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師窈看著眼前這一幕。

眼前的少女哭得是如此真情實感,仿佛真的很傷心難過,可是隻有師窈才知道,哭泣對這個妹妹來說,簡直像家常便飯的一樣容易。

再怎麽想不通,她現在都明白過來了。

師昭陷害她。

師昭是故意中招的。

師窈站在原地,冷冷看著顏嬋懷裏的梨花帶雨的少女,冷笑道:“師昭,你自己捫心自問,到底是我不信任你,還是你自己心底有鬼?”

心裏有鬼?

師昭嗤之以鼻。

她得逞了開心還來不及,從來不會心虛。

顏嬋輕拍著懷中少女的背脊,感覺到她的肩膀一抽一抽的,又看師窈還如此不知悔改,遂冷聲道:“師窈!你還不知錯!”

“長老!”

師窈難以置信,沒想到通情達理的顏長老如今隻幫著師昭,又急急道:“這不過是她的苦肉計——”

“苦肉計?”顏嬋冷淡地重複一遍,素來溫柔的她,此刻也冷了眉眼,“師昭肯為了宗門孤身涉險,她清白與否,本長老和宗主也早已有所驗證,師窈,我當你素來是個聰穎乖巧的孩子,如今竟也是非不分!”

“本長老罰你去萬仞峰麵壁思過三日,即刻執行!”

師窈臉色蒼白了一寸。

她從未如此被誤會過,還想繼續爭論,一邊的同門弟子卻拉住了她,對她搖了搖頭。

別說了。

長老被師昭欺騙,如今不會聽她辯解。

“弟子這就去領罰。”

師窈後退一步,氣得眼睛發紅,刀鋒般冰冷的目光始終盯著師昭。

“長老既然隻相信師昭,弟子也無話可說,但是弟子以後會證明,弟子是對的。”

師昭隻顧著哭,根本不看她。

好、好的很。

師窈冷笑一聲,轉身要離去,忽然一道清冷的聲音插了進來——

“慢著!”

眾人愕然回頭。

隻見一個生著鳳眸、麵冠如玉的年輕男子,負手踏著外麵的寒風,一步步走了進來。

冷峻的目光一一掃過眾人,他冷笑道:“我淩寒的弟子,我看誰敢動。”

執法長老淩寒?

他怎麽會親自過來?

師昭倏然一驚,心亂如麻。

執法長老司掌全教賞罰,職權和修為都高於顏嬋,顏嬋麵色也是一變,顧不得其他,上前低聲喚道:“淩寒師兄。”

“這師窈居然陷害自己的妹妹——”

“顏師妹。”

淩寒根本不給她說話的機會,直接冷漠地打斷她,“我帶回來的弟子如何,我會不清楚她是什麽人?師妹,你僅聽一麵之詞就要定窈兒的罪,是不是太武斷了點?”

顏嬋:“我不是……”

“夠了。”

淩寒是出了名的脾氣不好。

見顏嬋始終護著師昭,他垂眼,冷峻的目光掃過柔弱可憐的師昭,不由得嗤笑一聲:“雖說這丫頭也是我帶回來的,若非是當初窈兒求我一起帶上她,以她的根骨,又有什麽資格在靈墟宗待到今日?”

“說句不該說的,就算窈兒懷疑她又如何?”

顏嬋一怔。

師窈沉默不語,看著淩寒的目光中卻有些感激。

而師昭。

她緊緊抿起唇,心底翻攪一片。

憑什麽?

憑什麽她害人會被嚴懲,而姐姐做錯事卻隻會被輕飄飄揭過去?

憑什麽她活該被懷疑?

長老就什麽都說了算嗎?她就注定被針對了不能還手嗎?

師昭耳內嗡嗡一片。

她緩緩放開抓著顏嬋的手。

她不得不示弱,此刻吸了吸鼻子,低頭道:“長老教訓的是。”

算她有眼力見。

淩寒冷哼一聲,“事情就到此為止,日後若讓我再看見你不敬你姐姐——”

他話盡於此。

師昭低著頭,一言不發。

“窈兒,隨我過來。”

淩寒說著,轉身跨出屋子。

師窈低頭跟了上去。

眾人見事情結束,都陸續離去,連顏嬋都幾次欲言又止,最終隻是安撫地拍了拍對師昭的肩,轉身出去。

隻有師昭還低頭站在原地。

少女蕭瑟的身影立在幽暗的屋子裏,淩冽得像冬日裏的風。

-

後來幾日,師昭都安靜地呆在屋子裏。

她原以為,有了顏嬋做靠山,至少她的日子會好很多。

但現實給了她狠狠一巴掌。

女主的光環,不是她一個惡毒女配可以輕易撼動的。

她的敵人,也絕不是師窈,而是師窈身後龐大的靠山。

從靈墟宗的執法長老,到四海八荒的無數大能,將來都是師窈的夥伴。

他們都不會放過她。

除了早課,師昭連續五日不出門,全然不管外界的人又如何議論她。

她不知道外麵已經發生了驚天動地的大事。

她隻是坐在漆黑的小竹屋裏,盯著木桌上的劍穗,屬於魔神的劍穗。

黑暗寂靜的屋子裏,鐫刻著上古咒文的玉墜發著幽藍色的光。

顏嬋不能幫到她,因為顏嬋不夠強。

可是,巫羲呢?

誰殺得了巫羲?

