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李文思不由大喊了一聲:「等等!這個不能殺!」

那海盜頭子看了看蔡仲青的仆從衣裳,懷疑地問:「莫非他也是什麽皇親國戚?」

蔚王單船出海的消息他還是有管道才知道的,哪個貴族出門不是帶一大堆隨從,像這次這麽簡單的機會簡直是天上掉下來,還白送了一個宰相之子,應該不會再有了吧?難道上天真的要把虧欠了他馮大金牙幾十年的,全在今天補回來?

李文思道:「他是本王的廚子,做飯的手藝極好的,吃過他的飯,本王寧可餓死也不想再吃別人做的了,你若是把本王餓死了,莫非蔚王府還會給你們贖金?」

海盜頭子一想也是,就算蔚王餓不死,餓瘦了一點,朝廷恐怕也要找他算帳。他看了蔡仲青一眼,不敢相信這年輕人有這麽精深的廚藝。

他們這群海盜裏正缺一個廚子,原來那廚子燒飯難吃得要死,就算王府沒人肯出錢贖他,留著他也不錯。

蔡仲青見著大夫死在他麵前,正心神恍惚,以為自己也將命喪於刀下,沒想到王爺竟然肯開口救他,他向李文思看去,李文思的脖子上已出現一道血痕,見他看向自己,似乎感覺不到脖子上架著的刀,還微微朝他點了點頭。

蔡仲青還以為王爺對他毫不在意,沒想到生死關頭,他竟然還會為自己說話,可見自己在他心中,並非無足輕重。他不由心情激**,隻覺得麵前若是刀山火海,隻要和王爺在一起,也沒什麽了不起。

海盜們將他們三個人綁了,從大船上吊下去,弄到了一艘小船上。因人手不足,李金牙要分派一部分人開船,他自家那艘海盜船裏人手更少,若是這三人登船,恐怕要出意外。那海盜頭子人稱「馮金牙」的,便隻讓兩個人在小船上看守人質,跟在他們這艘大船旁邊。

他第一時間就巡視了大船的補給,裏麵滿滿當當的物資差點沒讓李金牙笑瘋。在海上,並不是所有的海盜都能混得開,特別是近幾年魚大當家掌握了這片海域以後,日子更難過了。馮金牙這一次打劫,主要目的還是這批物資,綁架人質要贖金還要和官府交涉,危險性大增,若是蔚王老實給錢就收,沒有就不要了。當務之急還是應該把這艘大船改造成他的海盜船,然後再召集一批人馬。

馮金牙看了看天色,發現烏雲在天邊越聚越濃,便知今夜必然會有一場大風暴,下令開船,繞過這場風暴再說。

將近傍晚,風越來越大,烏雲籠罩著天空,幾乎濃黑一片。李金牙皺眉,正在這時,又有人稟報,原處似乎有幾艘大船往此處而來,似乎正是魚大當家的船。

馮金牙又驚又怒:「奶奶的又想黑吃黑?這姓魚的怎麽就盯著我不放?」

這個時候,他不得不忍痛放棄人質。若是殺了人質,屍體浮在海麵上,便有可能被魚大當家知道是自己動手,綁架和殺人到底有些不同,他隻是勒索贖金的話,蔚王礙於麵子,還不會和他作對,甚至千方百計地要為他掩飾,但若是他殺了蔚王,怕是立時就將官府激怒,倒不怕官府能做些什麽,海上從來不是官府能管的地方,怕是怕懸賞之下,眾多海盜頭子紛紛都要取他項上人頭,到時連自己手下恐怕也會生出異心,犯不著,人要知足常樂。

李金牙當下做了決定,棄了人質,兩艘大船全速向北而行。

李文思等三人不明白為何大船上的人忽然傳令,讓小船上的海盜跳水離開,但看到大船離他們越來越遠,李文思鬆了一口氣,讓蔡仲青和他背靠著背,給他解了繩索。

他發現蔡仲青也就是一開始差點死在海盜手上的時候驚慌了一下,後來就一直很安靜,反倒是連海潮一直蒼白著臉。在這一點上,李文思還是挺佩服蔡仲青的,連他都應對得不夠男子氣概。不過這人本來就野心勃勃,若是定力不夠,怕是早就暴露了。

李文思幫二人解了繩索。他們的小船地勢低些,此時才見到有船隻在追前麵那艘海盜船,那船上懸掛的旗子圖案是條食人鯊,一看便知並非良善,李文思心下打了個突:「好像是海盜在黑吃黑,我們得快走。」

