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葉白猛地睜開眼睛，突兀地從**坐起，冷汗涔涔。
“……近日，善新路xx遊樂園發生發生了一起火災，致使七名遊客和工作人員死亡……”
“據消防人員現場鑒定，此次火災發生原因，係鬼屋內電路老化……”
“在此提醒廣大市民群眾，注意用電安全，及時更換電器元件……”
不遠處的電視機依舊在播放著新聞，而葉白在**不停喘著粗氣，胸口因為劇烈呼吸而不斷起伏。
“呼——”
看著眼前熟悉的臥室，葉白終於慢慢放鬆下來，長長呼出一口氣。
他又做噩夢了。
葉白看了看手機，現在是午夜十二點。
隻是……
葉白看向一直滾動著屏幕的電視機，新聞女主播悅耳的聲音不斷從裏麵傳來……
他睡覺之前，難道沒有關電視嗎？
或許是他的記憶出現了混亂吧，葉白沒有多想，從床頭找到了遙控器，按下了開關，電視屏幕重新回歸了一片黑暗，女主播的聲音也從這個空曠的房間裏消失了。
房間裏變得靜悄悄的。
直到現在，葉白才發現，自己的衣服已經全被冷汗浸濕了，濕漉漉地沾在皮膚上，黏稠而讓人不適。
葉白歎了口氣，起身來到浴室，準備重新洗一次澡。
“嘩啦啦……”
花灑淋在葉白的頭上，水珠從他的臉頰上劃過，滴落到地上。
浴室霧蒙蒙的鏡子上隱隱約約照出葉白的輪廓。
葉白閉上眼睛，洗了個冷水澡，冰涼的水淋在他身上，可以使他的腦海變得清醒。
“噠、噠、噠……”
什麽聲音？
葉白心中一緊，立刻關掉花灑，浴室裏重新歸於寂靜。
一切都變得靜悄悄的。
剛才，那是什麽聲音？
過了許久，外麵都沒有聲音傳來，葉白繃緊的身體漸漸放鬆了下去。
或許，是他聽錯了。
家裏隻有他一個人，又怎麽可能出現第二個人的腳步聲呢？
葉白重新打開了花灑。
“嘩啦啦……”
冰涼的水繼續淋到葉白的臉上和身上。
“噠、噠、噠……”
“嘩——”花灑才工作了一會兒，便又再次停下了。
浴室裏隻有水珠落在地上“滴滴答答”的聲音。
是幻覺嗎？還是……
葉白踏出淋浴間，穿上了浴袍，霧蒙蒙的鏡子上有暗紅色的模糊圖案一閃而過，隨即便被白色的浴袍蓋住。
葉白身體緊繃，小心翼翼握上了浴室門的把手。
他慢慢地，打開了門。
外麵是開著燈的臥室，空空****，不見絲毫人影。
葉白終於放鬆下來了，手也不再死死握著把手，而是軟軟地垂了下來。
果然，是他的幻覺而已。
“唉……”自打他從遊樂園回來之後，他似乎總是會出現幻覺。
葉白揉了揉太陽穴，去浴室拿了塊毛巾，擦了擦自己的臉。
隨後他換好睡衣回到**，準備睡覺了。
“啪。”燈被關上了，臥室變得一片黑暗。
葉白就在這樣的黑暗中慢慢陷入了沉眠，然而迷迷糊糊中，他似乎聽到了什麽聲音。
“嘩啦啦……”
浴室有人！
葉白猛地睜開眼睛。
“嘩啦啦……”
有人，在洗澡？
葉白的睡意早就不翼而飛，他小心翼翼地打開了燈，下了床，穿上拖鞋，慢慢地朝浴室走去。
浴室裏的聲音停止了。
葉白也停在了那裏。
所以，又是他的錯覺嗎？
“嘩啦啦……”
不，不是錯覺！
葉白猛地朝浴室走去，狠狠地打開了浴室的門。
“砰——”門砸在牆上，發出了重重的碰撞聲。
浴室裏一片黑暗，葉白打開了鏡子旁的燈。
裏麵頓時明亮起來，隻見浴室裏空空****，沒有任何人影，淋浴間裏也沒有絲毫水霧，花灑整整齊齊地擺放在那裏，幹幹燥燥，就好像他剛才聽到的聲音，隻是一個幻覺。
葉白不停起伏的胸膛慢慢恢複了平靜，身體不再如緊繃著的弓，可是下一瞬，他的拳頭狠狠地砸在了鏡子前的洗漱台上。
手指變得通紅，可葉白卻感受不到絲毫疼痛。
他受夠了，這樣的日子，他真是受夠了！
清晰可見的鏡麵，分毫畢現地照出葉白現在的樣子。
這是一張蒼白到極致的臉，麵上沒有絲毫血色，嘴唇也蒼白得可憐，他的眼下青黑一片，宛如好久沒有睡覺了一樣，而眼白裏則布滿了紅血絲……
任何一個人看了，都知道，這是一個即將精神崩潰的人。
“嗬、嗬……”
葉白閉上眼睛，慢慢平複心情。
再睜開眼時，他已然恢複了平靜。
他躺回了**，這一次，他沒有關燈，任憑臥室裏的燈開了一夜。
而他的眼睛也這樣睜了一夜。
浴室裏再沒有傳來其他聲音，就這樣，葉白清醒地度過了這一個漫長的夜晚。
