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焦文上次在這個世界裏,是學生時代,經常在休息日跟著於信來他家中。偶有焦文“父母”出差繁忙時,還借宿過一陣。

和於家父母的關係稱得上熟悉,在廚房打下手不成被趕了出來,麵前被塞了一碗湯。

“排骨湯,邊喝邊等。”於媽媽把焦文按在餐桌前,進了廚房。

焦文溫柔的性子,讓他少有被拒絕的機會,現在被強製趕出來,人有點懵。作為晚輩,還在別人家,他隻能聽話,乖乖坐著喝湯。

於駒在焦文離開沒多久後也跟了上來,看到他這副模樣,無法克製地笑出聲。

“這算不算風水輪流轉?在我媽麵前,你也要聽話。”於駒笑著走近,手撐在餐桌上偏頭看他。

焦文撇他一眼,把碗往於駒手裏一塞,轉身喊道:“阿姨,於駒把我湯搶了。”

沒一會兒,於媽媽端了新一碗湯出來,遞給焦文的同時不忘瞪於駒一眼,“你這個眼紅別人東西的毛病什麽時候能改,以前不是求你喝湯都不喝的嗎?”

“我……”於駒無辜挨罵,眼睜睜看著他媽訓完他走人,他轉眼瞪焦文。

“阿姨也沒說錯。”焦文偷笑。

於駒繞過桌角,坐到焦文身邊,他拖動椅子,幾乎快把兩張椅子黏在一起。

椅子隻是幾乎,被桌子遮住的腿不是。

焦文清晰地感覺到了另一個人的體溫,於駒偷偷緊貼他的大腿,在他看過去的時候狡黠地笑了,壓低聲音說道:“沒辦法,誰讓我想要的總在別人手裏呢。”

不爭不搶,做個透明人,就不會出現現在的局麵了,他也沒辦法像現在這樣肆無忌憚地在桌下捉弄自己喜歡的人。

等晚飯開餐,於駒老實收回了手,這個場景他十分熟悉,像幾年前一樣,他模仿以前的自己就可以了。

但少年人的情意哪有那麽好掩藏,更不用說他現在正春風得意。

於信見到於駒餐桌上望焦文的眼神,心一沉。

焦文假裝毫無察覺,全程和於媽媽於爸爸聊天,說了一些留學時的趣事。不管私下如何,在這一頓飯中,大家都為相聚高興,回憶懷念以前。

賓主盡歡而散,焦文表示自己要離開時,被於爸爸叫住了,勸道:“時間也不早了,你既然沒開車來,不如留一晚。”

“不用了,叔叔。我出去攔輛車,很快。”焦文推脫。

“這麽晚了,不一定能攔到車。大魚他房間一直有打掃,我再拿個枕頭來,你像以前一樣睡他房間,方便。”於媽媽也說。

此話一出,在場的三個年輕人都僵住了。

於信看見焦文臉上為難的神色,主動解圍,從房間拿了車鑰匙出來,說:“爸、媽,人家明天要加班,不合適。”

“你明天早上送人上班不一樣嗎?”於爸爸說。

於信沒好氣地看他爸一眼,頗感無奈,說:“你兒子我一個休息日還要給人當司機嗎?”

“那怎麽一樣……”

於信拉著焦文幹脆利落地出門了,門一關,當身後沒聽完的話不存在。

兩人起初都一言不發地下樓,焦文並肩和他一起走出樓棟,“……謝謝了。”

於信出門沒得選擇穿上了皮鞋,在地上發出輕響,寒冷的深夜裏,聲音格外清晰。

他靜了一會兒,說:“你不想留下來,再怎麽留也沒辦法。”

他意有所指。yst

他們之間的對話斷斷續續,兩人說出口前總是要想許久,做好心裏建設。

就像現在,於信在找到車,兩個人坐穩後,才問道:“是因為什麽?是因為我,還是因為於駒?”

“怎麽這麽問?”焦文勉強笑笑。

於信啟動車子,“以前需要我爸媽開口留人嗎?你進我房間跑得比誰都快。”

空氣裏有一瞬間隻能聽到輪胎碾壓地麵的聲音,他笑了笑,“不留下來是對的,我房間裏單人床,兩個人睡擠。”

一句話帶過話題,於信轉而問道:“我感覺你比以前長高了,國外的夥食那麽好?”

“沒有,我最開始吃不習慣,後來自己學著做飯了。”焦文說,他覺得有點悶熱,按下車窗,偏身靠著車門呼吸。

“你不和我聯係,我找不到你。知道你出國後,我吃飯時候都偶爾會想著你在國外能不能習慣,看來人都是逼出來的。”於信玩笑的口吻說。

係統聽著,默默一通分析後,冒頭提問:“玩家,於信是在賣慘嗎?”

“沒有,他在指責我。”焦文垂眼,沉默地演繹,沉默是最能讓人自動補全情感的方式,心裏指導係統,“你沒發現他說的慘,都是建立在我做的事情上麵嗎?”

