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雞飛狗跳

“不, 不,不, 這不可能。”林父回的斬釘截鐵:“這湯藥是我親自去玉泉大師那求來的, 半點沒有假手於人。”

隨後他又看見了**瑟縮著身子如瀾,指著他破口大罵,

“就是這個小賤蹄子, 自己生不出來也就算了, 還要借著湯藥來挑撥離間我們。”

“怎麽不能?”

“父親,如瀾他從頭至尾都沒有說過您一句不是,符水這事兒是許大夫徒弟親口說的。”

“不,不,不是這樣的,不是這樣的,那玉泉大師可是有通天神力的。”林父呢喃著,提到大師的時候, 還下意識地拱手抬頭拜了拜:

“這送子湯藥是玉泉大師幫我向觀音大士求來的, 那是這是受了神仙們的祝福與恩賜的。”

“父親!”

麵對林水強硬的態度,林父臉色蒼白,但卻還不願承認:“或許是許大夫那個徒弟錯了,那還隻是個徒弟......”

雖然林父嘴上這樣說,

但誰都知道,能在醫館獨當一麵下定論的徒弟,已經是能行醫的大夫了。

“爹——”林水的聲音充滿了疲態與滄桑,變得有氣無力,

“你先回去吧, 改日等如瀾身子養好了, 我們再回家。”

“我......”林父開口還想說什麽, 卻被林水阻止。

“爹,您心疼那個死掉的孩子,難道我們倆就不心疼嗎?如瀾剛小產,你就一口一個掃把星的叫罵,這無異於拿著刀子在往她身上戳啊。”

孩子沒了,沒有人是不難過的。

父親他覺得失去了盼了好些年孫女,她和如瀾也剛剛失去了她們第一個孩子。

林水眼中含淚,對著林父輕搖了搖頭,失望至極。

“林叔,你瞧這日頭不早了,家裏有人做飯嗎?”元笙笙態度和善地半推著失神的林父出了屋門。

院子外,

她看著著林父逐漸遠去的的背影,倚在門口的牆柱青石牆上。

昨晚,許大夫將如瀾體內的汙血排掉之後,便差了個徒弟來詢問小產的狀況。

林水就將飯桌當時所有的事細述了一遍。

今早,那個徒弟就跟著他們的車查看了泔水桶和著院子的裏裏外外所有的東西。

最後在一盆蔫巴巴的的花盆裏找到了線索。

這裏麵就倒了幾次林父送來,如瀾不願意喝的湯藥。

林父怕是怎麽也不會想到,

他求了四五年的孫輩,卻偏偏毀在他自己手上。

***

灶台前,元笙笙的袖子卷起,身上全是水印,她麵容扭曲,齜牙咧嘴地死死扣住手裏那條還在掙紮的魚。

這是她費了九牛二虎之力從缸裏撈起來的。

誰知道如瀾是用了什麽法子養的魚,這生命力竟然如此旺盛。

她正想著,手中的魚尾巴一甩,又甩了她一臉的水。

魚身子黏膩濕滑,她一個沒留神,就被它掙紮蹦躂到了地上,魚頭和尾巴在地上拍打著,染上了土。

她隨意抹了一把臉上的水珠,彎下身子繼續捉魚。

再三問過係統之後,元笙笙還是準備為如瀾做魚粥,不僅好克化,還滋補身子。

她將魚重新從地上撈起來,雖然它還在奮力的掙紮,但這力道倒是與剛才相比,小了不少。

一手抓著,一手拿著菜刀試圖將它拍暈。

雖然她從沒做過魚,但是有些常識還是知道的——殺魚前要先把這魚敲暈,就好處理的多。

許是她的力道有些小,刀背一砸,魚跳的更加厲害了,把她嚇了一大跳。

她拿著菜刀的手微微顫抖,一手捏著魚身,找好角度,重新接敲了兩下。

終於那昏死過去的魚躺在在粘板上,沒了動靜。

她放下菜刀,手忙腳亂的端來了一盆水好生的???*將魚洗幹淨,但卻犯了難,光溜溜的魚身擺在眼前,卻不知道從哪裏下手。

記憶中應當是剖開肚子吧。

她皺了皺眉,不知所措之際,卻剛巧看見尹清進來,

他嗅了嗅鼻間縈繞的魚腥味,出聲問:“可有我能幫忙的?”

