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賀慎為給自己備注好了在邱小染微信裏的稱呼，剛想把手機還給她，那個討厭的視頻連線又來了。
這已經是他們聊天以來的第三次了。
邱小染明顯不想接，之前已經掛斷了兩次。
這一次，正憋著一肚子氣的賀慎為倒是想看看這位微信名叫“方平陳浩南”的到底是何方神聖，這麽死皮賴臉的。
可是，他剛把視頻接通，手機就被邱小染拿走了。
然後，他就聽見視頻那邊傳出來一個讓人一聽就十分反感的男聲：“小結巴，幹嘛呢？怎麽不接我視頻？”
邱小染不想影響到別人，走到一旁壓低聲音對那人說：“我在醫院，沒空。”
她說完就要掛斷，那邊卻賴了吧唧地說：“你別躲我呀，是我媽嫌棄你是個結巴，我沒嫌棄。人陳浩南女朋友還是個小結巴呢。以後你就跟著我吧，你這樣結結巴巴的也找不到比我更好的……”
這個人是媽媽以前病友的侄子。
媽媽手術的時候，他幫著搬搬抬抬的，邱小染很感激他。
後來他還介紹了他的一位學中醫的親戚給她媽媽。
那位中醫很火，每天診所還沒開門，隊伍就已經排到了馬路上。
他就利用親戚的關係幫邱小染插隊約過兩次號。
後來邱小染媽媽的那位病友就做媒，想撮合他們兩個。
雖然邱小染已經明確拒絕，他卻還是時不時地發信息過來，有時候還直接來醫院裏找她。
那個人沒完沒了的，邱小染很煩，直接就要掛斷，一隻大手突然從她身後伸過來，徑直拿走了她的手機。
邱小染還想拿回來，賀慎為舉高不給，同時陰陽怪氣：“拉黑我的時候倒是挺痛快！跟這麽個渣滓廢這麽多話？”
那個男人還在手機裏結巴長結巴短地pua邱小染，突然聽見陌生男人說話的聲音，不由就問：“小結巴，你跟誰說話呢？
賀慎為的臉立刻就出現在屏幕裏，“你爸爸！”
賀慎為真是沒想到，舊年最後一天還能遇上被人約架這種好事。
昨天晚上在派出所受的氣正無處發泄，人肉沙包就主動送上門了。
多少年沒打架了，關節都快生鏽了，是該活動活動了。
他是遵紀守法好公民，不能跟警察叔叔動手，再收拾不了一個“方平陳浩南”，以後幹脆別姓賀了。
賀慎為跟對方約好了時間和地點，保險起見他還把顧老二也叫上了。
不是請他幫忙，是讓他看好邱小染，別到時候他還沒打盡興就讓這位報警小能手把警察叔叔再招來。
“方平陳浩南”的家應該離縣城挺遠的，賀慎為他們在縣醫院旁邊的閑置工地上等了半個多小時對方才到。
對方開來了一輛改裝車，拉著劣質刺耳的聲浪，一路閃電帶冒煙地呼嘯而來。
車門一打開，四個手持鋼管的小年輕就氣勢洶洶地跳了下來。
鼻環，耳釘，黃毛，細胳膊細腿！
賀慎為一看，樂得煙都差點掉了。
這年代，這麽純正的原生態殺馬特可不多見了！
他跟逛動物園似的拿出手機就拍照，一邊拍還一邊招呼顧老二也來看。
他這副輕慢調笑不尊重人的樣子早把其中一位南哥給惹急了，叫罵著就把鋼管掄了過來。
賀慎為不慌不忙，摘下手表遞給邱小染，一邊解著襯衫袖扣，一邊側身一閃，堪堪躲開一次攻擊，回身一腳就把最先動手的這位踹翻在地。
剩下的三位一看，就叫著一起上了。
邱小染早嚇到腿軟了，她不顧賀慎為之前的囑咐，哆哆嗦嗦地拿出手機就要報警，幸虧顧老二早有防備，把她的手機給拿走了。
邱小染結結巴巴地勸說，“會，會，會出事的。”
顧老二抱著手臂看著那邊戰況，滿不在乎地說：“就這幾隻小雞仔，都不夠我哥熱身的。”
邱小染卻不這麽認為，對麵可是四個人啊。
見她不信，顧老二真想請出他哥當年的輝煌戰績給她科科普，又怕嚇到她，隻能說：“我們家裏管得嚴，你要報了警，我姥爺知道了得打死他。”
邱小染見說不動顧老二，就從地上摸了一塊磚頭，哆哆嗦嗦地衝了上去。
邱小染長這麽大，別說打架了，吵架都沒有幾次。可是，這位賀先生是替她在出頭，她不能袖手旁觀呀。
賀慎為剛活動開手腳，正打的有意思，沒想到一個瘦弱的小身影突然跑過來，一磚頭就砸在了正要衝他撲過來的某位南哥的身上。
他一回頭，看見邱小染站在那裏，顫抖著聲音衝人群喊：“你你們別別別打打他！”
賀慎為就他媽操了，他打架，什麽時候輪到女人來保護？
他一邊猛踹一個又衝過來的南哥，一邊氣急敗壞地衝顧老二喊：“顧老二，你TM瞎了？”
顧之北隻顧讚歎他哥身手不減當年了，根本沒想到兔子一樣的邱小染會去參戰。
