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昏黃色的燈光照亮焦文小半邊臉,其餘藏在黑暗裏,零碎的碰撞聲停歇,他停止了指尖在杯中攪動的動作。

“困了嗎?”於駒輕聲問,他走到焦文的位置前,蹲下來征詢道:“我來送你回家。”

“我累了……”焦文說,他的語調懶散且隨意,又有幾分含糊在裏麵。

終於和自己說話了,於駒心裏的大石被挪開。

焦文看上去意識清醒,知道自己在說什麽,但自控力消失,平日裏絕對聽不到的話現在普普通通地說出來了。

焦文望著他的臉失神,如夢般喃喃自語,“即使是遷怒……我現在不想看見你……”

於駒心髒猛然一縮。

方鬆在一邊被流淌著的歌聲幹擾,沒聽清焦文說了什麽話,隻看到於駒蹲在焦文腿邊,沒有下一步動作,也不肯走。

等到燈光再一次發生變化的時候,方鬆瞪大了眼睛。

於駒的手摁在焦文腿邊空餘的沙發上,直起身體,由上而下吻了他的下巴,“你喝醉了。”

“所以?要帶我回家嗎?”焦文隨口說道,他抬起沾著酒液的手指,按在於駒的下唇上,慢慢磨蹭到嘴角唇邊。

於駒的鼻腔裏一下子全是烈酒獨有的香調,和焦文嘴裏呼出的氣味一樣。

於駒舔掉嘴唇上那滴酒,嚐到了焦文嘴裏的味道。

於駒拉起焦文,少見強硬地攬住他的腰,不讓他逃避。

“我先帶他走了。”於駒對方鬆說,他灌了一口焦文原先的那杯酒,拾起邊上的外套動身。

“啊、……哦哦,好。”方鬆尚且在呆愣中,雲裏霧裏點了點頭,等到兩人的身影到了門口才反應過來。

“我是不是……不應該把人叫過來啊……”他一下拿不定主意,不知道該不該轉頭聯係於信。

“算了。”方鬆酒杯一放,焦文既然說他們已經分開了,於信應該也知道情況,他就不再湊熱鬧拱火了。

想要起身,旁邊等候的服務員立馬走了過來,“您好,結賬在前台。”

“我靠。”方鬆脫口而出,他扭頭看門口,背對著他的於駒正好給焦文披上外套,推門出去了。

“對,結賬。”方鬆一拍自己額頭,迫不得已說。

……

在出租車上,焦文頭靠在於駒肩上,閉著眼睛清淺呼吸著,後座縈繞著淡淡的酒味。

司機在等紅燈時,從後視鏡裏瞄到了乘客的狀況。

“喝醉酒了嗎?需不需要塑料袋?”夜裏總會遇到各種各樣的乘客,他車上備了許多實用的小東西。

“不用。”

於駒見焦文不想說話的模樣,代替他回絕了。即使現在焦文閉著眼睛,呼吸平穩,他也知道對方沒睡。

他急匆匆趕來後得到的是不想見到他的話語,而當他一如既往地黏過去後,並沒有沒有強硬的拒絕。

說著不想見到他,實際現在正靠在他肩上裝睡。

都說喜歡一個人是藏不住的,一向在感情上內斂的焦文也要護不住心動的心,一點一點被戳破名為好哥哥的遮羞薄紙。

下了車,焦文繞過保安亭進了小區門口的便利店。

於駒跟在他後麵,沒有催促,沒有疑惑,為了安全緊緊跟著,把人鎖在自己視線裏。

“要吃嗎?”焦文路過巧克力的貨架,他站著猶豫一瞬後,走進拿出一袋巧克力豆問他。

被主動搭話的於駒一下子恢複了精神,連連點頭,像因為出門興奮的小狗一樣,纏在焦文左右,“文哥你還記得我喜歡吃的巧克力啊,它家新出了一種口味,我試過了,更好吃。買兩包……”