元笙笙甩甩手,從自己臉上捏下來一片魚鱗,眼前一亮,

“尹清,殺魚,你會嗎?”

***

尹清他的右手不能用大力,隻能幫忙扶著,左手手起刀落,雖然看不見,但動作卻不顯狼狽,

像是早就將魚的骨架爛熟於胸一般的熟練。

“內髒都弄出來就好了,剩下我來罷。”

元笙笙看著那些帶著還帶著血絲的,理應扔掉的內髒就打了個哆嗦。

這雖然不是她第一次做飯,但卻是她最慌張的一次。

古代的這些土灶台,鐵鍋還有這鍋鏟都用著不順手,讓她原本就馬馬虎虎泡麵水平的廚藝更加的雪上加霜。

但如此狀況下,也管不了這樣多了。

她從粘板上捏了一把子蔥花,灑在瑩白的魚粥上,這便齊活了。

如瀾自從林父走後就時不時難受。

她端著白粥進去的時候,他正靠抱著一個木盆吐的昏天暗地。

等他吐完喝了口水後,便依偎在林水懷中,嬌憨地扯著她的袖子,微笑著。

“妻主,我這是孕吐,不要緊的。”

這讓端著粥進來的元笙笙呆愣在在當場。

如瀾臉色蒼白,嘴唇幹裂但卻還是一臉的笑意,眉眼彎彎地招呼著尹清:“尹清快來看我的寶寶。”

他拉過尹清的手,放在自己的肚子上,眉宇間全是初為人父的溫情。

“感覺到了嗎?我的寶寶在動呢。”

“嗯,在踢你。”尹清說。

“嗯。真好。”

如瀾摸了摸自己肚子之後,又靠了回去。

元笙笙與林水對視一眼,在各自的眼睛中看到了震驚。

她整理了心緒走過去:“如瀾,吃些魚粥吧。”

“多謝笙笙,聽說吃魚對寶寶好,我可要多吃些。”如瀾嘴上說著,想著從**起來,卻被林水壓了回去。

她摸了摸如瀾的臉,啞聲道:“乖,就靠在這裏吃。”

“我又沒事,怎麽不能下去吃?”

林水沒接話,環住如瀾的手硬是沒鬆開半分。

眼看著如瀾在林水懷裏掙紮,元笙笙急中生智,像哄小朋友一般哄他:

“姐夫,許大夫昨天還特地囑咐說你是頭一胎,坐在**穩當一些,讓我們好生照顧呢。”

如瀾愣了愣,隨即點點頭:“嗯,對,要聽大夫的話,才能生出來一個健康的寶寶。”

