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日光無法穿透萬星閣內的結界,萬星閣內冷寂昏暗。

窗邊隻放著一盞琉璃燈,暖光追逐著搖晃的人影,逐步往屏風處逼近,廣袖掠起的紗帳遮蔽了師昭的視線。

她什麽也看不到。

觸覺便變得極為敏銳。

背後幽冷刺骨。

是巫羲。

方才他們口中屠了一個門派的魔頭。

此時此刻,就冷不丁出現在她身後。

師昭被迫卡在角落,側臉貼著那麵描金山水屏風,進退兩難。

“誰在那?”

屏風後的人影急速逼近。

師昭想動一下。

至少稍微偏一下身子,別被發現。

可她隻是輕微地一動胳膊,左手臂便被往上反剪起來,被一縷極細的黑色魔氣鎖在了右側的屏風上。

師昭:“……”

這是一個極其別扭的姿勢。

所幸她的身體夠柔軟,才不至於被活活擰成麻花。

耳邊那聲音雖好聽極了,卻透著森森陰氣,“讓他發現你。”

命令的口吻。

什麽?

師昭一驚,懷疑自己聽錯了。

可身後那鬼魅般的黑袍青年不再說話,悠閑地欣賞著她的殊死抵抗。

他命令她現在就暴露自己。

否則,他會親手將她丟出去。

師昭唇色發白,貼著屏風的額角滲出冷汗。

耳畔的腳步聲越來越近。

那身影出現在視線中的刹那,師昭一咬牙,不管不顧地叫出聲:“我在這——”

她用了很大的聲音,細聽還帶著破碎哭腔。

可那人影在屏風側邊一晃,像是什麽都沒看見、什麽都沒聽見,又若無其事地折返回去。

“看來是我聽錯了。”

文慈真人鬆了口氣,重新回到水鏡前。

“……”

沒有事。

師昭緊繃著身子,渾身陡然泄力,手腳發軟。

她不明白巫羲為什麽要這樣對她。

因為她擅自拿走他的劍穗,過於逾距大膽,所以給一個教訓?

還是說,他懷疑她?

“魔神大人……”

她輕聲叫身後的青年。

聲音才軟軟叫出來,還未來得及像從前那樣撒嬌,身子又緊張地一繃。

因為不遠處的文慈真人還在說話,並且對她進行了點名道姓——

“朝華宮並沒有鎮魂石,按照之前那外門弟子師昭的說法,那魔頭應該先衝著鎮魂石來才對。”

這是她撒的謊。

她為了讓宗主相信她,根據原書內容信口胡謅的話。

現在,卻被巫羲聽了個明明白白。

“最會撒謊的丫頭。”

巫羲清冽的嗓音貼著她。

一隻手按向她的後頸。

師昭的臉貼著屏風,痛得腳趾緊繃,呼吸一時斷絕。

在她以為要被活活掐死之時,巫羲鬆開手。

新鮮的空氣湧入肺裏。

“永遠忠於本尊,是你說的。”

“讓本尊聽聽,你背叛了多少誓言。”

不遠處的對話還在繼續。

——“那鎮魂石畢竟是萬年前的祭壇碎片,我原以為那魔頭並不知其中秘密,但師昭既說他已開始研究法陣,看來他知道的遠比我們想象的要多。”

巫羲笑了。

“鎮魂石裏的法陣?”

師昭身子一顫。

握著她後頸的指尖往下輕輕一滑,淡青色的布料向兩側崩裂,露出極薄的裏衣。

指尖又一劃。

裏衣崩裂。

之前兩次“練習”,讓他的動作變得十分嫻熟,指尖悠閑得像剝蛋殼。

一塊一塊的蛋殼剝開。

每剝一下,便能感覺到少女抖一下。

光滑的肌膚在暗室裏瑩瑩生輝。

她今日穿的是淡青色的肚兜,漂亮的蝴蝶骨上,那道活結猶如振翅欲飛的蝶。

魔神冷淡地俯視著她。

其實他不是一個冷淡的人。

第一次姑且是意外,但嚐到趣味之後,第二次便不再是意外。

但是欲念於他,和這如煙雲般的三界一樣,可隨時玩弄鼓掌,亦可棄如敝履。

無甚可惜。

——“會不會是那個叫師昭的弟子撒謊?”

——“不會,她若信口胡謅,又怎知那是陣法是金色的?”

巫羲淡淡重複:“金色法陣?”

