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林府
壓下心中憂慮,他還是推開書房門進去了。書房用博古架隔開,分為裏外兩間,外間靠牆設有太師椅和方桌,用以待客。牆上掛著名師字畫,博古架上擺放著各種名玩古器,處處透著一股文人的風雅。
裏間靠牆有兩麵擺滿了書的大書櫃,兩扇大開的窗戶外可直接看到開的鮮豔欲滴的一片梅花林,若是在冬日下雪時,更有另一番梅花雪景圖。
此時,大周朝的首輔就坐在書案後,手裏拿著一卷書。桌上的香爐冒出一縷縷的輕煙,白叔走到博古架旁,微微傾身喚了一聲老爺。
林鴻禎抬起頭,長期處在上位者的他顯得嚴肅又刻板,渾身透著威嚴,可那一雙眼睛卻很平和,中和了那種壓迫感,有股文人的儒雅氣質。他開口:“可是有事?”聲音平緩。
白叔點頭:“大太太那邊派人請您過去一趟。”小心翼翼觀察老爺的表情。
林鴻禎沒說什麽,點點頭,放下手中書卷,起身就往外走。他心裏當然明白夫人找他所謂何事。女兒失蹤這段時間他的心每天都如同針紮一般。那是他捧在手心,看著她從奶團子長成妙齡少女的女兒,在家裏千嬌百寵的長大,如今卻不見了。
找了這許多天,發動了他的人脈關係網,依舊沒有消息傳來。
可即便他再怎麽痛心,他都隻能藏在心裏。夫人的情況不容樂觀,他不僅是林府的支柱,更是大周朝的大臣,家事國事讓他停不下腳步。
既然人找不到,何不換條路,他考慮從他的政敵身上下手。所謂樹大招風,身為首輔的他當然有很多對頭,隻是都沒擺在明麵上來罷了。其實一開始他就知道是人為,隻是一來他想趕快先找到女兒,女子失蹤本就對名聲不好。二來,他琢磨不透對方是因何事綁走女兒,不能鎖定目標範圍,從而不好下手。京城的局勢太過複雜,他怕這表麵維持的平衡,一不小心就風起湧動。
隻是現在女兒遲遲找不到,他不得不一一從那幾個明顯的開始調查。此事必要做的隱秘,自然需要些時日。
白叔跟在老爺身後,見老爺一言不發,他也不敢出聲。這段時間老爺已經很疲憊了。既要派人去找四小姐,又要安撫住大太太,同時要打理朝廷事宜,又要應付皇上。白叔心裏忍不住替老爺擔憂,鐵打的人也不是這麽用的啊。
一路走到世安苑,白叔在外麵等待。林鴻禎獨自走進院子,丫鬟們忙不迭的向他行禮。夏菊看見他進來了,連忙進屋通傳。待他走進屋子,他便看見夫人斜躺在榻上的銀枕上,旁邊的丫鬟替她按摩著頭。
大夫人薛氏見老爺踏進屋子,起身揮退屋裏的丫鬟。薛氏容貌不俗,在閨閣做姑娘時就是一頂一的好相貌,即使後來嫁了人生兒育女,也是保養得宜,在她臉上看不出年齡。林輕煙的那一雙水汪汪的杏眼就像極了薛氏。
隻是現在她麵容蒼白,眼下有明顯的烏青,眼眶周圍泛著紅,眼底還有紅血絲。
薛氏自從嫁人來就夫妻和睦,兒女孝順,日子隻有小波沒有大浪。最近的經曆可謂是把她架在油鍋裏煮一般煎熬,整夜整夜地睡不著覺,心裏猶如纏了幾百根絲線,把她勒的喘不過氣。
等所有丫鬟都退出去了,她也沒吩咐下人給林鴻禎上杯茶。紅著眼睛就急切地問:“怎樣?今日怎樣了?有消息了嗎?”
林鴻禎看著結發妻子如此模樣,心下不忍,歎了口氣:“阿柔,昨晚又沒休息好嗎?你要注意你的身子,否則煙兒回來了看到你這幅模樣豈不是很傷心。”
薛氏支撐住的身子又沒了力氣,聽老爺這般不直麵回答的話語,她已經都明白了。眼裏含著的淚滾落下來:“我可憐的煙兒,你到底在哪裏啊?也不知在哪裏遭罪,吃得飽嗎?穿的暖嗎?”
