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不許多看一眼

“二弟七歲……咳咳……已通過院試……咳咳……九歲已通過鄉試,因而受到……咳咳……薑夫子的青睞……咳咳……薑夫子特意為他行了特權……咳咳……推舉他為貢生,擁有……咳咳……參加殿試的資格,隻是……咳咳……當時二弟因二娘之死……咳咳……變得十分厭惡文學,避而遠之……咳咳……時過境遷,才……咳咳……成了如今這般模樣。因此……咳咳……你無須擔心他的考試資格。”

荀馥雅每回瞧見謝衍講話都覺得無比難受,更何況是本人。

可他如此難受,每回都堅持把一大堆的話講完給她聽,若再退卻,隻怕他會說得更多,搞不好猛地大吐一口鮮血,她實在是於心不忍。

想到去延邊刺探犬戎族軍情之事,她靈機一動,提出要求:“我答應你提出的交易,但我還有一個請求,此次謝夫人到延邊處理店鋪之事,得把我帶過去。”

像荀馥雅這般人物必須到延邊的理由必定不簡單,謝衍本想敲擊一番,再度摸一摸她的底,無奈今日的精神氣似乎已耗盡,身子變得越發難受疲倦。

他隻得病懨懨地回了個字:“可。”

得到回複,荀馥雅不再打擾,起身向他行了禮,與吟冬回屋裏吃午膳。

果腹後,荀馥雅坐在木椅上低眉品茶,吟冬在屋子裏忙前忙後,替她收拾明日啟程延邊所需的用品。

荀馥雅靜心想了一會,即便謝昀年幼時是個神童,聰明絕頂,但《傷仲永》的故事告告知與她,學習不進則退。

如今謝昀的課業實在落後太多了,僅一個月補回去,是不切實際的。而以他如今的學識去考科舉,金榜題名那是做夢之事。

為今之計,唯有出奇製勝,依仗從上一世獲得的信息來有的放矢地給謝昀輔導。

她依稀記得上一世此次的春闈考試考的是《四書》與《經文》,而殿試上老皇帝提出的試題是“積弱治國,何以求強”,遂命吟冬備上相關書籍,與她一同前往謝昀所居住的西苑。

響午過後,天又開始下雪,漫天飛舞,宛如墜落人間的仙靈,純潔明淨。

吟咚一手捧著厚重的書籍,一手替自己撐傘擋雪,行走起來有幾分艱難。荀馥雅察覺,拿過傘來替兩人遮擋。

皚皚白雪簌簌飄落,鋪在了通往西苑的道路上,西苑的琉璃瓦上,謝昀的練武場上。

荀馥雅凝望著白茫茫的一片,曾經活躍在練武場上的健碩身影早已消失,那些插在木架上的武器就這般被晾在冰天雪地裏,淒清孤寂,讓人看著總感幾分悲涼。

自那日她趕走謝昀後,謝昀請來了逐郡頗有名望的夫子教導他,並強拉著小川與他那剛到逐郡的狐朋狗友江驁一同學習。

可謝昀那臭脾氣,不是氣跑了便是嚇跑了夫子。不出三日,便無人敢來教導他。

此時,謝昀坐在西苑臨時搭建的學堂裏,正煩躁地將雙手墊在腦後,長腿搭桌子上。小川規規矩矩地坐在他身旁,老氣橫秋地批評他所寫的文章字跡潦草,不會引經據典,狗屁不通。

謝昀見他嘮叨半日都在批評自己,心裏很不痛快,陰沉著臉問:“就沒有一點可取之處?”

小川察覺孤狼要咬人了,勉強讚了一句:“沒錯別字,挺好的。”

“哈哈哈哈哈!”

江驁捧腹大笑,全然不給謝昀麵子。

謝昀煩躁地輕踢了他一腳:“邊兒去。”

其實他心裏明白,無論幼時學得多好,荒廢了如此久的學業,臨時沒日沒夜地惡補,定然是不可能飛升上去的。學習本就不是一蹴而就之事。

江驁敲了敲桌子,懶洋洋一笑:“謝昀,跟你商量個事唄?”

謝昀抖著腿,眼皮子都不抬:“有話快講,有屁快放。”

江驁笑眯眯地看向小川:“把小川賣給我唄。”

小川抬眸聽著,心怦怦跳。

謝昀有些納悶,嚴肅著神情:“給你做什麽?他再好看也是個男的,你醒醒吧,色批。”

小川嚇得魂不附體,趕緊坐遠,看江驁的眼神如同看蟑螂一般。

江驁咂舌,懶洋洋道:“想什麽呢。我二叔的小兒子前幾日不是溺水沒了嗎?我二審為此發了瘋,弄得家無寧日,所以我才從南陵過來找你玩的。小川與我那小堂弟有幾分相似,我想帶他回去陪著二審,指不定病情好轉了呢。”

謝昀默不作聲,謝家與江家是世交,他與江驁自然來往甚密,兄弟情誼深厚。當年謝家家道中落,失了謝家頂梁柱,謝父生前生意場上的朋友皆避而遠之,唯有江家義無反顧地扶他們一把,江驁待他這兄弟如初。

如今江驁不過是向他要個小家奴,他自然不會不給,可問題是……小川是他嫂子最寵的學生。

“我不去,我不去!”

