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趙溫窈安靜地聽她們說話,突然被喊到顯得有些訝異,她攥緊了手指,目光微微閃動道:“沒,沒有的事,四姐姐誤會了,我們是去賞園的……”
她說得有些磕磕絆絆的,怕她們聽不清還加重了聲音,話未說完就掩著口鼻劇烈地咳嗽起來,小丫鬟在旁又是遞水又是撫背,好一會才停下來。
沈玉芝在旁裝作關心地送了塊帕子,眼見沈嫿對此毫無反應,又忍不住開口刺她:“往日我還看五妹妹與表妹好得像一個人似的,讓我都不好意思往裏擠,如今看來也不過如此嘛。”
“自是比不過四姐姐對阿窈的好。”沈嫿接過杏仁遞上的手巾,仔細地擦了擦手指,特意在那個好字上咬了重音。
全府上下人人都知道沈玉芝是因何被禁足,是啊,再好能好過背後將自家表妹的醜事到處傳揚的嗎。
偏偏這是真的,沈玉芝就算想反駁也反駁不了,說了個你字,就憤憤地撇開了眼,繼續對著趙溫窈噓寒問暖。
“哎,我是真的心疼窈表妹,好好的出趟門,回來怎麽就變成這樣了呢。”
沈嫿眨了眨眼,一時竟分不清沈玉芝是真傻還是裝傻,熙春園事發後,祖母便下令全府不許有人再提那日的事,看來她是在鄒氏那問不出東西,想來她們這套話。
隻是這套話的本事也太過愚蠢了些,都不必她開口,一個眼神過去,趙溫窈就虛虛地道:“五姐姐待我極好,去哪都護著我,連心愛的步搖也給了我。是我自己沒見過那麽大的冰床貪玩著了涼,與五姐姐無關。”
沈玉芝隨口道:“哦?我倒是好奇了是什麽樣的冰床,竟讓窈表妹如此流連忘返。”
趙溫窈輕咳著沒急著答複,雙眼卻在小心翼翼地打量她。
沈嫿的指尖摩挲了下,抿了抿唇,論聰慧還是她這表妹更勝一籌。
這是察覺出她待她的態度變了,也在試探她到底知道了什麽,沈玉芝上回被人當靶子使,這次還是沒能學乖呢。
她裝作不懂她在說什麽,同樣好奇地看向趙溫窈:“是啊,正好四姐姐沒機會去,阿窈快給她說說到底是什麽樣的冰床,這般好玩有趣,竟能一向乖巧的阿窈,連規矩也不顧了身子也不管了。”
一句話讓兩個人的臉色齊齊變了。
沈玉芝是氣她嘲笑自己沒得去,而趙溫窈則是被架了起來,她不說便是拿喬,說了又得罪沈玉芝,好似也在譏諷她沒得去似的。
不過趙溫窈反應也很快,愣了下便立即道:“說來也沒什麽特別的,四姐姐定是早就瞧膩了,隻是湖麵冷凍結成了冰,可以在上麵嬉戲。是我見識少,以往在江南時冬日連雪也瞧不見幾回,從沒想過還能在冰上走動的,讓姐姐們看笑話了。”
她既暗捧了下沈玉芝,又貶低了自己,頓時讓沈玉芝的臉色好看多了。
沈嫿聞言輕笑了聲,“原是如此,我還當阿窈是遇上了什麽了不得的人或事呢,若是這個,下回我再讓太子哥哥帶你我去玩便是了。”
在聽到太子哥哥時,趙溫窈的眼睫輕輕顫動了下,臉色更蒼白了兩分,她心中五味雜陳,生怕沈嫿知道了什麽,又怕是自己多想了,強撐著幹笑道:“多謝表姐的好意,你與殿下玩樂我還是不去湊這個熱鬧的好。”
沈嫿意味不明地輕笑了聲,“阿窈就是懂事呢。”
聽得趙溫窈眉心直跳,手指緊攥,隻覺被人一下給看穿了,險些坐不住要起身離席。
而沒被點到名的沈玉芝卻古怪地哼笑了聲:“聽說太子殿下病了宮門緊閉,這些日子連早朝都去不了,五妹妹倒是還有閑情逸致在這想去哪玩,還真是好寬的心呢。”
沈嫿抬眼,用一種看蠢貨的眼神看向她這個堂姐,偏偏她還趾高氣揚完全察
覺不到地回瞪她,就她這腦子,也不像是三叔母那精明人生出來的啊。
