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年初一是個大晴天。
邱小染一大早就把媽媽的東西都收拾好了。
因為要出院，媽媽的心情特別好，狀態也反常地不錯。
她沒有讓邱小染再去租輪椅，隻扶著她的肩膀就走到了住院部的大門口。
媽媽的狀態一好，邱小染也跟著高興，再加上昨天晚上通過賀慎為看到的希望，讓她一手拎著大包的行李，一手攙著媽媽，還感覺身上有使不完的力氣。
外麵的太陽好，風卻也不小。
她們出來的時候，網約車卻還沒有到。
邱小染找了一個背風的地方讓媽媽坐下，就趕緊給司機打電話。
司機師傅說他現在就在醫院裏麵，隻因為剛剛跟一輛私家車發生了剮蹭，對方胡攪蠻纏，他怕是一時半會動不了地方。
邱小染著急的不行，如果早知道是這個情況就不讓媽媽這麽早下來了。
沒有辦法，她隻好一邊用身體幫媽媽擋著寒風，一邊再約車。
新訂單還沒下好，一輛大奔突然就開了過來。
車門一開，賀慎為風度翩翩地下了車，徑直向著她們走過來。
賀慎為身高優越，肩寬腿長，堪稱模特身材。
今天的他還特意打扮過，頭發整齊向後梳起，一身定製西服三件套搭經典款式的羊絨大衣，整個人愈顯高大挺拔。
他迎著上午的陽光向著邱小染她們走過來，立刻就收割了現場所有人的目光。
別說蓬蓽生輝了，整個停車場都成了燈光熠熠的T台，而主角就隻有賀慎為一個。
邱小染站在那裏聽見路過的女孩小聲驚呼著，“哇！好帥呀！”
“腿好長啊！是哪位明星嗎？”
邱小染看著萬眾矚目的賀慎為，聽著一陣陣的驚呼，心裏卻隻有緊張。
別人看他是在看帥哥，她看他卻是在看行走的一千塊。
她卡裏的餘額不多，稿費得下個月才能到，而萬一媽媽轉院去星都的話，就又是一筆大開銷。
邱小染還在緊張，賀慎為已經到了她的麵前，他先跟邱媽媽問個好，再對她說：“小染，還不向阿姨介紹一下！”
此時邱小染滿腦子都是那一千塊錢，她看著他，張了張嘴，脫口而出的就是：“一，一千塊……”
“……”
賀慎為差點原地爆炸，他都被顧老二笑話了一上午了，怎麽走哪兒都被提醒“他不值一千塊”這件事？
眼看邱小染指不上，他隻好自己來。
他彎下腰，一本正經地向邱媽媽做自我介紹：“阿姨您好，我是小染的男朋友小賀。”
男朋友？
邱小染和媽媽一起都愣住了。
媽媽看了看賀慎為，再看邱小染，一臉的疑問。
可氣邱小染更加緊張起來，舌頭打結厲害，努力了幾次，就是說不出話來。
趁著她無法解釋，賀慎為繼續給自己加戲，他對邱媽媽說：“早就想來看您了，小染害羞，不肯讓我來。今天我來接您出院。”
說著，他拎起一旁的行李就往車上送。
眼看著行李就要被他塞進後備箱裏，邱小染連忙跑過去揪住了行李的一角。
她著急的小臉紅成了番茄，結結巴巴地說：“賀賀賀賀……”
賀慎為抬起大手溫柔地在她的肩膀上拍了拍，用正好可以讓邱媽媽聽見的聲音對她說：“乖，不要在這裏叫我小名，去扶阿姨過來吧。”
說完，又低頭在她耳朵邊說：“我沒別的意思，就想大過年的讓阿姨高興高興。”
昨天晚上在工地上等那幾個殺馬特的時候，邱小染跟他說起過前因後果，說她媽媽特別希望她可以有個男朋友，萬一媽媽走了還能有人照顧她，所以才托那位病友給她介紹對象。
沒想到賀慎為就記在了心裏，今天繼續來假裝她的男朋友，幫媽媽完成心願。
可是，她和這個人非親非故的，他有什麽必要這麽幫她？
邱小染揪著行李不放，執拗地搖著頭，說：“不，不行！”
賀慎為無奈地笑了笑，看了看邱媽媽，再對她說：“大冷天的，你還想讓阿姨在那裏等多久？”
寒風中，被病魔折磨到憔悴不堪的媽媽扶著牆站在那裏，正焦急而又期待地向這邊張望著。
看著媽媽的樣子，邱小染的鼻子不由發酸。
他們家已經很多年都沒有過讓人高興的事情了，如果可以，那就讓媽媽開心一下吧。
那怕隻是一天呢。
看著邱小染走回來，媽媽著急地問她，“小染，他真的是你的男朋友嗎？”
邱小染滿臉通紅地扭著手指，不知道該怎麽說。
看著她的樣子，媽媽臉上的神色卻一下舒展，柔聲責備她，“什麽時候的事？男孩子做什麽的？家是哪裏的？你們怎麽認識的？”