“床沒變,以前能睡一起兩個人現在卻睡不下了。沒有和他聯係、不夠思念他、讓他牽掛,他在指責我的不完美和變心。”焦文一點一點揪出於信話下隱藏的意思。

係統瑟瑟發抖。

晚上車流量小,車內安靜下來,於信目視前方,路燈一盞接一盞,光由遠到近,最後投影在方向盤上迅速撤離。

“就到這吧。”沉默了一路的焦文說。

於信靠邊停車,開玩笑說:“連送到樓下的機會都不給我嗎?”

“不是。”焦文解開安全帶,他偏過身,今晚第一次不帶躲避地麵對於信,“我隻是想著……我應該離你遠點。”

於信怔住,他臉色難看起來,起先浮上來的一點輕鬆笑意消失得一幹二淨。

“說真的,有傷害到我。”於信努力輕鬆地說出來,他用手碰碰臉頰,頗為無所適從,因為他的難過已經掩蓋不了了。

“……都不是學生了,都創業長成大人了……”於信眼眶泛紅,但他慶幸現在是深夜,路燈的光亮讓焦文根本發現不了。

“你真的一直擅長讓人為你牽腸掛肚……”

焦文垂著眼簾,於信看不到他眼裏的光亮,曾經吸引他的地方變成的純粹的黑色,不會給他回應,也不會再像有魔法一般讓他心情飛躍。

於信說的話觸動到他,焦文眼睫劇烈顫抖了幾下。

“我不想傷害到你。”焦文低聲說。

“哈。”於信感覺可笑般短促地笑了聲,“那你應該一回來就來找我,立刻!馬上!一直和我在一起!”

“我想著、我以為我能處理好關係。”焦文焦躁地解釋,他努力傳達自己的善意,“我想關係能恢複以前,於駒知道後慢慢接受祝福我們……像高中時候那樣,大家一起打遊戲,出去玩……”

“那現在他媽是什麽情況!”於信不想聽狗屁不能實現的構想,他憤怒吼道,手掌用力拍在方向盤上,力道大到似乎失去痛覺。

“我不知道,我不明白。”焦文真情實意的迷惑更加讓人挫敗,“我覺得他是弟弟,像親弟弟一樣,你的家人我同樣當家人看待。那天出去,我帶他去買鞋子,以前我們一起去逛過的他喜歡的那個品牌。我像以前一樣對他,但是我也不知道為什麽……”

焦文的話顛三倒四,拿出以前的回憶和多餘解釋,像是要證明他和於駒的相處和以前並無不同。但他們都知道重點不在這,同樣的相處滋生出了不一樣的感情。

心動在他這變得可恥且難說出口。

“所以你和他已經在一起了?”於信問。

“……沒有。”焦文嘴唇緊抿。

“趁來得及,分開。”於信冷冷地說完,下車透氣,車門被狠狠摔上。

車子在一聲巨響和餘震消失後,陷入了寂靜。

於信站在車旁吹拂著冷風,消散他心中的煩躁,在第二支煙過半時,身後終於有了動靜。

於信心裏還憋著一口氣,他看著焦文從車上下來,口氣不冷不熱,問道:“怎麽樣?”

焦文站在原地,他一言不發。

沉默總是可以替代回答的。

“你他媽的就是喜歡上他了!”於信憋著的火氣一口氣點燃,半截煙被狠狠扔向地麵,猩紅的火點在彈跳幾次後落地。

於信一拳打了過去。

焦文沒躲,急促地痛哼了一聲,下一秒衣服領口被於信攥住了。

“焦文,你厲害啊,你真的是、太好了。”於信咬牙切齒,扯出來緊繃繃的笑扭曲又諷刺,“你因為於駒一言不發去了國外,不回消息不打電話給我。我當你死了呢,一回來說我們做什麽朋友,我還像個傻逼一樣高興來著。你現在呢?現在因為於駒要離我遠點!”

於信感覺不到半點冷風的效果了,他全身像沸騰一般,“於駒是於駒,我是我,在你心裏我比不上他是吧?你把我當什麽玩意了!”

“上課、逃學、打架、畢業跑去海邊旅遊,都!是我他媽和你一起的!我!明白嗎?你過去七八年都是和我在一起!”

“我明白,我從來沒有忘記過。”焦文鼻尖發紅,碎發散落在額前,他說,“我害怕,我不想再傷害一個人。”

所以選擇再一次遠離他嗎?

“我也害怕……”於信鬆開手,低頭掩蓋自己的神情,他聲音低啞,“我習慣你在我身邊,喜歡你在我身邊,你每次來看我我都要高興得要瘋了。焦文,焦文……你怎麽舍得我的呀?”

微弱的風吹動於信頭頂的發絲,沁入寒意。

焦文低頭把於信抱進懷裏,他把頭埋進於信的頸窩裏,心疼且愧疚地連聲道歉,“對不起,對不起,於信,我不應該,對不起。”

聽著他溫柔的聲音,於信伸手緊緊地抱住焦文,兩人如同熱烈的情侶,親密地黏在一起。

小區門口的便利店裏,於駒站在落地窗前,渾身發冷地看著外麵的兩個人。

這一幕似曾相識,他仿佛又回到他十七歲的時候,他依舊是關係外的人。兩人中誰他都能親熱地湊過去相處,但是當他們兩個人在一起時,不行。

作者有話要說:

我下輩子都不要寫三角戀了!

講個笑話:

問:你覺得三角戀裏誰最痛苦?

答:作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