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撿到前任,他腦子好像壞掉了
早晨八點的G市依舊昏暗,天空灰蒙蒙一片,看起來要有大雨。
這樣的天氣讓人打不起工作的精神,但許青與仍是雷打不動提前半小時到了公司,他把傘收好放門邊,坐下打開電腦,看了十分鍾文件,才陸陸續續有人到來。
“組長早。”
“吃飯了嗎許哥?”
“小許還是來的早啊……”
麵對同事的問候,許青與禮貌地一一點頭回應。八點四十五,組員到齊了,許青與整理好資料帶著人推開會議室玻璃門,今天有大生意,不好讓客戶等,要拿出誠意來。
九點二十三分,客戶姍姍來遲,說對不起雨天堵車,表情卻很傲慢,一點抱歉的意味都沒有。新來的實習生小劉忍不住,欲言又止想說什麽,被許青與看一眼,閉嘴了。
這家客戶錢多,對合作方挑剔,尤其不喜歡準備不充分的乙方,許青與提早了解過他們的喜好,放下準備好的底稿,空手上去,隻拿著激光筆,自然地開始介紹方案。
脫稿的舉措讓客戶神色稍鬆,卻讓組員們心提起來。
小劉尤其緊張,這是他進公司以來第一個大項目,也是決定他能不能轉正的關鍵。許青與並非沒提過背稿的打算,隻是這方案複雜的專業詞極多,小劉讀了幾次都拗口不順,更何況背。
許青與倒很放鬆,他流利地介紹著,偶爾與下麵互動,挑剔的客戶都聽得不斷點頭。
看起來一切順利,小劉鬆口氣,看往台上的目光更加敬佩。
早知道許組長業務能力強,這麽身臨其境感受,才知道究竟有多厲害。
介紹正常進行著,會議室的落地窗外,隔江大樓上的大屏忽然亮起,許青與說話時掃過一眼,意外瞥見上麵某個人影,忽地停頓。
這一瞬停在腦中也頓在嘴邊,原本流暢的介紹忽然卡了,小劉一行人心猛地懸起來,緊張地看著長桌盡頭的許青與,心中揪起——不是忘詞了吧?
但下一秒,許青與已然收回視線,換張ppt自然地繼續說下去。
他卡頓時是個問句,停頓不算突兀。組員們鬆口氣,客戶也沒注意到什麽不對。
介紹很順利,合作也談得不差,客戶非常痛快地簽訂意向合同,項目初步可以說大獲成功。
作為大功臣,許青與被簇擁著回到工位,接受組員誇張地誇獎。
“太強了組長。”
“我什麽時候能有組長你這樣的水平啊!”
“帶飛了帶飛了。”
“許哥怕不是剛生下來就會說饒舌了,天賦異稟!”
許青與等他們你一言我一語地講完,才笑下說:“沒有,我以前口才不好,說話磕巴。”
“哇不會吧,我們宣傳組的王牌組長如果是結巴,那我們怕是一半項目都談不下來,要餓死了。”小劉誇張地說。
眾組員都笑起來,因為談大項目而緊繃許久的氛圍消散不少。
許青與也笑笑,他笑起來很顯小,沒穿西裝的話看起來像個二十出頭的大學生,他說:“上學時候的事了。”
組員們再說幾句散了,項目談下來的輕鬆的氛圍繞著宣傳組,許青與也放鬆下來,打開手機,難得偷閑。
可惜這時光並不快樂,許青與剛點開社交軟件,就被一條推送的新聞定住視線。
新聞裏的配圖裏的那人,和剛才在窗外大屏看到時一樣,淺笑地著對向鏡頭,嘴角勾著,眉眼卻帶著漠然。雖然分開許久,但許青與還不至於認不出自己的前男友,隻是平日十天半個月聽不到一句消息,今天很奇怪,短短半小時就見了兩次麵。
雖然隔著熒幕。
許青與手指懸在屏幕上空遲疑地停頓下,最後還是點進去。
新聞內容可真有點嚇人,光芒地產黃氏的小兒子黃煜近日出車禍進了醫院,考慮到受害人地產公司繼承人加新生代知名遊戲公司總裁的身份,這次車禍是意外還是有人故意為之,還待警方調查……
新聞洋洋灑灑一大片,顯然編輯也知道普羅大眾對於這種豪門糾葛十分感興趣,對於年輕有為的豪門貴公子則更為好奇,便在文章最後連帶寫上了黃家二公子的花邊新聞,又是說他和哪家大小姐來往密切,又是提他與哪位女明星共進晚餐,配上幾張模糊的照片,許青與看著,都不知這是車禍新聞報導還是娛樂新聞快報。
但好像都和自己無關。
許青與退出新聞,休息的想法沒有了,他點開報表,開始一天的工作。
近十小時後,許青與下班了,他收拾好,背著沒少被同事笑話學生氣的雙肩包走出公司。
去往地鐵站要路過一段小巷,相對大街人少,不遠處靠著一所高中。
許青與撐傘走著,沒出幾步就看見遠處屋簷下,一群身著藍白校服腦袋五顏六色的人圍住幾個同樣穿校服的學生,囂張的威脅隔著老遠飄來,不用想就知道在幹什麽。
社會發展飛速,一天一個模樣,少年人倒是朝氣蓬勃,永遠有人精力旺盛,永遠有人校園霸淩。
許青與離小巷越來越近,他側眸看一眼來往人群,街上的人都快步行走,疲憊的成年人無意參和高中生犯的蠢事。
許青與歎口氣,決定當個多管閑事的大人,他在路過巷子口時放慢腳步,拿起手機放耳邊,說:“您好,我要報警。商業西區巷口有人打架鬥毆,麻煩盡快處理一下。”
聲音不大不小傳過去,被那群高中生聽見,領頭的人“操”一聲,扭頭過來,狠狠和許青與看個對眼。
許青與沒什麽表情地忽略他的視線警告,看一眼牆邊編號,語氣平靜地繼續告知電話那頭事故地點。那群高中生見他不為所動,有些騷亂,他們似乎想上前警告許青與,但許青與身上的西裝則反過來警醒他們——這是一個成年人,不是可以隨便欺淩而無能反抗的低年級學生。
僵持片刻,高中生最終慫了,領頭那人啐一聲,大罵幾句髒話,帶著人走了。
鸚鵡一樣的混混們離開了,剩下幾個瑟縮的小豆芽你看我我看你,不知是誰先開的頭,抓著書包兔子樣快步走來,懦懦說句小聲到聽不見的“謝謝”,跑走了。
學生們散了,許青與也打算繼續起步,但人群散去,露出裏側一位人來,許青與掃過去看清他的臉,要抬的腳僵在空中。
"……黃煜?”半響,許青與放下腳步,有點遲疑地問。
在那堆鵪鶉一樣的學生裏,格格不入穿著病號服,腦袋上還包著紗布的人,雖然和大屏上意氣風發的黃氏二公子有差異,但確實是黃煜沒錯。
“你……”許青與驚疑不定,最後一名學生道過謝,溜走了。許青與站在巷子口,驚愕地打量留在原地明顯是從醫院跑出來的黃煜,等反應過來,他條件反射想抬腿走人,又出於人道主義生生遏製住動作,開口道:“要幫你叫救護車嗎?”