他將手中的粥碗遞了過去,一口口吃了起來。

如瀾低著頭吃的乖巧,時不時抬頭看著她們,眼睛一眨一眨的,全是笑意。

元笙笙看著心裏有些酸澀,不禁要落下淚來。

接連著兩天,如瀾的精神都一會兒好一會兒差的,有的時候他知道寶寶已經沒了,

但更多的時候,竟真的像是一個孕夫一般,摸著肚子,甚至開始拿起了針線做起了衣服。

甚至當晚,如瀾還大半夜的跑出門去,說是要去山上找觀音大士要寶寶。

但幸好被當時在廳中休息的尹清聽到了後及時製止。

這兩日,三個人就輪流休息,照看如瀾,她和林水主要負責白天,而尹清則是負責守夜。

她不做飯的時候,就看著托著頭在一旁小憩的尹清,忍著心中那些迤邐的心思。

如瀾姐夫從前幫了她這麽多,於情於理也不能在這個時候還隻想著自己。

***

這天下午,元笙笙端著剛煮好的藥汁走進屋,卻沒想到卻讓如瀾瞧見了。

自林父走之後,他隻要看到用碗裝著的深褐色藥汁就會失去理智。這些天,都是林水放在竹筒裏,或者對口喂給他的。

但今日竹筒沒在廚房,她想著他睡了,應當也不會發現,於是端著藥進了屋子,再將藥汁裝進竹筒中,

卻沒曾想,卻被他撞了個正著。

如瀾也不知道哪裏來的力氣,一把將端著滿滿藥汁的笙笙推到,湯撒了她一身,

碗也碎了一地。

元笙笙的手腕被割破流出來血,身上被燙的生疼。

林水聽到動靜,趕忙衝進來,攔住了發瘋的如瀾。

“妻主,有人,有人,要害我們的孩子。”如瀾死死地捏住林水的袖子,跌坐在地上,死死地護住自己平坦的小腹。

“夠了,瀾兒!”林水搖著如瀾的身子,想讓他清醒一些。

但如瀾隻是不停地哭,邊哭邊道歉:“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都是我的錯,是我沒保護好孩子,對不起。”

元笙笙坐在地上,她此刻還沒回過神來,身後卻伸出隻手,將她扶起。

“傷到哪裏了?”尹清問。

“左手手腕,傷口不深,上點藥就好了。”

看著如瀾忽然變成這樣,大家的心思都不好受,責怪的話再也說不出口。

再說她這傷口隻是看著嚇人,其實並不深,隻是腿上被湯藥燙傷的地方火辣辣地有些疼罷了。

她走出門去,捂住還在流血的手腕,想找塊幹淨的布巾包住,卻沒想到正麵撞上若柳。

“笙笙,你受傷了?”

元笙笙心裏一緊,暗叫不好,

這小祖宗怎麽來了,

如瀾現在這個瘋癲的樣子,若是看到若柳那還得了。

想到這,她趕忙扯著若柳的袖子趕忙離開。

眼看離簪子鋪子定下的開業時間越來越近,元笙笙心中也不免的有些著急了起來,

但如瀾現在這個狀態實在是離不開人。

原本她以為從前瓊瑤劇寫的都太誇張,卻沒想到失去孩子卻實在是會這樣慘。

“實在不行就用繩子捆起來吧?”林水歎了口氣,連日來的擔心讓她幾乎沒有睡過幾個安穩覺

可無論她用什麽樣的辦法,如瀾就好像陷在一個他自己編織好的夢裏,不願意醒過來。

“笙笙,昨天的事情,真對不住了。”林水看著她手腕間纏繞著的布條說道。

她沒想到如瀾會做出這樣過激的事情。

“沒事的,就是看著嚇人,其實不疼的。”她笑了笑接著說:“若是綁起來,姐夫該有多難受啊,這種法子治標不能治本,我們還需再想想。”

“我也確實是想不到什麽法子了。”林水耷拉著腦袋,眼下一片烏黑,僅僅是這幾日,便看起來蒼老了好多。

“尹清,你說,又沒有那種能讓人失憶的藥啊?”

他以前在那種地方苦過來的,如果真有這種藥,應當聽說過吧?

“有。”尹清點點頭。

“那在哪兒能買到。”

“逍遙丸,隻不過,吃了那藥會忘記全部的事情,變成三歲孩童。”

這讓本來還抱有期望的元笙笙垂下腦袋:“那還是算了。”

別不僅沒治好如瀾姐夫,還弄成了個傻子。

“哎,如果能有個剛出生別人不要的嬰兒就好了。”元笙笙拖著腮,不禁將心中所想說了出來。

隨即她就意識到錯了。

這裏是古代,還是個女尊。

隻看林父的反應就知道,這裏的人是很重視血緣的,她的這種想法在這應當也算是大逆不道了。

“林水姐,就當我亂說的,別放在心上。”

“有,這兒山上有個寺廟,專門收養棄嬰的。”林水夾著菜,語氣平靜。

元笙笙停了筷子看著他,卻見她麵色如常。

隨後,三個人都沒在說話,安靜的吃完了這頓飯。

“笙笙,我決定去養一個孩子了。”林水說。

元笙笙起身收拾碗筷的手頓住。

“你當真想好了?這可不是腦子一熱的事情,孩子不是別的,不能說養就養說不養好就不養的。”

