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是貓貓的零嘴
陪式粼回祖宅的途中,尺玉還在納悶冷不丁問他怕不怕狗做什麽。等真進到祖宅,尺玉才發現式粼口中的狗,不是一隻兩隻這麽簡單。
放眼望去,院內至少有十幾隻體型壯碩的黑背狼犬,站起來估計得有成年女子那般高了。
隻不過這些狼犬看起來馴化得很好,乖乖蹲在一旁,有孩童上前摸狼犬的頭,狼犬都沒叫喚一聲。
正當他掉以輕心時,狼犬似乎察覺到了他的存在,立馬齊刷刷地起身成群地圍了過來,朝他不住吠叫。
尺玉被猝不及防的犬吠聲嚇一激靈,他抬眼看向式粼,式粼的神色淡然,唯獨摟他的胳膊緊了緊。
這時,式家老仆福伯上前喊了聲二少爺,式粼客氣地嗯了一聲,兀自穿過成群的狼犬,與瑟瑟發抖的阿安一同前行。
狼犬還在吠叫不止,令尺玉感覺很奇怪的是,大家似乎都習以為常了,沒有一個人上前製止,而他與式粼是狼犬的唯一目標,這讓他感覺非常窩囊。
式粼見懷中的肉團子打蔫了,輕輕拍了拍尺玉的背安撫道:“小午不怕,有哥哥在呢。”
怕?他怕個錘子?
尺玉冷嗤一聲,後腿一蹬,趴在式粼肩頭朝狼犬哈氣。
堂堂千年貓妖會怕這麽幾個小雜毛?笑話!給他惹急眼了,全給烤了吃!!
“喲,二弟這是又養貓了?”
來人眉宇之間與式粼有那麽兩分神似,一身霞色大袖衫,手裏把玩著玉骨折扇,走起路來姿態張揚得很。
式粼聞聲站定,直視來者不善又許久未見的式峰,“是啊,又養貓了。大哥不是很清楚嗎,式粼從小就喜歡這軟糯團子。”
“啊,二弟不提大哥都忘了。”式峰眯著不懷好意的笑眼,打量起式粼懷裏的尺玉,“這小玩意兒倒是生得漂亮,可否給大哥抱抱?”
“大哥說得這是哪裏的話,式粼自然是願意給大哥抱的,隻不過……”式粼側身避開式峰伸過來的手,與懷中尺玉對視,“隻不過小午野性難馴,平日爪子磨得尖利,恐怕會傷到大哥。”
“欸,二弟多慮了不是,這彪悍的狼犬大哥都能馴得服服帖帖,還會搞不定這小玩意兒?”式峰不依不饒再度將手向尺玉。
尺玉一連被區區人族叫了兩聲“小玩意兒”,貓心已經相當憤懣,他瞧出式粼與這男子不對付,未留情麵,扭身朝式峰腦瓜子砰砰拍了兩下。
他雖未伸爪尖,但也是鉚足了勁兒的,式峰被拍得趔趄,樣子屬實是有些狼狽,狼犬叫得更凶了。
式粼顯然是沒料到尺玉出手這般生猛,差點沒繃住笑出聲來,就連跟在身後的阿安,嘴角都因忍笑變了形。
式峰的隨從阿壽見狀連忙扶住自家主子,卻被黑著臉的式峰揮袖甩開。
“果然是野性難馴!!”
式峰冷哼,旋即給了狼犬一個撕咬的手勢。
狼犬似是懼怕式粼,無一敢撲咬人,僅僅是站起身夠尺玉。
尺玉一看狗屎都要拉到頭上了,這他能忍?
他借著此起彼伏的犬吠聲遮掩,小聲在式粼耳邊唧噥了一句“晚上吃狗”,跟著飛身躍下,一巴掌拍向狗頭,貓爪登時將狗頭撕開四條一指多長的口子——
妖族不可傷人,但狼犬則不同,說到底妖族也為獸,弱肉強食是另一碼事。
尺玉踏著被拍出腦震**的受傷狼犬穩穩落地,接連發出哈氣聲的同時,再次跳起身子一爪勾破了打頭陣的狼犬的臉。
狼犬徹底被激怒了,吠叫聲更甚。
後方的狼犬突然撲向尺玉,式粼嚇得忙不迭上前攔住狼犬,隻見尺玉在空中翻了個身,原本便已伸出的貓爪,須臾間又長了半寸,這一次直接掀開了狼犬的頭皮……
尺玉發出一聲類似猛獸的咆哮,壓低身子用冷藍色的眸子死死盯住獵物。
原本步步緊逼的狼犬似是被震懾住了,吠叫漸漸弱了下來,倒地的三隻狼犬發出嚶嚶的哭聲。
這時式峰已是惱羞成怒,何等野貓如此凶悍,他抄起下人手中澆花所用的竹筒水勺衝向尺玉,式粼側身阻止式峰掄起的動作,淡淡道:“爺爺就在你身後。”
水勺啪嗒一聲落在地上,式峰回過頭戾氣頓消,“孫兒知錯了。”
“你們一個、兩個,不分場合地縱容犬貓打架,弄得一地都是血,怎麽?壽辰見血吉利?還是嫌老頭子命長?!”式萬州氣得吹胡子瞪眼,好好的心情全給敗光了。
“爺爺莫要動氣,式粼知錯了。”
認錯歸認錯,式粼心裏都快笑開花了,尺玉可真是給他長臉,式峰也氣得不輕。
“你,還有你。”式萬州指著兩個孫輩,咬著後槽牙道,“立刻給我滾去祠堂跪著,晚膳之前誰都不許起來!!”
