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森珀有些茫然的看著特麗莎。

過了好一會兒他才啊了一聲。

“我是很抱歉,給你添麻煩了,”森珀遲疑了下,“我們……今天有地方住嗎?”

特麗莎一下子笑了,語氣輕快,“這你就更不必道歉了。”

“你忘了我今天出去是去做什麽的嗎?”

三萬金幣在手,特麗莎成功用鈔能力買到了城邊一套還不錯的小樓。

小樓原本的主人曾經是個富商,隻是他經營不善,如今急需賣掉小樓回款。

那棟房子位置不錯,家裏家具一應俱全,甚至為了安全,還請魔法師在房子周圍布置了簡單的法陣。

特麗莎是很滿意的。

她偏頭看了眼外麵天色,轉頭對森珀和克萊斯特道:“那邊我去看過了,都沒什麽問題。等天色再暗一點,我們就可以走了。”

但在此之前,他們還需要做最後的準備。

特麗莎取出一套幹淨的衣服遞給小鹿。

森珀接過衣服,甚至有些不知所措。

這套衣服結實光滑,針腳細密平整,顏色是鮮亮的藍色,款式也是時下最流行的——領口有褶邊設計。

他從沒穿過這樣貴重的衣服!

特麗莎看著他拘謹的模樣,笑著對他說:“穿吧。不然我們就這樣過去,反倒會讓人生疑。”

克萊斯特也免不了要重新打扮一番,而且他的要更麻煩些。

特麗莎取了毛巾,蹲在他的浴盆旁,“你轉過來,我幫你擦擦頭發。”

克萊斯特指指她手上的毛巾,示意自己可以。

特麗莎搖頭,“你手上還有傷,還是我來吧。”

海妖怔了下,隨即露出一個無害的笑容,信賴的轉過身去。

墨色的長發披散在他蒼白的身軀上,微涼的水順著他的長發淅淅瀝瀝的淋在地板上。

特麗莎邊幫他把水攥幹邊和他道:“一會兒要辛苦你像上次一樣,暫時忍耐一下。我準備了馬車,會很快的。”

毛巾包裹住他的長發,吸走了多餘的水分。

她的動作很溫柔,他絲毫沒有頭發被扯痛的感覺,然而克萊斯特的眼睛卻像一塊沉沉的寶石,冷漠而又冰冷。

他的脖頸脆弱的暴露在她的手邊,她的手指不小心擦過的頸項便像火焰一般灼燙而又危險。

他努力控製自己,不讓自己過於緊繃的肌肉泄露他的情緒。

身後的人類女人還在絮絮,“我準備了一輛輪椅,一會兒給你的沾濕毛巾裹住你的魚尾,你再穿上長袍,我在你的尾上再搭一條薄巾,不會有人看出來的……”

當然不會有人看出來。

畢竟這都是你安排好的不是嗎?克萊斯特不無嘲諷的想。

特麗莎細致的擦幹他的頭發,用發帶幫他把長發束起。

已經擦幹的頭發不能再沾水,而他的魚尾又讓他無法站立,特麗莎想了一下,微微彎腰。

因她的動作,幾縷散落的紅發垂落在他肩頭。她的手臂伸進水裏,平靜的水麵微起波瀾。

周遭的空氣甚至水溫似乎都因她的靠近而升高。

克萊斯特微微一驚,下意識的偏頭看她。

她要俯身抱他。像他來時那樣將他托起。

他的魚尾能感受到她手掌帶起的最細微的水流拂過鱗片。

他們靠得這樣近。

她那和其他所有人一樣脆弱的脖頸毫無防備的在他麵前。

她微微用力,撐在他魚尾下和肩背後的手臂將他從水中托起。

魚尾帶起的水珠劈裏啪啦的落回水麵,克萊斯特手臂自然的搭在她的脖頸上。

靠得更近了。

他能清晰的看到她皮膚下那藍色的血管,與她脖頸相貼的手臂上,則忠實的傳回了她脈搏的跳動。一下一下,像電流一樣清晰。

他似乎感受到那血液在她身體裏洶湧的流動,散發出鐵鏽與蜂蜜混合般的誘人氣息。

克萊斯特盯著那條血管,舌尖緊抵上顎。

人類的體溫略高於海妖,本不至於此,但他卻覺得,此刻所有和她有接觸的地方都像是有火在燒。

而助燃那把火焰的柴叫做仇恨。

他忽然很想知道,她脖頸裏的鮮血顏色是否和她的頭發一樣耀眼,溫度是否如她的體溫一樣滾燙,口味是否和那些喪生在他口中的獵物一樣鮮美?

