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一行人浩浩****朝尚衣局走去,比之前還要招搖風光,大陣仗引得宮人紛紛側目。
而在得知鑾駕主人乃是李嫵之後,又紛紛敬畏地低垂下頭,李嫵在禦輦上,那些人縮成一個個圓點,宛若一枚枚棋子擱置在棋盤上。
她目光微滯,這就是權勢代表的作用。
無論他們心裏如何厭惡她,害怕她,在這一刻,都要低下頭。
李嫵興致缺缺地收回視線,有什麽用呢,還不如一台手機讓她來得開心。
她不知道的是,那些宮人遠遠地看著鑾駕離開,眼中除了膽寒與畏懼,更有幾分敬畏,日食那天的事,因為宮人眾多,即使隋宴驍再怎麽下封口令,總有幾個漏網之魚。
於是,小範圍的傳言在宮人嘴裏傳開,就像暗處滋生的苔蘚,緩慢堆積。
李嫵神秘莫測的卜算,尤其讓她們心存敬畏,有甚者自己都為她想好了理由,擁有這樣能力的皇貴妃娘娘怎麽會不受帝王寵愛?
即便張狂放肆,她也有這個資格。
青梅小聲說:“娘娘,咱們到了。”
尚衣局。
因為李嫵說話從沒忌諱別人,早有機靈的小太監飛奔著跑到尚衣局,話音落下,整個宮室寂靜無聲。
加班加點的繡娘停下動作,驚愕地說:“封後大典的禮服?”
一時間,所有人都不由向後望去,貴重的沉香木架日日擦拭保養,宛若巨人立在一側,此時卻隻能淪為陪襯——其上撐起兩件奢華至極的黑色禮服。
嘉朝尚水,以黑為尊。
黑色龍袍上繡綴金龍,威猛穩重。而另一件黑紅相間的裙裳,則是封後大典的禮服,金絲銀線交錯,裙擺衣袖無一不是精巧絕倫,堪稱繡娘們此生最巔峰的作品,它們未來還要被這個國家最尊貴的一對夫妻穿上,擺在這裏既是榮耀也是炫耀。
可現在,她們卻恨不得把它收起來。
來不及動手,門外傳來小太監的唱喏聲。
眾人心神一顫,李嫵已經走進來,一瞬便落在展放的兩件禮服上,她言笑晏晏道:“這就是你們準備的禮服嗎?”
“本宮想試一試。”
她話音剛落,繡娘們紛紛慘白了臉,好似聽見了什麽極為可怕的話,竟然磕磕絆絆地回答:“娘、娘娘,這鳳袍還未完工,不可試穿。”
實際上,她們皆是心知肚明,暗中交換眼神,隻希望這位皇貴妃能通情達理一些。
李嫵:“是嗎?”
“可本宮偏要勉強呢?”
“姐姐,什麽偏要勉強?”
嬌柔女聲傳來瞬間,李嫵眉頭一挑,賀清雪朝她露出清淺明媚的笑,十分流暢地行禮:“見過姐姐。”
規規矩矩,挑不出絲毫毛病。
可就是這樣,越是一反常態,李嫵看著她的眼,絲毫沒有意外,因為,她原本就是挑著時間來,正好和賀清雪碰到一起。
李嫵輕輕頷首,賀清雪目光劃過一側的鳳袍,立刻就被它的美震撼到了。隻要想到自己將會穿著這件禮服,登上全天下最尊貴的後位,賀清雪眼裏**起遮掩不住的興奮,讚歎道:“真漂亮。”
“本宮也是這麽覺得,宸妃。”
李嫵勾起唇角,一邊吩咐繡娘:“把鳳袍摘下,本宮要試試合不合身。”
“娘娘!”繡娘顫抖著身體,撲通一聲跪地,希冀的眼神卻望向賀清雪:“鳳袍還未完工,不可試穿。”
李嫵:“哪裏未完工,青梅你來看看。”
賀清雪還有些愣神,忽地反應過來,咬緊下唇,她想起來了,鳳袍尺寸是以自己身份定製,然而青梅手腳何其利落,短短幾息時間,不止檢查完畢,更是手腳飛快地摘下鳳袍。
青梅心裏敲起小鼓,這可是鳳袍!