“是,爺爺。”兩兄弟異口同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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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送走拂袖而去的式萬州,式粼悄悄朝尺玉勾了勾手,氣音喊了聲,“小午……”
尺玉收到訊號扭身躥回到式粼懷裏,撅著屁股趴式粼耳邊問,“晚上還能吃狗嗎?”
式粼擔心式峰聽見他與尺玉對話,托著貓腚的手輕拍,低低的嗯了一聲。
不久前還張牙舞爪的小凶貓瞬間就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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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午的壽宴沒吃成,式粼與式峰雙雙跪在列祖列宗麵前,懺悔剛剛那場見了血的犬貓大戰。
準確地說,應該是尺玉單方麵揍狗,式粼越想心裏越是舒坦,漸漸對著列祖列宗笑了起來。
笑聲不大,門外看著他們罰跪的福伯年過花甲,耳背根本聽不見,可式峰不聾,聽得咬牙切齒。
“你不會真以為我拿你沒辦法了吧?”式峰舔著後槽牙看向式粼得意洋洋的臉,“我若想治你不過是動動手指的事,包括你的貓。你猜猜,二十年前那隻落湯貓是怎麽到大野嘴裏的?”
式峰話未說滿,也無需說滿,式粼心裏明鏡似的,狗會進屋是因為有人給開了門,那個人,隻會是眼前人。
“所以呢?我該謝謝你這些年的手下留情?”式粼嘴角掛著嘲弄的笑,緩緩搖頭,“不要想著惹是生非,你不是我的對手。你的狗,亦是小午的手下敗將。”
說起今日的大功臣,式粼從懷裏掏出油紙包裹著的小魚幹,意有所指道:“好在備了零嘴,不至於空著肚子到天黑,來小午,哥哥喂。”
尺玉不好當著外人的麵說人話,像是隻嗷嗷待哺的奶貓張著嘴等喂。
一人一貓就這樣你一口我一口地吃了起來,饞得肚子發空的式峰直吞唾沫。
不多時,十三條香酥小魚幹一掃而空,式粼又掏出肉脯邊嚼邊笑,故意氣人道:“口感還可以是吧?”
尺玉沒好氣地用貓語回了句,“用你說?”
反正他是笑不出來,因為這些零嘴本來是他一隻貓的,現在式粼被老頭子罰跪,拿他的零嘴充饑,簡直太過分了。
眼瞅著肉脯吃到了最後一塊,尺玉直勾勾地盯著式粼。
他以為式粼有自知之明,小魚幹多吃了一條,這個單數的肉脯就該是他的。
可式粼拿著肉脯的手,仍然自私自利地伸向自己的嘴……
尺玉瞬時急了,他站起身光速叼住式粼險些全部進嘴的肉脯,發出小小的護食聲。
反正零嘴已經見了底,式粼沒什麽能摔的,他也沒什麽好擔心的。
誰動作快,肉脯就是誰的。
式粼在尺玉咬住肉脯時,忽地想起白發少年靈氣十足的巴掌小臉,以及杏仁狀的,盛滿星河的深藍眼眸……
這一次他鬆了口,單手摟住柔軟貓腰,寵溺道:“小午想吃跟哥哥說就是,怎麽還搶上了?”
尺玉聞言先是一怔,緊接著用帶刺的舌頭將肉脯卷進口中,眯著眼睛嚼了起來。
貓以食為天,吵架不著急。
可是……這個畜生怎麽又捂他鈴鐺……
不高興的大白尾巴不耐煩地甩動起來,尺玉意猶未盡地舔了舔嘴巴,掙脫了油膩地摟腰殺。
畜生……
吃個肉脯,還占他便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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酉時一刻,罰跪結束。
式粼與式峰起身後皆是一瘸一拐,唯獨睡在式粼懷中的尺玉像是駕鶴西去般,貓頭耷拉在式粼手臂圈起的小床以外,隨著走路一晃一晃的。
小輩們被安排在了偏桌用膳,遲來祝壽詞與杜康一並敬出,飲下肚又挨了幾句不痛不癢的罵,揍狗那事兒才算是徹底過去。
尺玉被滿桌香氣四溢的肉味兒叫醒,卻礙於場合無法直接上桌吃,懂事地用前爪拍式粼大腿,由式粼將肉食夾到桌邊,他再趁眾人不備,用彎鉤般的爪子扒拉到嘴裏。
有時是塊魚腹肉,有時是隻帶殼的蝦子,有時是兩片鹵製的牛肉,雞腿不方便整根給,式粼就用木筷將肉剝下遞過來。
尺玉光顧著吃,沒反應過來木筷沾過式粼的嘴,不過他對於食物向來很包容,沾了也不會太嫌棄。
人族一直在聊天,似乎是在說親事,誰家的小姐蕙質蘭心,誰家的掌上明珠身段玲瓏,什麽茶樓喝茶之類的……
他也沒細聽,偷偷把不吃的蝦頭,藏在了式粼屁股後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