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張助理出去時將辦公室的門合上了, 輕輕的一聲門響之後，寬闊的辦公室裏仿佛一下子變得靜得出奇。
但陸天雲的心緒卻根本平靜不了。
他甚至覺得自己現在的呼吸都有些急促。
電腦屏幕還停留在Q網那個扒出林白舒信息的帖子的頁麵。
陸天雲握著鼠標，下意識地繼續往下滑動帖子, 看見已經有人放出了ZXC大學官網那篇文章的鏈接了。
陸天雲點進鏈接。
這果真是ZXC大學的官方網站。
在這篇關於林白舒的報道中, 簡單介紹了林白舒的一些事情，比如他曾經跳過數級，在十四歲時就進入了ZXC大學就讀本科, 今年從ZXC大學畢業拿到碩士學位也才十九歲, 再比如他的愛好十分廣泛，他喜歡自由搏擊、遊泳、攝影等, 並且自認為生活能力比較強，對烹飪也很有天賦, 甚至還曾參加過一個國際烹飪賽事並且獲獎。
年齡並不影響他在學校與同學們的相處, 他性格沉穩而友善, 與大家的關係都不錯。
他一直對獲取知識抱持著極大的興趣, 所以一直在努力地學習更多東西。
文章的最後，還放出了ZXC大學幾位教授對他的看法，他們無一例外都給了他很高的評價。
如果陸天雲並不認識這篇報道中的主人公，他多半隻會覺得這是個優秀的人，並不會產生什麽激烈的情緒。
但是現在，這位主角變成了林白舒，陸天雲快速將這篇文章瀏覽完了之後, 隻覺得大腦裏更加一片轟然亂響, 像是有什麽東西愈發地崩裂了。
他頓了一會兒, 又打開了企眼查的網頁, 登上賬號, 很快就搜到了林白舒的相關信息, 果然看見這些信息與Q網帖子裏放出的那些別無二致。
……很好。
陸天雲心想。
這才是真正的林白舒。
過去的一些片段在此時紛紛浮上心頭：
那個在星夜會所時低眉順眼地向他報價的人；
那個用著不到十元錢的小熊編織袋、穿著廉價衣褲的人；
那個對著他買的高奢西服說從來沒有過那麽好的衣服的人；
那個說著想不依靠別人，憑借自己的努力做出成績，自己麵試上星晨娛樂的人；
甚至那個寫的字與小學生字體別無二致的人。
……
都是林白舒演出來的！
那個他以為的被全家排擠迫害、連九年義務教育都沒完成、看上去柔弱無助卻又肯努力上進的小可憐，實際上是一個19歲就拿到ZXC大學碩士學位、有著十幾家公司的A市首富之子。
其實ZXC大學官網的報道和企眼查的信息確實都是公開的，隻要知道林白舒的名字，是很容易搜到這些信息的。
可是他卻根本沒想過要去稍微查一查。
他太相信《帶球跑》的劇情了，也太相信林白舒了。
而且林白舒的許多表現也太符合書中的描寫了。
所以，盡管在他和林白舒過第一夜的那天晚上，就出現了和書中情節不符的發展，他也從來都沒有對林白舒產生過懷疑。
其實仔細想來，林白舒身上也不是完全沒有疑點的。
可是為什麽以前，他卻從來沒有稍微多想一些呢？
陸天雲放下鼠標，狠狠地歎了口氣。
在剛看到林白舒的真實信息時，他是詫異和憤怒的。
而現在，他的心中又多了幾分疑惑和恍惚。
他靠在辦公椅舒適的椅背上，揉了揉眉心。
自從那天晚上，大量的信息莫名其妙地湧入了他的腦中之後，不知道為什麽，他就堅定不移地相信了自己是生活在《帶球跑》這本書的世界中的人。
但，如果其實不是呢？
如果從一開始，就是他對這個世界產生了誤解呢？
至少現在看來，所謂書中的信息和現實相差很大。
事實上，不僅是林白舒本人與書中不同，林白舒的父親林瑞成也從書中的一個普通富豪變成了A市首富、某某富豪榜排行前列人士，看上去身價、地位提高了太多。
陸天雲搜尋著自己的記憶，驚訝地發現，其實他竟然對林瑞成的真實信息是有印象的，現在這些印象還逐漸地清晰了起來。