可她動作無比穩重,不能慌。
流光死了,隻有她最有機會成為主子的心腹,自然也要將李嫵吩咐的每件事辦得利落無比。
李嫵近距離觀察,撫掌笑道:“不錯。”
然後,李嫵直接試穿。
一整個流程行如流水,到了最關鍵的一步,反倒卡住了。
青梅震驚無主:“娘娘,衣服……好像有點大。”
她說出這話時,一側的賀清雪瞬間沉下來,含恨地看著身穿鳳袍的女人,她要氣瘋了!
不止穿了她的衣服,更將她比到了塵埃裏,衣服寬大的地方在腰身,此時她才發現,自己竟然比不過一個棄妃,瞥見那張穠豔的臉,心慌與嫉妒交錯著爬滿整顆心髒。
她的腰比李嫵粗,她的胸比李嫵小!
女人最引以為傲的身材完全被她碾壓,賀清雪沉浸在不忿中,卻不知自己完全抓錯了重點。
定製,最為重要的便是量體裁衣。更何況是封建的古代,為皇帝做事,隨時將腦袋掛在腰上,一旦出了什麽差錯,十死無生!
可現在,這群號稱集天下之大家的繡娘手下出現最不該犯的差錯,整個尚衣局仿佛被一層看不見的黑紗籠罩,死一般寂靜。
李嫵脫去鳳袍,冷笑一聲:“這麽大的差錯,怎麽敢號稱天下之最呢?”
“禮服如此不合身,你們有什麽話要說?”
賀清雪飛快掠過一眼,華麗貴重的鳳袍此時正被下人拿在手中,被人用過的二手貨,她怎麽還會穿。
然而現實是,她要成為皇帝最心愛的女人,就得表現出她的善良不爭,一切以他為主。
在宮人驚懼求饒聲中,賀清雪說話了:“姐姐何必動怒,馬有失蹄,人有失手,體諒一番又何妨,我相信經此一事後,繡娘定然不會再犯!”
李嫵看著她,忽然翹起唇瓣,意味不明地說了聲:“哦。”
其實答案她已經心知肚明了,不是嗎?
她比賀清雪在宮中多了五年,什麽樣的齷齪事沒見過,自然知道這是怎麽一回事,上行下效,隻有隋宴驍發話,她們才敢這麽做。
不出意外的話,衣服應該是賀清雪的尺碼。
區區一件衣服,李嫵並不在意,重要的是它背後代表的含義,隋宴驍以為自己是執棋的弈者,那她就要他睜眼看看,誰是棋子,誰是弈者!
“青梅。”
青梅攥緊手指,心跳如鼓,忽地撲通一聲跪在地上:“娘娘,奴婢有話要說!”
她跪在地上冰涼的地磚貼著額心,想起臨行前主子吩咐她的那些話,那些堪稱膽大妄為的話,青梅心頭一緊,顫聲道:“奴婢曾在尚衣局七年,看得出禮服的尺碼——和宸妃娘娘一樣!”
賀清雪悚然一驚。
很快意識自己反應太過,她扯了扯唇,始終撐不起笑:“你在胡說什麽?”
李嫵淡淡瞥了眼:“那就試試吧。”
“是真是假,一試便知。”
李嫵唇畔掛著歡愉的笑,目光直直穿透人心,好似自己那些見不得光的心思早被她看的一清二楚。
賀清雪一陣不安,搖了搖頭,強笑著想要辯解。
她不能這樣,後宮的妃子那個不是笑裏藏刀,你來我往,她怎麽敢,她怎麽敢直接撕破臉!