師昭覺得這樣下去必然完蛋,掙紮著想起身解釋,卻感覺身前一鬆。

糟糕。

師昭又趴了回去。

巫羲擲開肚兜,竹葉繡紋在腳底化為灰燼。

“本尊小看了你。”

她知道的真多。

也許一開始,破解封印放他現世,就是一場有所求的陰謀。

巫羲憎惡被索取。

他活了很久,久到他自己都記不住時間,但最後的一萬零五百一十天,每一天卻銘心刻骨,因為那是一個高貴不可侵犯的天神被踩入泥濘裏的故事。

他的每一部分,都被索取來滋養萬物。

不過現在。

他有點體會到索取他人的快樂了。

索取什麽呢……

“你看起來很緊張。”

巫羲對她做下判斷。

師昭咬著下唇不吭聲,睫毛上沾著水珠。

——索取她有趣的反應。

魔神斷開她手腕上的魔氣,將她翻了過來,背脊貼著屏風,正麵對著他。

錦繡紗綢紛紛落了一地。

魔神眼睫一垂,看到起伏的柔軟之中,細筆朱砂繪製的圖騰。

上古文字極其晦澀難寫,至今失傳已久,隻餘極少幾個存在於修仙界的圖譜之中,而形狀最為詭秘的“巫”字圖案,是鐫刻在萬年前封神祭壇上的……

……屬於他的圖騰。

師昭確定他沉默了一秒。

對於如何取悅一個上萬歲的魔神,她這段時間花了很多功夫,想了很多辦法,最終卻想起幼時聽母親曾說過的一句話——

“想要討好一個人,不是看他喜歡什麽、擁有什麽,而是看他失去過什麽。”

“失去過的東西,才最令人心動。”

這一刻,師昭無比確定。

她安全了。

-

師昭自詡是個鐵石心腸的人。

她不會輕易心動。

她口中的“喜歡”“想念”“忠誠”,全都是她為了得到一切的花言巧語。

可是她又十分清楚自己喜歡巫羲身上的一點。

那就是——他的強大。

她真喜歡他的強大。

為了得到她喜歡的強大,她什麽都願意。

“我當然忠於魔神大人。”

她都快把屏風捂熱了,文慈真人的說話聲被她無視了個徹底。

隻要確定眼前的人對她沒用殺意,她就變得放肆而大膽。

之前對她不屑一顧的文慈真人,估計萬萬想不到會被一介外門弟子如此踩在頭上羞辱,關鍵是他自己甚至不知道自己被踐踏羞辱了。

外門弟子師昭笑靨如花。

她抓著巫羲冰涼的指尖,按在那個“巫”字上。

“您懷疑我的忠誠。”

她輕輕說:“不妨將這幅畫,永遠留在這裏。”

朱砂塗抹的畫被汗一浸就模糊了。

但是被指尖一劃過去,新鮮的血跡比朱砂更為鮮豔奪目。

師昭知道巫羲還不喜歡她。

他對她的目的實在是太明確了,魔劍會因為好用被他留在身邊,她會因為“好玩”被他留著小命,除此之外,什麽都沒有。

她覺得她需要扭轉一下他的印象。

至少從“好玩的玩具”,變成“我的玩具”。

畢竟不管是人還是動物,都是有領地意識的,有趣的東西可以隨時扔掉,可是自己的東西,就算再破舊無趣,都不容許他人染指分毫。

掌心的手指漸漸變得有力。

師昭仰著細頸,痛得額角都是冷汗,唇角卻是得逞的燦爛笑容。

許久,她把雙臂掛在青年頸間,在他耳側說:“我們換個地方吧。”

巫羲濃密的烏睫垂落。

他欣賞著屬於他的嬌軀,眼底漸漸染上悅色。

“好。”

騰起的黑霧裹緊了兩人。

萬星閣四周嚴密的防禦猶如虛設。

煞氣從魂燈之中穿過,掠過巡邏弟子的身側,引起一片恐慌。

“誰?!”

“剛剛那是什麽?”

“難道是魔?快去看看魂燈!”

原來元嬰期的巡邏弟子,也能被逗得跟無頭蒼蠅一樣亂躥。

真有趣。師昭開心地笑。

巫羲帶著她穿梭得極快,他的神識覆蓋很廣,能瞬間找到合適的地方。

很快,師昭便被他帶入一間布置極為簡單雅致的房間中。

師昭躺倒在**,抱住冰冷的魔神。

“魔神大人,我喜歡您。”

她一遍又一遍地重複著這句話。

是說給他聽,也說給自己聽。

她的腦海中遽然湧起很多畫麵。

她被人欺辱,被刺了一劍,被迫驗身,被淩寒訓斥。

她受夠了。

她的目光透過巫羲,看著床頂淡青色的帷幔。

屋內的紫金熏爐裏騰著嫋嫋的白檀香。

說不清是熏香熱的,還是心熱。

等等。

這香氣,似乎哪裏聞過……

師昭還沒來得及疑惑,忽然聽到又腳步聲漸漸逼近。

有人輕輕敲了敲門。

“啟稟宗主。”

那是執法長老淩寒的聲音,語氣十分恭敬:“屬下前來匯報本月門中弟子獎懲情況。”

師昭:“?”

她身下該不會是……

宗主的床?!

作者有話說:

昭昭:您可真會找地方啊。

亂闖別人的房間可不是個好習慣~

寫著寫著突然想開男A女O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