隻是，那天晚上《帶球跑》的劇情灌入他的腦中之後，他卻完全想不起來這些事了。
這些他真正的記憶，就好像被《帶球跑》中的虛假信息給覆蓋了一樣。
而現在，在他直麵了這些真實的信息之後，這些東西才又撥雲見日似的重新回來。
原來，真的是他一直被《帶球跑》給蒙蔽了。
所以，假如他在之前能夠稍微調查一下林白舒本人，多半就不會出現如今的局麵了。
但是……就算一開始，確實是他產生了誤會，後來林白舒的那些表現又該如何解釋？
林白舒為什麽要在他麵前這麽偽裝、演戲？
……很顯然，這是對他赤|裸裸的欺騙、玩弄！
這時，陸天雲擺在桌上的手機震動了一下。
陸天雲瞥了一眼，看見屏幕上顯示著：
你關注的@陸白上熱搜了！
就在不久之前，陸天雲看見這個名字時，內心還充滿著一種柔軟、舒適的情緒。
而此時，當這個名字再次出現他眼前時，他隻感到如受重擊。
——這也是林白舒欺騙他造成的產物之一。
這個念頭像是一簇火苗在灼燒著他的心髒。
他不禁做了兩個深呼吸，讓自己稍微平心靜氣一些。
接著他還是沒忍住拿過手機，打開了微博。
#陸白#這個話題果然上熱搜了。
在這個熱搜裏，排在熱門第一條的微博竟然是那個馬薩小去去發布的。
@馬薩小去去：
Q網娛樂版這個關於陸白的帖子火了。我去查證了一下，信息是真的。
有些不懂的人可能看到ZXC大學就會覺得陸白很強，但是客觀來看，他有這樣的家庭背景，能讀ZXC大學也不算太稀奇的事，有點閱曆的人懂的都懂，我也就不說太多了。
我想說的是，為什麽他的這些信息突然被曝光了。
其實原因很簡單，這正是他黑紅路線計劃中的一部分。
大家都知道，陸白因為在陳穎彤的《未來》MV中以娘炮形象出鏡，受到了群嘲，基本實現了被黑出圈。但現在他的這些信息一曝光，對於他的娘炮形象來說其實是完成了一手反轉。大家本來以為你不過是個娘炮，結果這一看，好家夥，竟然還是個超級富二代+高材生，完全超出了大眾原本的預期，這樣難免有人就真的對他刮目相看，覺得他其實還不錯了。那他是不是就達到了迅速洗白的目的了呢？
對於這一出，我當然是持一個鄙夷的態度。
是，陸白是有錢有學曆，就算這一切是靠了爹，本來別人也不好說什麽。
但他一個男人進娛樂圈裏塗脂抹粉，還走黑紅路線炒作這些東西，這是想樹立一個什麽形象，對廣大青少年造成一個什麽影響？
他這就是在告訴大家，讀書不如進娛樂圈當個娘炮。
我真不敢想象，如果以後青少年們的價值觀變得都像陸白一樣，這個社會將會變成什麽樣子。
這條微博配了多張圖片，除了從Q網娛樂版帖子中直接搬運過來的林白舒的信息截圖、樓主的發言之外，還有一張是林白舒現在作為微博頭像那張粉發照片。
陸天雲看著這條微博，原本稍微熄下去一些的心火又迅速燃燒了起來。
陸天雲這才猛然發現，即使已經知道了林白舒的真麵目，但現在他看到有人如此詆毀林白舒，仍然會感到憤怒。
意識到這一點之後，陸天雲一時也有些說不清自己到底是什麽心情。
他忍不住歎息，接著他點開評論區，卻看到了這樣的一番景象：
“等會兒，陸白微博注冊信息的原名是怎麽知道的？他和林瑞成父子關係又是從哪查到的？這是人肉吧！Q網用戶又幹違法的事了，這都是第多少次了，造孽啊。”
“什麽玩意啊，長得好看就說人家‘娘’？而且娘怎麽了，代表什麽不好的品質嗎？把‘娘’當貶義詞你不是娘生的？”
“上過大學沒，這可是ZXC大學的經濟學碩士，含金量有多高知道嗎？更何況陸白19歲就拿到了碩士學位，這根本不是靠家庭背景就能做到的。”
“人家19歲就是ZXC大學碩士，還曾經見義勇為阻止家暴男打人，而你隻會在網上敲鍵盤嘩眾取寵，青少年如果都變成你這樣，這社會才真是沒救了。”
“打這麽些字隻能看出你無能狂怒破防了。”
“你不是之前說陸白是靠金主拿到MV男主角的嗎，怎麽現在被打臉了立刻就換了一套說辭，臉皮真厚。”
