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3
“你這票不包含索道,山路不好走,可以補個索道票。”洛登背著畫板摘掉護目鏡。淩亂的碎發飄在白皙的臉上,有種破碎的美感。用“破碎”這詞來形容男孩子不太恰當,但蕭暮雨找不到更合適的詞來替代,能準確地表達洛登神態。
破碎的藝術家。
“你買索道票嗎?”
“不。”
“那我也不。”
洛登看了眼蕭暮雨若有所思道:“景區索道票在窗口買,錢都給景區,我沒有提成。”
蕭暮雨說:“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
洛登跟在他後麵刷身份證進景區,疑惑道:“什麽意思?”
“漢語,翻譯成藏語要加上親屬,你要聽嗎?”
“哈哈!”
二人沿著蜿蜒的山道向上攀登,剛開始還好,漸漸地蕭暮雨有點兒體力不支。十多分鍾爬了幾百層石階,正常人都受不了,洛登顯然不是正常人,大氣都不喘一下。他從背包裏拿出瓶水給蕭暮雨,蕭暮雨說:“謝謝,我帶水了。”
“在這歇會兒,越往上高反越嚴重,山頂有吸氧室,你再堅持下。”
“說的這麽嚇人,我隻是有些累,沒事兒。”
洛登從上衣口袋裏摸出口服液和吸管,遞給蕭暮雨:“紅景天,抗高反的,喝了。”
“我真沒事兒。”蕭暮雨無奈。
林間的石灰岩中夾雜幾朵小粉花,蕭暮雨認出,這花跟民宿後院種的是同一種花。
洛登跟他科普:“是桑梅朵,生命力頑強的野花。你應該聽過它的另外一個名字,格桑花。”
“我聽過格桑花的歌。那墳前開滿鮮花,是你多麽渴望的美啊……”蕭暮雨小聲哼了兩句,他也就隻記得這兩句。
“你唱的是丁香花。”
蕭暮雨:……
洛登在山林間挑挑揀揀,弄了根樹枝給蕭暮雨,讓他“拄拐”上山。二人歇了會,又繼續向上爬。
藝術家唇齒相碰,伴隨呼吸的頻率呼出幾句藏語,歌聲宛轉悠揚,像天使在唱歌。寂靜的山林間聽聞天籟,飛鳥在林間棲息,蕭暮雨不覺得呆了。
“藏族喜歡唱歌,我們家都會唱一兩句。”洛登說。
“五十六個民族,其中五十五個酒足飯飽後載歌載舞,隻有漢族吹NB。”蕭暮雨突然想起這句話。之前他聽李燦說過,他前男友。
“哈哈!”洛登又笑了,蕭暮雨有些哀傷。想了不該想的,壞了興致,糟踐這大好風光。
黃龍的森林很美,雪山、峽穀都很美。當二人行至山頂,蕭暮雨看到彩池的那一刹那,還是被深深震撼了。色彩豔麗的池子,錯落有致,四周山嶽環峙,林木蔥蘢,山間野花競放,彩蝶飛舞。山間石徑曲折盤旋,點綴著觀景亭閣。
五彩斑斕的光映照在洛登眼眸,碎發狂放不羈地淩亂飛舞,他對著遠方雪山深深鞠躬。
這是一個民族,不可磨滅的信仰。
蕭暮雨被眼前美景亮暈了腦袋,又或者被池底折射的光晃暈了頭,再或者是感受到洛登的信仰亦或是什麽別的……徑直向前倒去。
他被他攔腰抱住,與山色斑駁水景相融。
“都說了高反,你不信。”洛登又拿出口服液,插了管子給蕭暮雨。蕭暮雨乖乖喝了。
洛登告訴他再往前走個百十來步有吸氧間,十塊錢左右吸20分鍾,如果感覺緩不過來就多吸點。他支起畫板立在亭廊,蕭暮雨看到畫中線稿,是沒上色的五彩池。
“你畫的很好,線條很幹淨。”蕭暮雨大學畢業曾想過直接工作,那時正好有專科院校招美術老師。李燦要讀研,拉他一起報考。李燦沒考上家裏直接安排工作了,蕭暮雨卻讀了研。倘若重來一次,蕭暮雨是要做美術老師的,他喜歡畫畫。
洛登沉默不語,用鉛筆丈量山高,炭條勾勒陰影。作畫時的洛登褪去少年稚氣,畫筆在他手中如有生命,蕭暮雨喝過紅景天緩了緩,靜靜地看他畫了半麵山,自愧不如。
沒打擾藝術家作畫,蕭暮雨上行找了個亭子吸氧。
開機,屏幕閃爍個不停。
不同的號碼,未接來電30+。
他拉黑了李燦的號碼,分手時說的不能再難聽。
高中時,李燦追的他。強行給他掰彎,在畢業慶功會後與他發生關係。李燦給他口,蕭暮雨不可能沒反應。這事兒隻有第一次和無數次,不知覺間過了七年。他對李燦談不上多喜歡,沒有什麽心動的感覺,就是解決生理需求罷了。分他無法想象李燦是抱著怎樣的心態跟他說:“我結婚也不耽誤我們繼續睡。”真是惡心啊。
七年,蕭暮雨最好的七年,就這麽沒了。
打開微信,把博導、同學的都回了,蕭暮雨發了條朋友圈:
洛登對著雪山作畫,五彩池斑斕的光映照他精致的側臉,照片中隻依稀看到他高聳的鼻骨,麵部線條輪廓,看不清正臉。
蕭暮雨百度檢索格桑花:寄托著藏族人民期盼幸福吉祥的美好情感。
不是什麽:生命頑強的野花。
看來,種花的不是洛登。
陌生電話號又打過來,蕭暮雨關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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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藏語中,"格桑"是"美好時光"或"幸福"的意思,"梅朵"是花的意思,所以格桑花也叫幸福花,長期以來一直寄托著藏族人民期盼幸福吉祥的美好情感。
所以,來猜猜種花的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