂沒想到會遇到這種狀況,還來不及的躲閃就直直撞倒了床邊,磕出一聲巨響,她的腦袋瓜子嗡嗡作響,一刹那的疼痛讓她沒控製住麵部表情,小臉皺成了包子,接著遞來的痛楚更像是有人一直在頭上拿棍子敲一般。
屋漏偏逢連夜雨,倒下的那一刻,有三根銀針飛來,速度極快,穿雲奪月,朝著人的命門射去。
長樂心一驚,手比腦子快一步,手腕翻轉,指尖扭過,夾住了那三根銀針,她捂著頭,指縫接著三個銀針,頓時一個頭兩個大。
還好還好,還好她反映夠快,差一點就要把小命交代在這了。
她長長舒了一口氣,警惕地看向了躲閃在一旁的女子,屈起膝蓋,一隻手握緊手中的鐲子,散落著頭發遮過臉龐,還看不太清楚她的模樣。
還沒等她鬆多半口氣,她就看見麵前的女子的手動了動,她此時是有些魔怔了,大喊著:“別動啊你!”
生怕下一秒又是幾根銀針飛來,她夠頭疼了,再來不知道還有沒有命活。
長樂一時氣惱,嘴上劈啪作響鬧了起來,“你這女人怎麽那麽惡毒,隨便就給人射銀針啊。”
完全忘記是自己先偷偷闖進來,好奇腦袋探來探去想知道些秘辛。
繆星楚也搞不清楚眼前的狀況,莫名其妙在一個地方醒來,身邊沒有一個人,隻一張床踏,突然就有人飛撲而來,重重跌下,怕是來者不善。
她修長的手指握緊了皓白手腕上的紅玉鐲子,“閣下如此行徑,才讓人懷疑居心不良吧。”
長樂摸了摸還疼著的腦袋,撇了撇嘴,“那你也不能那麽狠吧,差點把我送走。”
在偏房聽到裏屋動靜的青然正在沏茶,她才離開了一小會,那一生巨響讓她險些摔了手中上好的白玉瓷茶盞,她趕快跑了進來。
見長樂郡主和繆星楚對峙般坐在了兩側,心髒有一瞬間停止跳動,麵容失色,不過良好的規矩素養讓她迅速冷靜下來,她端著步子快步走了過來。
“見過表姑娘,夫人。”
長樂聽這稱呼大為不解,挑了挑秀氣的眉頭。
什麽時候青然在宮裏叫過她表姑娘,雖然按照輩分來,她算是聖上的表妹,可這宮裏人人皆知她是親封的長樂郡主,何況是紫宸殿掌事宮女呢?
還有,夫人?
這是個什麽叫法,她腦子裏接二連三冒出來的疑惑都快淹沒她了。
她張了張嘴想要問個清楚,卻被青然著急站起來的大的手勢和眼神製止住。
長樂雖然平日裏咋咋呼呼愛玩愛鬧,可關鍵時候也是看得懂人的臉色的,她壓下滿心的疑惑和不解,僵硬了一下唇角,不太好意思的摸了摸了鼻子。
“是青然呀,這位是?”
青然走到了床榻邊,伸手放到了繆星楚的手邊,恭敬有禮,“夫人,奴婢在這裏。請你放心,這裏是我們公子的府邸,隻是暫住,公子交代了由奴婢來服侍您。”
一直戒備的繆星楚動了動,手放在了青然手上,冰涼的手交疊。
“我看不見,麻煩你了。”
長樂瞪大了眼睛,咋這女子還看不見東西,聖上是從哪裏帶來的女子?將人安置到了紫宸殿偏殿,還不許告訴她真實的身份,這是什麽來頭?
在青然無數的明示暗示下,長樂終於放棄了此時打破砂鍋問到底,她捂住有些疼痛的頭,手裏還夾著那三根銀針呢,外頭的光照射進來,針頭上冒著精光,可見是鋒利的,這玩意刺進皮膚,指不定會怎麽樣呢。
看青然對繆星楚恭敬的態度,就知道這女人不簡單。她此時撩開了頭發,露出一張幹淨明媚的臉,五官極美,眼尾拖著一道紅紅的睡痕,長睫如小扇般輕輕顫動,仿佛撩到人心上。
可惜眼睛少了分靈動,靜若寒潭,若是添上光彩可想象到此女子是如何的明豔動人。
不過今天算是她不對在先,如論如何擅自闖入又險些驚到了麵前的人,不論是何種身份,她都應該道歉。
“這位…夫人,實在是對不住,我這人莽撞了些,剛剛隻是不小心,沒想到會摔倒撲過來。”
她說的是實話,隻悄悄來瞅一眼,沒曾想會一個踉蹌就這樣撲在**,若不是眼前的女子激靈,怕是要被她重重壓下,眼睛又看不見,被嚇到也是自然的。
“不礙事,左右我沒受傷。”繆星楚坐了起來。
忽而想起了剛剛射出去的三根銀針,又道,“可否讓我把個脈,那銀針上有藥物,若是入體了可不太好受。”
長樂本想說她接住了那針,轉念又想起,萬一這銀針針上也染了藥可不太好了,她挪動則身子朝繆星楚這邊靠近,將手腕遞了過來。
照顧她看不見,特地碰了一下她的手。
繆星楚微微一笑,接過手腕探起脈來。
長樂被這溫柔的一笑治愈了,眼前的女子笑起來的樣子可真好看,這樣的大美人還懂醫術,可不是寶貝嗎?
“中了藥倒是沒有,隻不過最近你是不是有些失眠,食欲不振?”
長樂楞了一下,舔了舔唇角,“你咋知道。”
“探脈象看出來的,可以找大夫瞧瞧,長久睡不好對身體不好。”
長樂撇了撇嘴,是呢,最近有些煩躁,娘親每日就叨叨著她嫁人的事情,三天兩頭朝她哭哭,可那些手無縛雞之力隻讀聖賢書的人她又看不上,娘親倒是喜歡這樣的女婿。
有事沒事就拿這件事來問她,搞到她都有些煩躁了,又禁止她出去玩,說是要在閨閣中多學學,少跑出去,多學些琴棋書畫。
笑話,她怎麽可能妥協,可她又憐香惜玉,娘親梨花帶雨的樣子惹人憐惜,她隻得硬著頭皮應著,這不都幾個月了,她都快發黴了。
長樂嘿嘿一笑,“那就多謝夫人了。剛剛我眼力好,這三根銀針就通通接住了,所以應該是沒有中藥的。”
繆星楚通過青然坐在了床榻邊,聽她這話勾起了唇角,“姑娘的功夫不錯。”
得到認可的長樂有些樂嗬,她也從**下來,站到了床邊,“是吧,看來美人都是有眼光的。”
正要說什麽,一粉衣宮女走了進來,湊到青然身邊說了兩句。
隻見青然的眉頭頓時擰緊,麵色有些嚴肅。
長樂耳力好,聽了一嘴,聽到她說顏晚意的時候也沒收住表情。
哎呦,這自詡未來皇後娘娘的顏家大小姐來了,這是幹啥來的,怕不是也是看看這紫宸殿藏著什麽人吧。
這風聲已經走漏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