直到手機裏的鬧鍾鈴聲驚醒了他。
已經6點了，該去上班了。
不過很快，葉白就想了起來，自己被放了長假。
一個星期前，他們一行人去遊樂園的鬼屋遊玩，但最後，卻隻有他一個人活了下來。
公司裏的人對此議論紛紛，說什麽的都有，而考慮到他遭遇了這種變故，公司便給他放了一個月的長假。
其實關於自己究竟是怎麽從那場火災裏存活的，葉白自己也說不上來。
他隻記得自己一直在不停地奔跑、奔跑，最後跑到一個房間裏，昏迷了過去。
等他再次醒來時，他便發現自己躺在廢墟裏，接著就得知了其他人已經死亡的消息。
因為那場突如其來的火災，當時在鬼屋裏的所有遊客和工作人員都喪生了。
除了葉白。
但是，那些人，真的是因為火災死亡的嗎？
葉白沒有忘記，自己是為了躲避什麽而拚命奔跑的。
葉白呼出一口氣。
不管怎樣，他都已經從那場災難中活下來了。
雖然不用上班，但葉白也已經不想再躺在**了，他索性穿好衣服準備起床。
浴室裏麵一片平靜，在踏入浴室前，葉白停頓了一下，但還是繼續走了進去。
葉白站在鏡子前，在牙刷上擠出牙膏，開始刷牙。
然而當他刷完牙，準備漱口時，卻發現自己吐出來的，全是血沫。
葉白下意識握緊了牙杯，退後了幾步，再看洗漱台上，哪裏有紅色血沫，分明都是正常的漱口水。
葉白深深吸了一口氣，漱完口，放好牙杯，來到了廚房。
他打開冰箱，拿出食材，準備做早飯。
當他拿起一個番茄，放在廚房的水龍頭下清洗時，卻突然看到水龍頭裏流出紅色的血液，黏稠又帶著腥鏽味。
他下意識地捏緊了手中的東西。
手裏傳來黏糊糊的感覺。
葉白往下一看，隻見自己手裏的番茄已經被他捏成了碎泥，紅色的汁液布滿了他的手，粘稠又惡心。
“嘩啦啦……”水龍頭裏流出清澈透明的自來水，流進了水槽，又順著水槽的出口流進了下水道。
看著自己鮮紅一片的手，葉白突然感到胃裏一陣惡心，他彎著腰趴在水槽上，不停嘔吐。
可是什麽也吐不出來。
等反胃的感覺漸漸消失，葉白才麵無表情地站直身體。
他關掉了水龍頭，用濕巾將自己的手擦幹淨。
看著砧板上洗完的菜，葉白卻沒有了動手的欲望，他將這些東西通通扔進了垃圾桶。
然後坐到了沙發上，點了一份外賣。
葉白在沙發上閉目養神，半個小時後，他的手機鈴聲響了。
“先生，您的外賣到了。”
“……好的，謝謝。”葉白接起電話，聲音沙啞道。
因為太久沒有動，葉白的身體有些僵硬了，他站了起來，走了幾步，血液才緩緩流動起來。
葉白僵直著身體走到門口。
“先生，您的外……”外賣員被葉白青黑的眼圈嚇了一跳。
“先生，您還好吧？”外賣員是個年輕的小夥子，見葉白臉色蒼白，不免關心地問道。
“沒事。”葉白卻不想和外賣員多加交談，接過外賣後就很快冷漠地關上了門。
一關上門，葉白就癱軟地靠在牆上，閉上了眼睛。
剛才他看到的，是一個穿著外賣員衣服的，沒有五官的黑影。
過了好久，葉白的牙齒才停止了打顫。
他緩緩動了動冰涼的手，拿著外賣，走到了餐桌旁。
他點的早餐很簡單，皮蛋瘦肉粥和饅頭。
可當他打開粥盒時，看到的卻是在粥裏不停蠕動的黑色蠕蟲。
“砰——”
外賣盒摔落在地上，裏麵的粥流了一地，黑色的皮蛋也跟著掉到了地上，順著流動的粥不停流動。
葉白慢慢地癱坐在地板上，看著眼前的粥緩緩地流向他。
葉白一動不動，就像是沒有了生命的雕塑。
過了很久，他才站了起來，將這一片狼藉清理幹淨。
家裏的拖把都被他扔掉了，他不想再看見女人的人頭和密密麻麻的頭發，於是他隻能拿著抹布慢慢擦拭。
清理完畢後，他來到客廳，走到落地窗前，拉開了他一個星期都沒有拉開過的窗簾。
陽光終於照射到這個陰暗的角落裏。
外麵是車水龍馬的城市，熱鬧而嘈雜。
而裏麵，則是永恒不變的寂靜和孤冷。
突然，底下那一個個嬉笑怒罵的人們突然變成了一個個穿著衣服沒有五官的黑影。
但這次，葉白沒有立刻放下窗簾，而是強逼著自己注視著他們。
慢慢地，他們的五官又回到他們臉上。
葉白重重呼出一口氣。
他撥開窗簾，拿起手機，來到了公寓門口。
他猶豫了很久，但還是打開了門，走了出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