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4

傍晚回民宿後,前台沒人。蕭暮雨上樓回房間,洗了個熱水澡,剛把自嗨鍋煮上,聽到敲門聲。

拉澤提著銀嘴酒壺站在門口,手裏拿著酒杯,笑著說:“我來賠個不是,請你喝青稞酒。”

他伸長腿抵住門,蕭暮雨顯然不能拒人門外。

“來一杯,不上頭的。”拉澤的長發攏在耳後,幾縷碎發在額間墜下,他的頭發微微卷,發色偏棕,精雕玉琢的臉與手裏拿著的瓷器酒杯顏色呼應,燈光下泛著柔和的光。他的眉眼似有萬般情意,卻絲毫不顯女氣。

拉澤很漂亮,過分的漂亮。

蕭暮雨接過酒杯喝了半盞,入口酸中帶甜,拉澤連忙續上。蕭暮雨又喝了兩口,拉澤又續上。蕭暮雨疑惑,拉澤推著他的手進屋,半似強迫地讓他喝了一整杯。

蕭暮雨皺眉有些不高興,拉澤長腿一勾,帶上門。

他衝蕭暮雨笑笑說:“藏族的敬酒禮,這叫‘三口一杯’酒。客人連續喝三口,主人第一二次連續添酒,客人第三次全杯飲下才算禮成。”

蕭暮雨把棉衣扔給他說:“衣服沒怎麽穿,貼上吊牌還能再賣。”

拉澤提著酒壺,對著壺嘴喝酒。蕭暮雨想起小時候看的電影“東方不敗”,林青霞在水中提壺飲酒的畫麵。拉澤滾動的喉結,性感的鎖骨,如瓷器般漂亮的側臉,以及他的笑。

拉澤舔舔嘴唇又笑了,他似乎很喜歡笑。

“真是來給你賠不是的,明個有免費演出,請你看可以不?”他像支罌粟花,勾著蕭暮雨說:“好。”

“你不習慣早起的吧?我弟弟每天晨跑,典型老年人作息,今早打擾到你了,不好意思。明天你可以睡到中午,起床下樓吃飯,中午給你做大餐!吃完飯之後,會有人接你去看演出,算是賠禮道歉,好不好?”

蕭暮雨無法拒絕這樣的提議,他又說了聲:“好。”

拉澤提著酒壺走了,蕭暮雨唇齒間留著青稞味道,酸酸甜甜像罌粟一樣會上癮。

第二日中午,蕭暮雨背著雙肩包下樓,桌子上果然堆滿了豐盛的午餐。

洛登手裏拿個餅喝著酥油茶,看到蕭暮雨給他搬了個椅子。蕭暮雨說“謝謝。”

拉澤拿著碟圓滾滾的東西放桌上,又開始介紹:“這是糌粑,很好吃的。”

他介紹食物都是同樣的語句:很好喝的,很好吃的。也許在他眼裏沒什麽是不好的吧。

蕭暮雨夾了個糌粑,咬在嘴裏。這東西談不上好吃不好吃,就是麵團,多了點兒奶味。偏偏被拉澤那雙似水柔眸盯著問:好不好吃時,蕭暮雨下意識答:好吃。

顏狗真是沒救了。

吃過午飯,果真有人來接,大巴車停在民宿門口,54人座的,與蕭暮雨來時候坐的那車一樣。

蕭暮雨上車後回過味來:媽的,可能又被騙了!

好在沿途風景秀美,看著窗外飄過的牛群,放牧的漢子,拴著紅繩的欄杆……蕭暮雨昏昏欲睡,剛睡著,就到地方了。

這是個村落,叫雪什麽村,導遊的普通話不是很好,蕭暮雨隱約聽明白這裏靠放牧為生,雪季足有八個月,下雪就要封山,所以他們是有幸見識這片村落的一群遊客。

言外之意:好不容易解封,一年就指望你們這點兒收入,趕緊來購物吧!