她拿著帕子拭淚:“想到這些,我如何能吃得下睡得著,如今天已經涼了,她離家的那身衣服也不抵寒。”
“也不知道受了驚嚇沒有,她何時受過這些罪呀......”
薛氏心如刀絞,淚眼婆娑地看著林鴻禎:“老爺,這麽久了,真的找不到了嗎?真的沒有辦法了嗎?”
林鴻禎坐在她旁邊攬過她的肩膀,輕柔地拍著夫人的背:“阿柔,我一定竭盡全力,就算把大周朝翻個翻,也一定要找到煙兒。”
薛氏發泄了一會兒,也哭的乏累,轉而說起了正事:“老爺,明日就散播煙兒生病去青山廟裏休養的消息,安排人假扮煙兒乘坐馬車去青山廟。這事不能再拖了,不然等煙兒回來也怕是有損名聲。”
還不等林鴻禎說話,她又看著他說:“這些天就連府上也快瞞不住了,幾個姨娘都在詢問煙兒,說是好些天沒看到煙兒了。”
林鴻禎心裏本就有此想法,又怎會不答應:“夫人放寬心,這事我會吩咐宸兒安排下去的,至於府裏的人,你不必客氣,按照府上規矩處理了便是。”
薛氏得了準話,點點頭,對外頭喊了一聲:“春柳,給老爺上杯茶。”
林鴻禎知道暫時寬慰住了她,也鬆了口氣。別看他在外是一國首輔,一人之下萬人之上。在家夫人不開心了,茶都沒得喝。
林鴻禎怕夫人又想起女兒,轉而說起別的:“你的身子不好,這段時間府上就交給宸兒媳婦打理吧,也該讓她學著管家了。你也好輕省些。”
薛氏聽了這話,心裏也是同意的,她也不是那種霸著權力不放的惡婆婆。
大兒媳佟氏出身京城名門世家,是安慶侯府的嫡女,自幼就學習打理中饋。
交給她,她心裏也是放心的。何況這府上管家權日後也是要交到大兒媳手上的,早早放權,佟氏心裏也安穩些。還會念婆婆一分好。
想到此處,她微微點頭:“這事我會好好考慮,我的確是精力不濟。”
兩人說著話,春柳進屋端上一杯茶,放到林鴻禎右手旁。
林鴻禎端起來用茶蓋拂了拂茶葉,輕輕啜一口,慢慢品味留在唇齒的香味。
一盞茶還沒喝完,外麵就有丫鬟稟報大少爺來了。聲音剛落下,屋外就進來一男子。穿一身寬袖長袍,長相俊朗,身上的儒雅氣質跟他父親有些相似。不過因經常在大理寺處理案件,審問犯人久了也不知不覺帶著些淩厲的氣勢。
林玉宸剛從大理寺下衙回來,就想著來看看母親。母親最近情緒不穩定,他就來的頻繁些。
一進屋就看見屋裏除了母親,還有父親坐在上首,他紛紛給兩位請了安後,就坐在下手的椅子上。
他看向薛氏,眼中帶著關切:“母親今日可還好,頭痛可有所緩解?”
薛氏回到:“本還隱隱作痛,讓夏菊給我按了一會,後來與你父親說了一會兒話,現在就好點了。”
林玉宸點點頭,妹妹失蹤,他又焦急又心痛,也盡全力在搜索有可能的地方。
可母親這樣寢食難安,他也是擔心的,忍不住又囑咐一句:“母親要好好養身子,妹妹的事,我會操心的。”
林鴻禎在旁咳嗽一聲:“宸兒跟為父去一趟書房,我有事要交代,讓你母親好好休息,我們就不要吵她了。”
林玉宸一聽就明白了父親的用意,隻怕是又怕母親提到妹妹就控製不住眼淚。
他識趣的點點頭,溫聲對薛氏說:“母親今日就好好休息,我明兒讓姝兒來陪你。”
薛氏見這爺倆要走也沒阻攔,任他們去了。自己吩咐了丫鬟準備晚飯。
老爺說得對,煙兒那孩子心軟,如果哪日歸家,看見她這幅病歪歪的模樣,定會心疼自責。她現在就要好好的打起精神,在家等著煙兒平安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