這艘小船就是一艘普通的小漁船改造成的,李文思不由慶幸自己以前出海的時候曾經學過劃船,他力氣在三人中最大,主動做了船夫。

從天津出海以後,由於龍宮島的方向依稀是東海往東南一些,船一直往南而行,李文思也漸漸覺得天氣越發炎熱起來,在海上不辨方向,李文思也就隻能朝著遠離海盜的方向劃著。

也不知過了多久,風浪越來越大,李文思讓蔡仲青和連海潮到烏蓬裏躲雨,蔡仲青卻走到他的身邊:「王爺,我來劃船吧,換換手,待會兒風浪更急,到時再換回來。」

李文思知道他的意思是讓自己養精蓄銳,他頗有深意地看了蔡仲青一眼:「你的暈船症好了嗎?」

蔡仲青愣了一下,便知自己前幾日萎靡不振被李文思知道,不知被誰傳成了自己暈船,可這事根本沒法解釋,於是小聲道:「已經大好了,多謝王爺關心。」

雨水大顆大顆地落到兩人身上,李文思便點了點頭,把船槳交給了蔡仲青,示意他該如何劃船。隨後,李文思便進了隻有一個烏蓬的船艙,裏麵還留著漁民的用具,一口鐵鍋,一張漁網,幾個豁口的破碗,一支魚叉,還有一小袋米。漁民在海上捕魚,未能及時趕回去,可以剛捕撈的東西煮熟,暫時果腹。

也不知這船怎地落入了這群海盜的手裏,隻怕原來的主人也已遭遇不測。

李文思脫了自己的衣裳,給連海潮披上,連海潮正要拒絕,李文思已道:「我還要去劃船,這衣裳若不脫下,也是要濕的。」

此時風浪已越來越大,船身隨時有傾覆的危險,李文思忙又回到船頭接手,他練過的武藝裏有千斤頂的蠻力,這船本身不大,要讓船不翻還是足夠,但雨水和浪若是打到船上,仍然會沉船。還沒等他吩咐,蔡仲青便拿了船艙裏舀水的竹筒,把進船的水倒出去。

幸運的是,這場風暴終於在兩個時辰之後停了下來,或許是卷向了別處,雨水也小了。

李文思的手臂又酸又疼,他放下了漿,任由小船在海麵上漂流。蔡仲青仍然在不知疲倦地舀著雨水。

幾乎是他劃了多久的船,他就舀了多久的水。

李文思忍不住道:「風浪停啦,你也歇歇吧。」

「是。」蔡仲青答應了一聲,卻仍然舀了幾次。

李文思苦笑了一聲:「在船上最重要的就是淡水,你還倒掉?」

蔡仲青停了一停,說道:「連公子在船尾用鍋接了雨水,王爺若是口渴,可以喝鍋裏的。」

「還是連世弟想得周到。」

「……是。」

「我們要等到有船經過才有救,眼下就是我們三人相依為命,你不必如此拘謹。」

「是,王爺。」

李文思見他冥頑不靈,也沒有再勸。

雨完全停的時候,已到了子夜時分。這場暴風雨澆得極透,在船艙裏的連海潮身上也被風吹濕了不少。

李文思又累又餓,好在現在是在南方,天氣炎熱,即使身上濕透,也沒有感覺到冷。

問了連海潮和蔡仲青,兩人都不會用漁網捕魚,蔡仲青倒是會釣魚,但卻沒有魚鉤。晚上黑漆漆的,三個人的聲音顯得十分清晰。李文思決定明天早上用纜繩綁住魚叉試試。

僥幸地從海盜手裏逃生,又避開了暴風雨,照理說應該慶幸才是,然而大海茫茫,他們就這麽漂流著,很可能渴死餓死,甚至絕望自殺,都沒能獲救,說不定還不如被海盜抓走,至少還會好酒好菜地伺候著。

李文思苦悶地躺在船上,想著睡一覺第二天早上早些起來捕魚。半夜隱約聽到了肚子咕咕叫的聲音,李文思不由有些好笑,但很快自己的肚子也叫了起來。

畢竟勞累了許久,李文思很快就睡了過去。第二天迷迷糊糊地,隱約聽到了連海潮的歡呼聲。

他睜開眼睛,陽光有些刺眼,他直覺地用手捂住了,半晌才適應過來。原來天已經亮了很久了。

他坐起身,看向連海潮,連海潮的笑容燦爛,對他道:「王爺,你醒了?我們忙了一個早上,蔡師傅叉到了一尾魚。」

這就有魚了?果然帶上一個廚子是對的!李文思喜形於色,走到了船的中部,那條魚隻有一條手臂來長,在魚叉上使勁撲騰。

蔡仲青將魚取下,反手將刀背在魚頭上一敲,把魚敲暈,隨後熟練地殺魚放血。

李文思從未想到自己有一天會對殺魚有興趣,蹲在旁邊看了半晌,道:「你這刀這麽快,是哪裏來的?」

「回王爺,這是小人的家傳廚刀,已經傳了好幾代了,一直用木盒子盛著。遇到海盜時我怕丟失,就把盒子扔了,用布包好貼身放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