如果他在這裏咬死她呢?

她一定會掙紮,但同樣效力於領主的獸人一定會攔她。

他或許會受傷,但那獸人大概率會把他再次送回到領主手上。

克萊斯特控製不住的微微垂眸盯著那近在咫尺的,微微起唇——

然而剛一低頭的第一秒,他的直覺便瘋狂的向他發出警報。

克萊斯特下意識的抬頭,對上了特麗莎那雙棕紅色的眼眸。

特麗莎不知何時停了腳步,正低頭看他。

那雙棕紅色的眼眸含著一種克萊斯特看不懂的複雜神色。

她的眉心不自覺的微微皺起,上唇也微微上抬,一副認真思索又略有些為難的模樣。

克萊斯特僵在了那裏。

腦海中想起了她在拍賣場的驚鴻一劍。

然而下一刻,不知是想到了什麽,她的眉目舒展,低頭,克萊斯特看著那雙杏眼離他越來越近,隨即額頭觸及一片溫軟。

她用唇輕輕在他額頭印了一下。

“別怕。”紅發的武者抬頭,對他認真道。

克萊斯特:?

克萊斯特茫然的抬手想要摸摸額頭,卻在手臂脫離她的肩膀前強自按捺下去。

直到被特麗莎幫著穿好衣服,他還是沒想明白,她到底自己腦補了什麽?

等到一切收拾妥當,落日的餘暉也隻剩淺淺一線。

特麗莎拉低克萊斯特頭上的兜帽,將他放在了輪椅上。

海妖骨架寬大,撐得罩袍筆挺,碩大的魚尾從椅上自然垂下,撐得薄毯鼓漲。他兩手自然的搭在扶手上,身體閑適的靠著椅背,兜帽遮著看不清他的眉眼,隻能看到他棱角分明的下頜和淡色的薄唇。

那姿態不像是坐著輪椅,倒像是謀權篡位後坐在王座上的親王。

特麗莎轉著認真的瞧了一圈,發覺他的魚尾還是有些太長了,長袍和薄毯遮掩下,雖然從上麵和側邊看不出什麽,但若是推著輪椅走的時間久了,他剛長好的魚尾難免還要擦傷。

特麗莎比量了一下,心裏有數,走到了輪椅後。

森珀穿著那身精致的衣服,隻覺束手束腳的,走路都不方便了。

他看見特麗莎的動作,忙上前幾步道:“我幫你!”

特麗莎擺擺手,“不用。”

隨即兩手把著輪椅兩側,將輪椅抬高,就這樣連人還輪椅一起端下了樓。

下午出了那樣的事,老板當時就閉店了。

如今見特麗莎下來,上前和她說話。

鬧事的醉漢被他扭送到了城務處,老板懂事的沒提特麗莎他們,隻說對方醉酒鬧事,影響自己經營還險些傷了自己。

影響商人經營在利茲是重罪,加上那醉漢有案底在身,核實之後,城務處秉公處理,當即判醉漢賠了老板損失,還判了他勞役。

隻是……

那醉漢傷得有點重,得傷好之後才能服役。

說到這個傷,老板詭異的頓了一下。

對方胳膊上的傷倒是不深,等送到城務處的時候血都止住了。

真正麻煩的是那一腳。

踢到了肚臍之下,直接沒收了作案工具。

他還沒聽說過什麽魔藥能治那裏的,就算有,那醉漢大概也買不起。眼看傷好之後是不成了。

胖老板經營旅館多年,見特麗莎推個男人下來也不多打探,就連眼睛都不往旁邊瞟一下的,隻言簡意賅的與她交代。

倒是老板的兒子,有些好奇的看了克萊斯特幾眼,還十分不舍的和森珀道別。

言罷,胖老板往旁邊讓開,笑著與特麗莎道:“願光明神保佑,祝您武運昌隆。”

“願光明神保佑,祝您生意興隆。”特麗莎微微垂眸,認真回道。

老板的小兒子看著三人遠去的背影,不解的擰眉,“爸爸,那個輪椅……是不是軲轆沒沾地啊?”

胖老板攬著兒子的肩膀轉身,“別瞎說。你看錯了。”

“可是……”那好像真的是被端著走的而不是推著走啊!

少年未完的話消失在父親警告的眼神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