師昭又打了一桶水來。

她耐心地清洗每一寸肌膚,將長發洗得烏黑蓬軟,采了鮮花磨成粉,將全身弄得香香的,將床底下悄悄藏著的脂粉掏出來,抹在白嫩的肌膚上。

原本她就長得好看。

隻要稍稍打扮一下,她就能更美。

做好這一切,師昭坐在鏡子前,打量著自己。

原本她的膚色比較蒼白,極易顯得可憐,但難免小家子氣,抹上極淡的脂粉之後,便猶如含苞待放的花。

嬌媚,漂亮,貴氣。

少女打小出入宮廷,本就儀態極好,直肩薄背,細長的天鵝端莊高雅。

十八九歲的年紀正好。

師昭滿意地抿了抿唇。

她拿起桌麵上的劍穗,把它懸掛在腰間,起身走出屋子。

離宗門大比隻剩下一個月,如今許多弟子都忙於練劍,四處都能看到大家忙碌的身影,而越是這樣沉重壓抑的氛圍,美貌如畫的師昭便更加引人注目。

“剛才過去的妹妹是誰?”

“那不是師昭嗎?你不認識了?”

“不是,我怎麽感覺她變漂亮了?但是具體哪裏變好看,又說不上來……”

“……”

一路上碰到的幾個弟子,都小聲討論著。

師昭還碰上了之前對她冷嘲熱諷的顧讓,對方看見她也是一愣,還沒醞釀好情緒繼續找茬,就聞到風中一絲奇異的淡香。

好香。

這是師昭的香氣?

顧讓一愣,一時間忘記了自己要說什麽,就這麽讓師昭從他麵前大搖大擺地走了過去。

等顧讓回過神來,師昭已經不見了。

一扭頭,卻看到身後幾個表情各異的小跟班。

“師、師兄,你剛才盯著師昭的眼神……”

其中一個小跟班有些八卦地試探道:“你該不會……看上師昭了吧?”

他?看上師昭?

看上那個虛有其表的廢物?

顧讓勃然大怒,一劍拍了過去,“滾!”

“老子瞎了才會看上她!”

別人在討論什麽,師昭都不知道。

但在外麵晃了一圈,通過眾人的表情,她能清晰地確認自己此刻的吸引力。

這就夠了。

師昭來到顏嬋長老的住所,等著跟著顏嬋長老一起前往萬星閣。

萬星閣乃是靈墟宗放置魂燈的場所,裏麵非但有弟子魂燈,亦有幾位師祖大能的魂燈,故而戒備極為森嚴,但由於燃放的魂燈過多,每日都有死傷的弟子,也是最易產生煞氣的場所。

師昭廢了很大的功夫,才說服顏嬋帶著她來萬星閣幫忙打理魂燈。

這是她觀察了整個靈墟宗之後,目前她所能找到的,最可能吸引魔神且能進去的場所。

接下來,她隻有等待。

賭一把。

賭巫羲會不會來找她。

不過讓師昭有點沮喪的是,就算她拿了劍穗留下肚兜,這位魔神大人都一直晾著她,這說明她真對他的吸引力真的很一般。

連著七日,他都沒有出現。

——魔神大人很忙嗎?

師昭擦亮最後幾盞魂燈,一直在思索這個問題。

她百無聊賴地在萬星閣中亂晃。

萬星閣足足有十二層,除了供奉魂燈之外,還有幾個時常被法陣封閉的地方,她不能跨入一步。

師昭晃著晃著,發現其中一間屋子打開了。

咦?

難道裏麵有人?

師昭悄悄進去看了看,正要出來,忽然聽到逐漸走近的腳步聲。

不好。

師昭趕緊藏入屏風後的角落,屏息凝神。

“你不是接近了那魔頭?為什麽他滅朝華宮時沒有提前報信?”

一道略有些耳熟的聲音傳入耳中。

師昭停住。

這聲音……是清言的師尊文慈真人?

師昭悄悄探頭。

她發現文慈真人迅速關上門,抬手在空中施法召出一麵水鏡,水鏡中映入一個身穿黑袍的影子。

那黑袍人像是受了重傷,聲音帶著些微的嘶啞,“我……我不知道,近日魔神重掌魔域,我按照你的吩咐冒充了一個魔修,好不容易能接近他一點,誰知道他讓那一批魔兵成了活祭,把他們全都獻祭了……”

黑袍人連說話的聲音都在抖,仿佛回憶起極其可怕的事。

“要、要不是我當時察覺到不對,提前跑了,此刻我已經是幽月山的邪靈了……”

“那個瘋子!他根本不用魔兵去攻打朝華宮,他連魔修都不信任!他用的是邪靈!所有邪靈一夜之內衝入朝華宮,將掌門和所有的弟子全都撕碎了……”

師昭聽得咂舌。

朝華宮被滅了?

那可是修仙界前十的大宗門,有足足三個合體期修士坐鎮。

居然一夜之間就沒了?

怪不得這幾日連顏嬋長老都變得沉默了許多,全宗上下氣氛出奇得壓抑。

這換誰都得慌。

師昭輕輕撥弄了一下腰側懸掛的劍穗。

她漫不經心地想:原來魔神大人把她忘了,是因為在折騰別人呀……

她正想得出神,忽然腰側的玉墜開始顫動,散發出刺目的幽光。

這是……

師昭瞪大眼睛。

“那邊怎麽好像有光?”

文慈真人突然往這邊走來。

糟糕。

師昭慌忙去捂腰側劍穗。

她的手慢了一步。

眼看著她即將抓住劍穗,虛空中突然出現一隻溢著黑氣的手,輕而易舉地扣住了她的手腕。

這手……

手指細長,冷白如玉。

師昭瞪大眼睛。

冰冷的觸感劃過她的耳廓,激起一陣戰栗。

“我來還肚兜了。”

作者有話說:

男主的第三次出場!

魔神大人並不是隻會被動的傻白甜,他學習能力很強很強。

隻不過——

已經徹底被教歪了。

【PS:由於原男主名和某個地名撞了,為了避免更多的讀者出戲,所以把男主的名字改成“巫羲”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