小川生怕與娘親分開,緊張地搖頭,清亮的大眼眸裏有了些許淚意。

江驁看著小川,漆黑的眸裏帶著三分笑意:“小傻瓜,去跟你娘商量商量吧。來我江家是讓你當小少爺。想我江家富甲一方,當我們江家的少爺是多少人夢寐以求的殊榮,相信你娘會為你做出正確的選擇呢。”

小川看看冷著臉的謝昀,再看看笑容狡黠的江驁,閃著淚花的眼眸倔強地瞪著江驁:“我不會告訴我娘的,我就不告訴我娘,哼!”

他深知此處無人幫他,抱緊手中的書,氣衝衝地跑出去。

即便他還小,其實也明白,他與他娘不過是個低微的奴才,哪有選擇的權利?

他厭惡這種感覺,暗暗發誓,定要出人頭地,翻身做主。

“小川。”

站在走廊的荀馥雅在小川經過她身旁時,喊了他一聲,欲言又止。

小川回頭看向荀馥雅,委屈的淚水盈滿眶,悄然滑落。他欲想撲過去向荀馥雅哭訴,卻見謝昀與江驁走出來,旋即拔腿便跑。

荀馥雅一直站在長廊處等他們下學,並未知曉他們發生了何事,見眾人出來,知曉他們已下學,便領著吟冬迎上去。

她向謝昀與江驁行了個禮,開門見山地說道:“我來給二叔送些科舉需要用到的書籍。”

謝家人勸說荀馥雅繼續教導謝昀這事,謝昀渾然不知,如今得見荀馥雅主動來給自己送書,他有些受寵若驚。

“有勞嫂子了。”

他向岑三使了個眼色,岑三立馬從吟冬的手中接過書籍,小心翼翼地護著。

江驁自打認識謝昀以來,除了在薑夫子麵前,不曾見謝昀如此彬彬有禮,不由得睜大眼眸,仔細打量眼前的荀馥雅:“這位貌美如花的姑娘是……”

江驁自持長得人模狗樣,家財萬貫,打小便喜歡追著姑娘跑,隨著年歲的增加,已進化為饑不擇食、喜新厭舊的浪**負心人了。

謝昀認為江驁這猥瑣的風流子汙了荀馥雅的眼,立馬捂住他那雙不規矩的眼,將人拽到身後。

“她是我嫂子辛月,我兄長的妻子,再多看她一眼,我揍你這張臉。”

須知,江驁撩小情人,靠的是他那張臉和一把嘴,自然是寶貝得緊。

聽到謝昀這般威脅,他趕緊捂住自己的臉蛋兒:“不看了不看了,謝瘋子你趕緊放開我,如傷我的臉半分,我跟你沒完。”

謝昀鬆了手,故意擋在兩人之間,不讓他們彼此看到對方。

事實上,他想太多了,江驁的心思壓根不在荀馥雅身上。

隻見江驁趕緊從懷裏掏出一把精美的銅鏡,仔細端看自己的臉,確定臉蛋依舊完美無缺,暗自鬆了口氣,順便很臭美地理了理碎發。

荀馥雅並不認識江驁,對無關要緊之人與事,她向來不多問。

她指著岑三手中的書籍,認真地叮囑謝昀:“這些書,你先背一遍,等我從延邊回來,你得全部背給我聽。”

謝昀瞟了一眼那兩本厚重的書,頓覺生無可戀:“我盡量吧。”

荀馥雅蹙著眉頭,不悅他的態度:“你必須做到,不要敷衍我,我厭惡學習不認真的人。既然你想讓我教你,你得聽我的。”

寒風吹動她屢屢青絲,纖腰盈盈。

謝昀感受到她的嚴肅與認真,不敢在她麵前造次,恭順地向她拱手:“謹遵嫂子吩咐。”

立在一旁觀看的江驁砸了咂舌:這還是我認識那個天不怕地不怕、脾氣暴躁的謝昀嗎?

辛月?

等等。

這不是謝衍當年的未婚妻嗎?

這未婚妻當年可是跟野男人跑了,她的家人還害得謝昀的爹鬱鬱而終,謝家差點傾家**產。

怎麽轉眼又成了謝衍的妻子?謝昀究竟是怎麽想的,怎會接受如此糟糕的女子當嫂子,還如此恭順有禮?

莫非……這女子會妖法,迷惑了我兄弟?

不行,我得替我兄弟趕走這妖女。

突然接收到江驁投來的濃烈敵意,荀馥雅覺得莫名其妙,不想管他,耳提命麵地跟謝昀說道:“除了背這兩本書,你無須做其他功課看其他書籍,亦無須請夫子來授課,等我從延邊回來,會教你考試所需要掌握的知識。”

“你要去延邊?去做什麽?”

謝昀關切地詢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