焦文的問話似乎隻是一時興起,後麵沒有再給於駒一連串的話任何反應。他走到最後,在貨架上拿了罐啤酒去結賬。

於駒張張嘴想要勸阻,想起焦文忽冷忽熱的反應,他猶豫了一會兒。

店員動作迅速,截斷他的猶豫,隻能跟著焦文一起坐在店內休息的座椅上。

焦文拿出啤酒,把剩下的東西都放到於駒麵前。

“文哥。”於駒按住焦文要拉啤酒易拉環的手,“別喝了吧,喝太多酒……對身體不好。”

焦文在酒吧中見到的臉上的紅暈現在隻剩下淺淺底色,他被攔住後,心中那股情緒也被壓製住了。

他飛快瞟了於駒一眼,隱隱有點泄氣,一向挺直的背稍稍塌了下去。

於駒前所未有地和焦文感情想通,他頓時領悟到了焦文的意思。

如果不喝酒,不迷糊一點,就無法假裝不在意地讓於駒待在這裏。

於駒的手仿佛被燙到一般,驀然收了回去。

他心髒微微發麻,期待和喜悅在蹦跳。突然希望時間能夠快一點,讓焦文快點喝完易拉罐裏的酒,快點對他親近。

漫長的等待裏,於駒在心中雀躍歡呼,看著焦文帶他進去小區,帶他走進電梯,也望著電梯反光裏焦文的衣角,襯衣弧度下的勁腰,衣領包裹住的脖頸……

於駒的喜悅被撲滅了大半。

焦文的臉色和他想象中的不同,沉默中的掙紮,他時常夢到的場景再一次在眼前展開。日思夜想的人沒有變,他的決定會變嗎?

果不其然。

“開門。”於駒不肯走,他站在原地看著攔在門前的人,固執地說,他不可能再放任這個結果再出現。

焦文背靠在自家冰涼的門上,外套披在他肩上稍稍帶來暖意,左手隨意地搭在門把手上,像是隨口道,“你不能進去。”

這句話點燃了於駒心中的憤怒,仿佛被戲耍、被拋棄的情緒驅散了剛剛小小的竊喜。頭頂的燈光照映在他的眼眸中,他的神情堅定得不可思議,他說:“焦文,不是你說得算,我要進去。”

焦文似乎是感到乏力,酒力到現在開始慢慢爬了上來,他頭腦勺靠到冰涼的門上,看著久違顯示出強勢任性一麵的於駒。

於駒現在還是一副學生氣的打扮,薄款的衛衣外穿一件黑色工裝外套。如此青澀的模樣,但麵對他的時候,已經有了男人的進攻性,想要壓製,把人拆吃入腹的眼神。

係統興奮尖叫,“一號角色他終於進化了!我就說玩家你反複橫跳很容易達成黑暗成就!”

焦文不理會感情白癡係統,心中暗笑,手有氣無力但十分不耐地在門把手上拍了幾下,變了個人一般無情地驅逐,“我家憑什麽你說進就進?我都說了讓你回去……”

他接下來的話沒能說出口便被打斷了,於駒直接衝過來強硬地抓住他的手,摁在指紋鎖上打開了家門。

開門提示音後,機械音開始播報“歡迎[焦文]回家……”

焦文隻感覺天旋地轉,手臂被人拉扯,跟著力道踉蹌進屋後,門被大力摔上,緊接著被扯著走到客廳,他也摔進沙發裏。

屋子留給他一個人住後,客廳裏添置了不少隨性的東西,平日裏用來放鬆的懶人沙發這個時候便宜了於駒。

焦文陷進柔軟的沙發裏,被反抗的事實使他難得惱怒起來,失去了平日裏一貫氣定神閑的態度。

“你是最沒資格這樣對我的。”於駒的目光尤為地冷冽,怒火隱藏在底下快要破冰而出,他指尖發顫,“我為你做了那麽多,我為你做了那麽多……”