遊客們被帶到一處茅草屋,身著藏族服飾的婦女說著比導遊還要流利的普通話,為他們講解各種銀飾。

“這銀盆很好的。我們這裏講究喝陰陽水的,晚上倒進去半碗水為‘陰’,早上倒進去半碗水為‘陽’,陰陽交替,延年益壽!”一堆人買銀盆。

“這銀鐲子很好的。帶手腕上可以辟邪,還可以刮痧哦。來,你讓我刮兩下,做個示範。”藏族婦女找了個配合度高的女遊客,對著她脖子就是一頓刮。刮完還說這樣就通透了,明天睡醒神清氣爽。然後又有好多人買鐲子。

蕭暮雨沒覺著爽,隻覺著疼。被刮成那樣,都見血了,能不疼麽。

百般無聊地在屋裏溜達,看到個銀酒壺。

“這酒壺很好的,我們這裏敬酒對待上賓都是用銀酒壺的。”講解員在旁邊叭叭個不停。最後蕭暮雨消費250元,買了個隻能倒一杯酒的銀酒壺。

真是蠢透了。

好在消費完沒人盯著他了,蕭暮雨坐在村口望天。

天空是澄澈的藍,純淨透底。

蕭暮雨對著天空拍了張照。

“這裏不能拍照的。”一藏族小男孩對他說。

蕭暮雨把手機給他耐心解釋:“我拍的是天。”

小男孩掰著手指頭沒說話。

“為什麽不能拍照,是怕賣東西價格欺詐?”

“不,我們這不能拍。”小男孩說完就走了,走入湛藍的天底,破敗的房簷裏。

他們的房子有三層,一樓住牛羊,二三樓住人。有的房子一樓拴著紅布,蕭暮雨問導遊為什麽要拴紅布。導遊說,可能是家中有婦女生產不方便打擾。

蕭暮雨看著這不算大的村落,卻有三五家拴紅布,心生疑惑。他見導遊不舍得走,還在盯著其他人購物,索性纏上導遊問個徹底。

導遊說:“這有什麽的,取妻就是為了生娃,多生幾個有什麽不好?”

“也不是不好,就這樣,對女方來說會不會有些累?”

“累什麽累,她晚上才累呢!”導遊笑得很邪乎,蕭暮雨覺著他話裏有話。

“你是藏族嗎?”蕭暮雨問。

“我不是啊,我要是藏族不得憋屈死!”導遊點了根煙很是不屑。

“怎麽講?”

“藏族共妻啊!”

蕭暮雨有點兒懵,沒太理解是不是他心裏想的那個意思。

“藏族為了避免分家,一直一妻多夫。這共妻還分三種,兄弟之間、父子之間、朋友之間。你能想象麽,你的老婆剛跟你睡完,就去跟你兄弟或者朋友睡。這他媽也就算了,還有跟你爹睡的!”

蕭暮雨受驚爆粗口:“臥槽,那生出來的孩子怎麽辦?”

“嗬,他們早就想好了。如果是兄弟,孩子甭管誰的,隻能認老大做爹,其他叫叔叔;朋友之間管老公叫爹,管朋友叫叔叔;父子之間,管老子叫爹,管兒子叫叔叔。他媽的生個兒子跟我同輩管我叫叔叔,想想就犯膈應。”

蕭暮雨:……雖然我不準備生,但想想也犯膈應。

“這沒人管嗎?”

導遊吐了口吐沫說:“管個屁啊,人家這合法,合法懂麽!”

蕭暮雨也點了根煙說:“怎麽會?我沒有不尊重民族文化的意思,我是想,這,太瘋狂……”

不讓拍照原來是為這個:家族共妻。

蕭暮雨看著手中的銀酒壺又想:拉澤與洛登也會共妻嗎?

他們像天空般澄澈,那麽好的他們,也會這樣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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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次強調:沒有抨擊少數民族文化的意思,共妻是藏族文化既定事實,不求理解但求尊重。

三口一杯是藏族敬酒傳統,個人覺著青稞酒不太好喝,但也不上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