邱小染哪裏說的上來，她不會撒謊啊。
沒關係，賀總會。
賀慎為安頓好行李就走過來對邱媽媽說：“阿姨，這裏冷，咱們車上說吧。”
麵對這樣一位儀表堂堂，彬彬有禮，又開著這麽貴的車子的男生，沒有哪個準丈母娘不喜歡。
邱媽媽答應著，“那就謝謝你了，小賀。”
自來熟小賀連忙說：“阿姨，跟我您就不用客氣了，誰讓我是小染的男朋友呢？”
說著，他頗有深意地看了邱小染一眼。
邱小染羞得整張臉都燒起來，根本就不敢看他。
賀慎為不動聲色地勾了一下唇角，說：“阿姨，這邊台階高，我背您過去吧。”
他說著，真就在邱媽媽麵前蹲下了。
邱小染急了，連忙拉住他，“你，不，行，不行……”
賀慎為幽怨地看她一眼，繼續向邱媽媽告狀，“阿姨，您看小染，還是把我當外人。”
邱媽媽笑起來，“阿姨不把你當外人。不過，我已經好了，可以自己走。”
說著，她邁步就往賀慎為的車邊走。
賀慎為開來的是一臉奔馳越野，百萬而已的代步車。
老爺子生性低調簡樸，不喜高調張揚。
賀慎為每次來方平都不敢開自己平時的座駕。
不過，這輛車子比起邱小染約的那輛大眾已經好了不知道多少倍。
豪華汽車坐起來很舒服。
車裏暖氣開得足，還有淡雅清新的車載香水味。
賀慎為的駕駛技術也好，進村的老破路都能開得如履平地。
難得他還風趣幽默，平易近人。
麵對邱媽媽的盤問，他不急不躁，應對自如，把故事編的滴水不漏。
如果不是因為自己就是故事裏的女主角，連邱小染都要相信了。
邱小染聽著賀慎為跟媽媽談笑風生，心裏愈發忐忑。
對她來說，這位賀先生簡直就是從天而降的天使。
前天晚上她下班後，他悄悄送她回家。
被她誤會以後還主動告訴她可以幫她找醫生。
昨天晚上還替她出頭跟人打架，現在又送她和媽媽回家。
不僅送她們回家，還繼續假裝她的男朋友，幫媽媽實現心願。
可是，越是這樣，她的心裏就越感覺不安。
她很小的時候媽媽就對她說過，白得的東西都是暗中標好價格的。
現在看似撿了一個便宜，以後怕是要十倍百倍地還回去。
到時候她能還的起嗎？
她不過是一個又窮又弱，還一遇到緊張的事情就口吃的女孩。
萬一還不起會怎麽樣？
邱小染糾結了一路，媽媽卻開心了一路。
到家後，媽媽先下了車。
她一下車就像個健康人似的領著賀慎為進了家。
邱小染揣著一肚子心事，留在後麵拿行李。
她還沒把行李提下來，賀慎為就回來接她了。
一看見他，她依然是緊張到說不出話來。
賀慎為體貼地接過她手裏的行李，很認真地對她說：“小染，你不要緊張。我之所以這樣做，是因為從我堂哥賀慎立那裏聽說了你爸爸的故事。”
賀慎立是邱小染爸爸的學生，一直以來對邱小染母女很是照顧。
即便是後來邱老師的故事已經被多數人淡忘，他還堅持每年組織他們那一屆的同學給邱老師掃墓。
邱小染很信任賀慎立，一直都把他當大好人。身為好人的堂弟，賀慎為覺得自己可以借一下這個光。
賀慎為接著說：“邱老師是個好人，是個大公無私舍己救人的英雄，凡是有點良心的人都不能看著他的親人在遇到困難的時候沒有人幫助。所以，”
他握住她的肩膀，很認真地說：“你得給我這個機會！”
賀慎為表情嚴肅，話語懇切。
邱小染聽得又驚訝又感動。
這麽多年過去，除了賀大哥和吳警官，爸爸的故事已經很少有人再提起了。
即便是被爸爸救起的那兩個人，為了拋開道德上的累贅，也早已經不跟她們聯係了。
她真的沒有想到，在這樣一個寒冷的冬天，會從一位以前從來沒有交集的人嘴裏聽到這麽一番溫暖人心的話語。
被認可、被理解、被關愛的情緒匯聚成一股熱流在邱小染的心裏湧動，讓她的眼淚都差點掉下來。
她努力忍住眼淚，小心翼翼地抬起頭去看帶給她這份溫暖和感動的人。
賀慎為看著她，唇角勾起溫柔弧度，柔聲說：“不準哭哦，你一哭阿姨會以為我欺負你，會把我打出去的。”
邱小染不由就笑了。
賀慎為這張本來就長得十分英俊的臉，此時在她的眼中宛若神明。
到這時，她懸了幾天的心才終於放下來。
是她想多了，他跟賀大哥一樣，也是一位大好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