他喃喃重複著,似是抱怨又似是責怪。

“你應該什麽都不做。”焦文卸下最後一絲力氣,任由自己在沙發裏陷得更深,他借助窗外的絲絲亮光盯著天花板出神。

“你要是什麽都不做就好了……”

平淡的話讓場麵失控。

焦文眼前最後一絲亮光被遮住了,有人在黑暗裏傷心絕望,不容拒絕地親吻他。熱息與柔軟占據了他的感官,他無動於衷,仿佛一座永遠不會給予回應的雕像。

於駒的孤注一擲和愛意沒有得到絲毫反饋,動作越來越慢,心底越來越絕望,在他含著另一個人的唇瓣要停止的時候,焦文捧住了他的臉。

被束縛的熱情在這一刻通通溢散出來。

焦文把他的心浸泡在歡愉中,下一秒甜蜜變成毒藥也不在乎。

欣喜與愉悅如同煙花般綻放,於駒心髒激烈的跳動著。

焦文分開後,喃喃說道

“不應該……”

他聽見焦文一如既往富有魅力的聲音,在寂靜的空間裏再微弱的聲響也被放大。

焦文俯身親吻著他,從下巴耳垂,“我不應該親吻你。”

他說著,從沙發裏爬出來,也把於駒一並拉出來,把他身上的外套扯下,黑暗中摸索著解開,他們胡亂親吻,纏在一起,跌跌撞撞進入臥室。

“但是,明天的事,交給明天的我去想。”

略微含糊的聲音消失在空氣裏,主臥的房門被急切地摔上。

……

現在的生活像是夢一樣。

於駒掛斷電話後,從陽台回到宿舍裏。

臉上未消失的笑意讓室友幾個心照不宣地交換視線。

“幹什麽,笑得一臉猥瑣。”於駒沒好氣地說,抄起桌麵上的蘋果,衝離得自己最近的室友扔過去。

“有人偷偷脫單了啊。”室友接住蘋果,衝他擠擠眼睛,“是吧?”

從於駒的表情中不難發現,他一下子想到了某個人,臉上浮現出甜蜜的,陷入愛情中的笑容。

答案不言而喻。

“哇,膩死人的表情。”另一個室友誇張地叫道。

“欠揍是吧你。”於駒板起臉,舉起拳頭作勢要打人。

室友沒有想到平時看上去頗有酷哥風範的於駒談起戀愛來是這幅模樣,抓住機會死命調侃。

室友故意膩味的話在於駒耳邊成了甘甜的蜜糖,快要成為執念,一直得不到的人現在能觸手可及。

他從自己記憶裏挑出最為珍貴的糖果品嚐,在舒適柔軟的被子裏醒來,猶帶困意時感受到掌中皮膚順滑、軟硬恰到好處的身體。

他抱著焦文睡了一晚上,在夢裏扔不肯撒手。

於駒回憶起那天焦文出門時特意戴上圍巾,他留下的痕跡一點一點被遮住,但並未消失,仍在隱瞞、他人看不見的地方緊貼著肌膚,彰顯自己的存在。

身體熱了起來,於駒不由自主地咬咬指尖,稍微的疼意更加喚醒身體的記憶,他清了清嗓子,彎腰坐到椅子上,扯了件外套蓋住大腿。將桌麵上玻璃杯中的水一飲而盡,努力適應著他日漸熟悉的熱度。

或許他該熟悉的不是熱度,於駒焦躁地按壓指節轉移注意力,應該是快.感,以現在的關係,他還應該讓焦文熟悉也是。

把他綁在自己身邊,去掉別人的氣息。從頭到尾,從裏到內地熟悉自己,熟悉他現在和以後的愛人。

作者有話要說:

是我理解錯誤嗎,為什麽大家都在給哥哥(於信)加油,弟弟(於駒)才是目標啊喂!

(抱頭jp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