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大廈將傾11

將夜,沈府亮了燈。

“好了,夫人,少爺,你們先用晚飯吧,用完了我再去吃飯。總不能一直都這麽餓著。我們都不去吃飯,老爺看著心裏也不舒坦的。”

黎書言辭懇切,趙玉梅和沈聿瀟一時也沒有別的主意,暫且先去吃了飯。

“老爺,您這會舒坦些了嘛?”黎書拿了個鵝羽軟枕墊在沈天白頸部,讓他更加舒適些。沈天白打了一針,疼痛緩解了些。剛剛眉眼微閉,如今些許睜開了些。

“我,咳咳,我沒事。”沈天白喘著粗氣道。他覺得此時他的身體很重,很重,感覺周遭的空氣正在一步步向他緊逼過來。他感覺此時的他就像是個蠶蛹,外圍的蠶繭包裹著他,讓他無法呼吸。

他會就這樣慢慢地窒息而死吧?

見沈天白眉目緊鎖,呼吸困難,黎書忙將手掌放在沈天白的胸口給他順氣。其實並沒有什麽作用,但是沈天白還是裝作好多了的樣子。硬是擠出來一絲笑容,像牆根裏摳出來的縫似的。

黎書知道沈天白是在故意表現身體無恙的樣子,隻是他越是這樣,黎書的心就越是揪著。

如果這會來個世外高人,說有什麽移花接木的法子,把病痛過到黎書身上,想必黎書也是願意的。

趙玉梅與沈聿瀟草草吃了點東西便回到了房間。

“黎書,你去吃點吧,我叫張嬸給你留著了。”趙玉梅說。

“好,我這就去。”黎書讓了讓位子,讓趙玉梅和沈聿瀟坐在了床邊。

黎書一顧三回頭地往外走,剛走到院子便聽到沈聿瀟哇啦一嗓子。黎書周身一顫,感覺天要塌了一般。於是立馬重新朝房間奔去。

“老爺,老爺。”

隻聽趙玉梅哭嗆著喊著沈天白,而沈聿瀟已經已經哭的說不出話來。

黎書懵了,頓覺眼前一片漆黑。撲通一聲跪了下來。

他知道沈天白終歸是要西去的,隻是卻沒想到這樣快,或者是這樣突然。以至於都沒看到最後一眼。他為什麽要去吃飯,為什麽,少吃一頓會死嗎?會死嗎?可是卻連沈天白最後一眼也沒看到。

一瞬間,黎書覺得夜是這樣的黑,仿佛置身於虛無當中,周遭觸碰不到任何事物,像假的一樣。

睜眼的時候是在沈聿瀟的懷裏,這個還沒自己高的男孩子,此刻正淚眼婆娑的看著自己。

“黎書,你終於醒了。”沈聿瀟流著淚說。這個小男子漢這幾日流的淚,都夠趕上前十來年得了。如今父親剛去,黎書要再出點什麽事他真的不知道該如何是好了。男子漢小小的內心開始憤恨這個世界。

“老爺,老爺他……”

腦子閃了一下,他明白,沈天白是真的去了。這不是夢,是真實的。如今沈天白的死已成事實,那便隻能盡力去辦好他的身後事,也算盡一盡最後的孝順。

黎書沒經曆過這些事,可是看著趙玉梅雙眼空洞,六神無主的模樣,知道趙玉梅憂傷過度,是斷斷操持不了這樣的事的。而沈聿瀟,才十三歲,也指望不上。

好在沈家上了年紀的仆人不少,互相支招扶持,喪禮進行的還算井然有序。

棺材在府裏停了三天。這三天裏除了沈天白平日的朋友,商務夥伴前來吊唁外,沈天玨等幾個親族居然一幅挽聯,一個花圈也沒有送來,麵更是沒有露一麵。不過這樣也好,黎書知道他們是怎樣的一副心腸,此刻不來到反而叫沈家落得平安。

本以為喪禮就這樣安安靜靜地辦過去了,可是就在第三天,出殯的時候,意外卻發生了。

於黎書他們是意外,於沈天玨,便是一場精心的預謀。

“你們來這裏幹嘛,是何用意?”黎書擋在沈聿瀟和趙玉梅的麵前,怒目而視,如臨大敵。

此刻沈天白的棺材已經被下人抬至院子,就差邁出沈府的大門。

“你說我們來幹嘛,我們的大哥死了,自然是來上柱香,聊表心意咯。”沈天玨並幾個親族笑著說道。

雖然是司馬昭之心,路人皆知,可是這個時候死者為大,沈天玨既然這樣說,黎書也少不得故作客氣幾分。到是沈聿瀟,見過幾次沈天玨的嘴臉,一時沉不下心來。

“這裏不歡迎你們,請你們離開。”沈聿瀟說。兩隻眼睛緊緊地盯著沈天玨。

“喲,大嫂子,這就是你培養出來的兒子,就是這樣給長輩說話的?”沈天佩說。

“天佩兄,你就大人大量,人家剛死了爹,你就多擔待點。”沈天琮歪著嘴,彈了彈左肩有些皺了的衣服說。

幾個人就這麽你一眼,我一語的互相調侃著,像是相約來看一場社戲。

“夫人,出殯時辰就要誤了,得抓緊著些了。”張嬸見這幾個人沒有要走的意思,於是趕緊湊到趙玉梅耳邊說話。

趙玉梅一時不知道該如何,便看了眼身邊的黎書,似要問他該怎麽辦。

“諸位,你們的心意想必沈老爺在天之靈也收到了,請各位或者回去,或者跟隨出殯隊伍送老爺最後一程。”黎書壓著怒火,抱拳道。

“不妨,既說到沈兄的在天之靈,我想沈兄一定很在意他的家業。如今他一死,聿瀟還小,長嫂又是女人,恐怕顧全不了,不如就此將家業分了,我們這些兄弟幫他打理豈不更好。”沈天玨終於等到了時機,趕緊順嘴說道。

此話一出,和他一起的人自然跟著煽風點火起來。不怕對手強,就怕對手挑時機。若是平時,黎書早早就派下人把他們給打發了,隻是如今沈天白出殯,若要鬧起來晦氣的很。

於是黎書繼續壓著怒火道:“沈天玨,你好歹姓沈,有什麽話待老爺入了土再說不遲。沒必要這會子分出個子醜寅卯來。”

“黎書,你這就說笑了,正因為姓沈,才不忍心兄長的家產落入旁人手裏,就該早早分了才是。”

說著,沈天玨又從身後把徽城的副縣長給請了出來,繼續說道:“今日我已經把副縣長他老人家給請了來,完全公平公正。”

沈天玨早就算好了今日隻是,看著他不急不緩樣子,沈聿瀟真想走過去踹上一腳。

天氣陰沉得可怕,頗有摧毀一切之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