……
可能是因為上了熱搜，馬薩小去去這條微博底下有很多正常人和疑似林白舒粉絲的人在留言，輿論形勢已經和之前馬薩小去去發布抹黑林白舒的視頻時完全不同了。
看著這些為林白舒說話的回複，陸天雲第一反應是驚訝，接著他又略微地感到了一絲欣慰，但很快，一種既氣憤於林白舒欺騙他、又不滿林白舒真實信息被這麽放到網絡上的煩亂情緒再次占據了上風。
同時，居然還有一種想嘔吐的衝動猝不及防地湧了上來。
這種衝動來得非常強烈，陸天雲忍不住地立刻捂住了嘴，當場就幹嘔了幾下。
過了一小會兒，他才慢慢緩了過來。
他一邊微微喘著氣，一邊十分震驚：難道他竟然被林白舒給氣成了這樣，都到了產生生理不適的程度了嗎？
他活了二十九年，這還是頭一回。
……行。
林白舒，可真有你的。
這時，電腦因為有一段時間無人使用，自動進入了屏幕保護程序。
屏保上碩大的時間顯示著現在是十點半。
陸天雲忽的想起，林白舒曾說過，他平時一般十一點多就可以從星晨回去了。
陸天雲一下子有點坐不住了。
他立刻打了個電話給司機，告訴他現在就準備回去。
五分鍾後，陸天雲坐在了他的轎車後排座位上。
車子開始發動，往停車場外駛去。
車內很安靜，但陸天雲的心情仍是難以抑製的焦躁。
過了一小會兒，他掏出手機，忍不住又點開了微博，想看看現在熱搜裏麵情況怎麽樣了。
結果他發現關於林白舒的熱搜居然已經沒了。
他想了想，又搜出了馬薩小去去的主頁。
沒想到一點進去，就看見這人的主頁上顯示著一行小字：
該用戶因被多人投訴，違反微博規定，涉及泄露他人隱私、製造謠言等，已被禁言處理。
陸天雲微微一怔，接著立刻就反應了過來：這多半林白舒本人的手筆。
隨即他突然就覺得有些可笑：
他剛才還在在意林白舒的信息在互聯網上被到處傳播這件事。
但其實人家是什麽人啊，用得著他在意這個嗎？
而他甚至都被林白舒給氣得幹嘔了。
他還是多在意在意他自己的身體吧！
————
車子很快開到了地方。
進屋後，陸天雲先把各個房間都轉了一圈。
整個屋子空無一人。
很顯然，林白舒還沒回來。
陸天雲便先在客廳的沙發上坐下了。
他充滿焦灼地等了一小會兒，想了想，給張助理打了個電話：“查得怎麽樣了？”
“……”張助理那邊停頓了一下，“查到了一些。”
陸天雲瞥了一眼牆上的掛鍾，現在距離他讓張助理去查林白舒還沒過多久。
他於是表示理解地說：“有多少，先發過來。”
掛了電話後，很快地，他在手機上接到了張助理發過來的一個文檔。
這裏麵的內容不多，陸天雲很快就瀏覽完了。
資料中的信息並不新鮮，主要就是白舒是如何跳級，多少歲進入ZXC大學，什麽時候畢業的等等，這些他基本上都已經知道了。
隻有一點稍微引起了他的注意：資料中提到，林白舒的哥哥林白英在三年前因為行賄非法獲利巨額資金入獄了。
……虧他之前還以為林白舒一直在被林白英迫害。
但其實，這人甚至已經進了監獄。
陸天雲忍不住又歎了口氣。
這時，清脆的密碼鎖開啟的聲音傳了過來。
陸天雲心頭也跟著猛地一顫，不禁抬眼看向門口的方向。
他聽見門被打開了，接著又被關上。
緊接著是腳步聲響起，很快，一個熟悉的身影出現在了他的眼前。
林白舒今天穿著件黑色大衣，裏麵是黑色的衛衣，底下則是一條寬鬆的深藍色牛仔褲，看上去還是那麽的青春貌美。
林白舒一進來，目光與他一觸，臉上一瞬間流露出了一絲意外之色：
“陸總……你回來了？”
陸天雲冷冷打量著他。
對方現在這副打扮，仿佛和平時並沒有什麽不同。
但實際上……
陸天雲冷聲道：“不回來，難道繼續讓星晨娛樂的董事給我做飯嗎？”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