“嗯,我知道,我都想好了。”

林水想到了那日許大夫說的話。

“你夫郎出血太多,雖體內的汙血都排幹淨了。隻是之後若是要孩子怕是不太容易了。”

“嗯,沒事,人沒事就好。”

她還記得聽到這件事的時候,平靜的心情,接著認真囑咐道:“許大夫,這件事切莫跟別人說。”

她害怕如瀾會知道會傷心。

晚上,月亮掛在當空。

尹清回到院子裏,正巧碰上要出去的若柳。

兩人擦肩而過之時,他身上傳來的若有似無的味道躥進了他的鼻尖。

他自小就在清風樓這麽多年,這種味道熟悉到是刻在了骨子裏。

是攝魂香的味道。

它聞久了能讓人意亂情迷,也是清風樓靈人套取消息的重要手段。

“你要去哪裏?”尹清開口問。

若柳斜著眼看了看尹清。

二人同住的這幾天以來,尹清從來都沒說過一句話,他竟然還記得如何說話?

“為何要告訴你。”

若柳說完,眼神都沒多留一個便走了。

尹清回到了屋子裏,坐在桌前一動未動,心思紛雜。

他應當是去找笙笙了。

那她會被攝魂香蠱惑嗎?

若柳可是已經得償所願了?

與若柳相比,他此刻坐在這活像個跳梁小醜,守著這顆卑微的心,絲毫不敢越雷池半步。

就算沒有譚言,她也不會選你。

別人家的夫郎會將家裏收拾的井井有條,做好飯菜的等著妻主回來,可他呢???*?

不善廚藝。

同樣也,保護不了他。

昨日,他如果要是能看見,會從後麵接住她,不讓她摔倒。

又或者若是她受傷了,他也能看的見傷口,幫她上藥。

那可是剛煮好的滾燙的藥汁啊,

就算隔著衣服,撒到身上也會痛的。

而他就是什麽都做不了,隻能呆呆地讓別人來照顧。

現在,兩人是在賞月還是在喝茶,又或者是......

尹清將頭上的簪子拿下來捏在胸口,死死地攥住,仿佛一個快要溺水的人抓著的最後一根稻草一般。

隻要是想到她會變成別人的妻主,他就嫉妒發瘋。

她的夫郎一定是溫柔可意的。

就算他尹清配不上她,也不可以是若柳。

他心思不純。

分明身負武功,性格強硬,卻隻要有笙笙在的地方,

卻會換上另外一幅樣子。

想到這裏,他摸到了手邊盲杖,快步走出了房門。

***

這邊元笙笙剛躺下,就聽見外頭的敲門聲。

讓她有些惱怒。

這一個兩個的沒玩了是吧?

她氣憤的打開門,卻忽然愣住,門外麵站著的竟然是尹清。

隻見他頭發淩亂,紅腫著眼睛:

“怎麽了?是如瀾出事了嗎?”

“不能是他。”尹清抬起頭,茫然無措的眼珠子朝著她的方向。

?誰?

元笙笙撓了撓頭,不懂他這這句話的意思。

“若柳。”

“若柳?他前腳剛離開。”

“走了?”

“嗯,莫名其妙的來找我,卻又沒說什麽事就走了。”

“所以,你們方才沒有......”尹清話隻說一半,

欲言又止。

“沒有什麽?”

今天的尹清怎麽如此的奇怪,說話就像打啞謎,讓她琢磨不透。

“沒什麽。”尹清垂下眸子,搖了搖頭,轉身就要走,卻被元笙拉住。

等等,她好像有些明白了。

她慢慢靠近他,盯著他的臉。

“你不會以為,我這大半夜的會和若柳做什麽吧?”

“不是。”尹清別過臉去,口是心非。

“是嗎——”

元笙笙拉長了嗓音。

“你慌慌張張跑來,卻不是擔心我嗎?”

元笙笙伸出手去,用食指輕抹去了他臉上的泥點。

笑了。

作者有話說:

後天上夾子啦!我明天抓個蟲!周三晚上還是11點更新!啾咪

感謝在2023-01-15 22:38:47~2023-01-16 23:09:47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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