他罵聲操，跑過去就把人給拉走了。
這場一對四沒持續多久，轉眼間，四位南哥已經全躺在了地上。
賀慎為到現在都沒搞清楚哪一個是騷擾邱小染的。
他接過顧老二遞過來的西服外套，一邊穿一邊問：“誰是方平陳浩南？”
微信名字不是“方平陳浩南”的三個害怕再挨打，一起指向其中一位。
賀慎為就衝那位招了招手，“你過來。”
“方平陳浩南”顧不上疼，連滾帶爬地跑過來。
賀慎為把嚇到小臉蒼白的邱小染往身邊一攬，對那位陳浩南說：“記住啊，邱小染是我女朋友。”
那位“陳浩南”連忙點頭哈腰，“認清了，認清了。”
“如果以後再敢騷擾她……”
賀慎為腳尖一點，踢起一根鋼管，再伸手抓住，衝著這位南哥的腦門飛速做一個劈殺動作，剛爬起來的哥四個嚇得撲通就跪下了。
賀慎為笑了，“艸，這年兒拜早了！老二，發紅包！”
顧老二一聽，從車裏拿出一個紅包就丟了過去，再好心提醒：“去醫院看看吧，以後再跟人約架先打聽打聽啊！”
那些人一迭聲感謝著，爬上車就跑，聲浪都不敢拉了。
邱小染把幫忙保管的手表遞過來。
賀慎為接過去戴著，見她望著那輛破改裝車若有所思，不由走過來，往她跟前一站，擋住了她的視線。
他有些不爽，“怎麽回事啊？怎麽還戀戀不舍的？”
聞言，邱小染才回過頭來。
賀慎為一看見她的眼睛，不由嘖聲，“怎麽哭了？”
被賀慎為一問，邱小染悲從心來，睫毛一顫，眼淚都差點掉下來。
看著她泫然欲泣的樣子，賀慎為那顆暴戾的心瞬間發軟，很明顯，她這是在心疼他！
這可真是，撥開烏雲見月明，他的付出終於有了回報。
賀慎為連忙拍著邱小染的肩膀安慰，“沒事啊，我不疼，他們沒打著我，你別心疼了。”
“不，不是……”
邱小染抬手抹一下眼睛，想說什麽，卻最終低頭不語。
這一晚，賀慎為的心情特別好，就連老爺子都瞧出來，以為他又談成了一筆大生意。
到早上，他和顧之北服侍老爺子吃了早飯，一起去外麵吃早餐時，他還意氣風發，誌得意滿，已經跟顧之北談起了嘉田那塊地的開發。
顧之北卻頗鬱悶，悶聲悶氣地說：“這不是還沒追到嗎？”
“你瞎啊？昨天晚上沒看見？”賀慎為拉開車門坐進去，“她為了我，哭得稀裏嘩啦的。”
顧之北撇撇嘴，“還稀裏嘩啦的，就眼圈紅了紅而已。”
賀慎為勾唇一笑，“那也是為我紅的。”
賀慎為自信高漲，顧之北卻鬱悶滿滿，按說不應該啊，自己的感覺從沒出過錯，他第一眼看見邱小染就覺出她跟他們不是一路人，怎麽才兩天就淪陷了？
兩個人各懷心事上了車，顧之北開車，賀慎為跟趙總打電話拜年，順便談起嘉田那塊地的開發。
顧之北操控著車子，眼神一掃，就看見了中控台上的一遝錢。
他以為又是賀慎為亂放，想著等一會兒收起來，想了想又覺著不對。
趁著前麵紅燈，他拿起那些錢數了數，正好是一千塊。
顧之北就叫賀慎為，“哥，這錢是你拿出來的嗎？”
賀慎為正打著電話，看了一眼，點了點頭，突然又疑惑，捂住手機問他：“不是讓你給那幾個殺馬特發醫藥費了嗎？”
顧之北搖頭，“你說讓發紅包，我就拿了那個紅包……”
紅包？
這一下，賀慎為再沒心情跟人聊地皮了。
昨晚這車裏就他們仨，那個紅包不是他準備的，也不是顧老二，那就是邱小染。
賀慎為立刻就給邱小染打電話。
事關他新年項目，他的語氣頗嚴肅：“小染，昨天晚上那個紅包是怎麽回事？”
電話裏，邱小染先是沉默了一下，然後就承認了，“是我，還給你的。”
整整一千塊，是邱小染十天的工資。
前天晚上，她拉黑賀慎為之前先點收了他給她的一千塊，然後又轉給他一千塊，想著是兩不相欠。
可是，賀慎為根本就沒收，24小時一過，那一千塊錢又自動退了回來。
她沒有辦法，隻好去櫃員機取了一千塊。又想著大過年的，就用一個紅包裝了，悄悄放在了他的車裏。
沒想到卻被顧之北誤會，以為是賀慎為給那些人準備的醫藥費，直接就拿去發了。
“我會，再還你一千的……”
錢是他給她的，架也是他為她打的，她應該出這份錢。
聽邱小染說完，顧之北笑成了一隻瓜，“哈哈哈，哥哥哥，白高興一早上，原來人家是在心疼錢……”
賀慎為的心情在顧老二的笑聲中癟成了一個破皮球。
他還以為她是在心疼他，現在才知道，她是在心疼錢。
想他多少個億的身家，在她心目中，居然不值一千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