一直沉默的黃煜終於有了反應,搖了搖頭。
“好。”許青與不再管他,轉身走了。
他走出幾步,聽見身後有腳步聲,許青與沒回頭。到地鐵站,他發現入口已經被封死,安保人員拿著喇叭解釋,站內積水,安全考慮暫時禁止乘客進入。
地鐵停了,雨天又難打車,許青與思考片刻地轉身,想走回家,卻遙遙和不遠處的黃煜對上視線。
堂堂黃家二公子也要坐地鐵,幾年不見這麽親民了?
許青與有些意外,但雨開始轉大了,他不想弄濕衣服,便沒猶豫地找準方向,往租屋走去。
租屋離公司不算遠,快步走也就十五分鍾。許青與很小心避開水坑,但到家時還是濕了半截褲腳,這讓他有些不高興。
而更讓他覺得不爽的是。
“為什麽,要跟著我?”
許青與用力甩落傘上的雨滴,抬眼問正準備踏入租房架空層的黃煜。
黃煜聞言站定了,此刻他離屋簷還有兩級台階的距離。他沒有傘,十五分鍾的路程足夠讓人渾身濕透,他仰頭看著許青與,頭發耷拉在紗布上,有點可憐。
但黃煜是不會可憐的,這是和太陽東升西落一樣的定理常識。
許青與抖幹淨了雨傘上的水:“有事?”
黃煜搖頭。
許青與“哦”一聲,轉身要進門,又停下拿手指指腦袋:“你是不是,腦子被撞壞了?”
許青與語氣不好,誰被前男友尾隨五條街都會不爽,別提他們還不是和平分手,更別提他們已經分手三年了,三年太長了,甚至過了追溯追責追究追殺的期限。
黃煜說:“嗯,我腦子撞壞了。”
許青與一時無言,他提出一個一語雙關的問題,此刻也無法判斷黃煜的答案有幾層含義。但新聞不做假,眼前這人出了車禍是實打實的,他看了又看黃煜頭上被雨水染成深色的紗布,沒忍住伸手把人拽上台階。
“別站雨裏。”
黃煜順暢地被拽到屋簷下,站直後許青與才發現自己要把頭抬很高才能看他。
分開的時候好像沒這麽高,許青與有點恍惚,但24歲的人還會再長高嗎?
他一瞬出神,就輪到黃煜開口了。
“我能去你家嗎?”
許青與一愣,神沒回來,已經開口:“不行。”
又問:“你為什麽,出現在這裏?”
“我迷路了。”黃煜聳聳肩,過幾年就而立的人把迷路這種怪事說得理所當然,“我沒帶錢,手機……沒電了。”
許青與對前男友跟上門還要求進屋的舉措很是不解,更無法相信一個成年人會在自己生活的城市裏毫無辦法地迷路,他隻能把這一切歸因為車禍,而黃煜確實看起來,腦子被撞出了毛病。
腦子沒毛病的人不會穿著病服在下雨天傘也不帶地跑出醫院,許青與開始擔心,如果不管,黃煜會不會死在門口。
而黃煜則落實他的猜測。
“我頭好疼。”黃煜扶下腦袋,皺了皺眉,“也好冷,沒什麽力氣……我能去你家歇會嗎?”
“……我幫你聯係家裏人,號碼多少?”許青與試圖做最後的嚐試。
“不知道。”
“……行。”
許青與掃描解鎖大廳的玻璃門,語氣平淡中帶著無奈:“先進來吧。”
租屋處在新區,安保做的很不錯,上電梯也要業主掃碼確認身份,許青與操作時,黃煜在一邊看著,輕輕發出一聲不知是疑惑還是感歎的氣聲。
“意外我能住得起這種高檔小區嗎?”許青與不鹹不淡地開口,“還是你想走樓梯?”
“沒有。”黃煜擺正視線,人也站直。
電梯關門,平穩地上行。過了四五層後,黃煜忽地開口:
“你知道我出了車禍?”
“新聞看到了。”許青與說。
“哦。”黃煜看著電梯側麵掛著的廣告,應了一聲,電梯內回歸沉默,半秒後,又被打破。
“那你怎麽不問我有沒有事?”
他很輕地說,聽不出來有沒有情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