李嫵眉頭一挑:“身體不舒服嗎?來人,伺候宸妃更衣。”
她今日來帶的都是忠心耿耿的下屬,一聲令下,賀清雪直接成了待宰的羔羊,她驚聲尖叫:“放開本宮!放開我!”
她怎麽敢!?
尚衣宮上上下下數十雙瑟縮眼睛裏,她被剝去外衣,知原賀氏的麵子被一個賤民踩在腳底!
我要她死!
我要她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現實是,青梅比對後,瞬間喜上眉梢:“娘娘,正正好好的合身。”
李嫵訝然:“怎麽可能?”
她淩厲的眼刀刮向賀清雪,語調平淡道:“原來是賊喊捉賊。”
“宸妃,你就這麽下作嗎?”
李嫵三兩句便給賀清雪定了罪,不知尊卑,貪得無厭,膽敢在內庭賄賂宮人,私自篡改禮服尺碼,不是膽大包天又是什麽?
賀清雪已經被捂住嘴,眼看汙水一盆一盆往頭上潑,她嗚嗚咽咽無法辯駁,看著宮人眼神變幻,那種看汙泥般的眼神,向來高傲的她如何受得了。
“清雪!”
隋宴驍目光一滯,被幾個力士按在地上,死狗般摩擦的人不是賀清雪又是誰,瞬間怒從心起。
“誰——”
“陛下,是我。”
李嫵溫婉一笑:“宸妃膽大包天,替換禮服尺碼,她被您寵壞了,我在教她規矩呢。”
隋宴驍喉頭一哽,在她從容不迫之下,憑空生出一兩分心虛
“啪!”
賀清雪腦袋一震,半張臉劇痛無比,粗俗卻十分有效的手段,一巴掌將她扇的暈頭轉向,趴在地上宛若哀哀幼鴿,死死盯著他:“陛下……”
隋宴驍猛地回神:“把她放開!“
“阿嫵,今天是清雪做錯了,不懂事,她年紀還小,你多擔待她——”
賀清雪聽見這話陡然睜大眼,這話切切實實將罪過扣在她頭頂,她怎會甘心:“陛下。”
“來人,快請太醫,把宸妃送下去診治。”
“另外,宸妃對皇貴妃不敬,禁足半月。”
瞥見她紅腫的臉,隋宴驍眉心微蹙,眼底溢出幾分嫌惡。
李嫵看得清楚,看吧,這就是男人,她到現在都好奇對方憑什麽當上男主,憑他夠渣,憑他夠貪婪夠冷酷嗎?
轉眼間,隋宴驍便要跟她互訴衷腸。
李嫵眼眸微閃,翹起唇角歡喜道:“多謝陛下!”
見她沒有發覺,隋宴驍提著的心終於落下,因為李嫵之前展露出的非同常人的一麵,隋宴驍多了幾分顧忌,在沒有真正確定之前,隻能委屈清雪了。
清雪那麽善解人意,肯定會原諒朕。
私心裏,他也並不相信李嫵能掀起什麽風浪,囂張跋扈,善妒成性,隻除了那張臉可堪把玩。
係統:“宿主快看,他肯定又在打什麽壞主意,笑的好奸詐,宿主你千萬不能上當啊!”
李嫵沒回答,眯著眼細細觀察男人這張臉,明晃晃的眼眸別有一番意味,隋宴驍頓時怒從心起。
膽大妄為!
就像刀子不落在他身上不知道痛一樣,隋宴驍能讓賀清雪忍一忍,一旦輪到自己,他比誰都暴怒。
就在這時,吳善和聲音從門外傳來:“陛下。”
隋宴驍霍然沉下臉,氣喘籲籲的大太監不見絲毫穩重,慌亂道:“陛下,民間傳言神種乃是神仙命神使獻上,說您、您為了貪功殺死神使,日食便是神明對您的懲罰!”
李嫵聽著勾了勾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