下一瞬她的身後就傳來一聲嗬斥:“逆子,你這個逆子,太子殿下也是你能在背後非議的?你是要氣死我老太婆才滿意嗎?來人啊,將四姑娘關回小佛堂,沒有我的準許不許踏出半步,誰也不許去探望。”
沈玉芝這才驚覺自己說錯了話,趕忙自扇了兩個巴掌,跪下連聲求饒:“祖母,祖母,孫兒知道錯了,孫兒隻是一時關心殿下,不是存心要非議貴人的,祖母恕罪啊。”
熙春園之事鬧得京中沸沸揚揚,略知緣由的會說太子怠慢了大長公主,不知道的還以為是他犯了什麽大錯,且三人成虎,這謠言俞傳俞烈。
甚至到後麵傳成了太子不得聖心,恐怕要被廢除了。
沈老夫人又最是重視這門婚事,幾乎把沈家與太子綁在了一起,把它看做是沈家榮辱的象征,太子出事她比誰都憂心。
親自去問了沈嫿好幾回,那日到底是出了什麽事,知道是大長公主動的手才鬆了口氣。
大長公主雖然位份尊貴,但已隔著好幾輩,且從不過問朝政,儲君這樣的事她更不會插手。
但即便如此,太子還是丟了麵子,身為將來的姻親,沈老夫人自是恨不得所有人都能失憶,忘掉這回事,這才下令全府不許有人再提起熙春園之事。
沈玉芝若私下打聽便也罷了,居然還當著這麽多人的麵說起,甚至還詛咒太子上不了朝,簡直是在沈老夫人的痛處上蹦躂。
這要是傳出去,還不知要怎麽編排沈家,氣得她老人家險些一口氣緩不過來。
“關心?你是個什麽身份,殿下輪得到你來關心?看來前些日子的佛經沒能讓你思過,反而是變本加厲。”
“還有,待過了年錢家的媒人上門,我便會為你交換庚帖,定下親事,往後你也不必再出來見客了,好好安心等著嫁人便是了。”
若說沈玉芝最在意的東西,那便是有一門不比沈嫿差的親事,這錢家可不管從哪兒看,都不如太子的啊。
她不敢置信地去扯沈老夫人的衣擺,“祖母,祖母,我不想嫁我不想嫁……”
可老太太心意已決,還狠狠地睨了鄒氏與小兒子一眼,沈三爺覺得在小輩麵前丟人臉上無光,拉著想要求情的妻子,趕忙喊下人把女兒給拉了出去。
那哭喊聲一直延續了許久,才漸漸聽不見。本是熱鬧的除夕,偏生出了這麽一檔子事,讓和美的氣氛都冷了下來。
沈老夫人的目光在剩下的兩個女孩身上轉了下,她能在丈夫早逝後,守著沈家的家業不被旁支窺覬,還將三個兒子拉扯到如今,就能證明她絕不是個簡單的婦人。
相反的她很多事情都明白,隻是小兒子沒怎麽享受過父愛,從小又身子孱弱,她才會更憐惜一些。
為他選了鄒氏這個強勢的媳婦,即便鄒氏行事太過張揚,平日還是照顧三房多些。至於外孫女,則是對女兒的虧欠,想要多多彌補,有什麽好的都可著她先,但大事上她從不會犯糊塗。
這桌的動靜有些大,她早早就注意到了,包括三個小女孩說的那些,她也都聽進去了。
她意味深長地看了沈嫿一眼,不知是不是她的錯覺,她總覺得這小孫女最近有些變化。
變聰慧了,遇事也沉穩果決多了,甚至還懂得給人下套了,兩回四丫頭都是著了她的道。
但沈老夫人並不討厭這樣的改變,甚至很滿意,她將來是要嫁進東宮的,如今這樣才有主事的氣魄,原先那般孩子氣才叫人擔心。
至於阿窈,沈老夫人想起前幾日大兒子與她說的話,目光不禁一沉,阿窈的心思竟然打到了太子身上。
手段與心眼應當要有,不然一個孤女如何在陌生的地方立住,
可真正聰明的人,是不會被人發現她的尾巴的。
她身為外祖母能護著寵著她,讓她衣食無憂,也能為她選一門好的親事,但唯獨不能動這歪腦筋。
與太子結親的,隻能是沈家的姑娘。
“好了,莫要讓不相幹的事影響了我們過節,來,祖母給你們準備了歲封,一人一個。”
每年除夕沈嫿都能賺得盆滿缽滿,從祖母到爹娘兄長,人人都會給她準備一個厚厚的歲封。
送歲封的時候還會說吉祥話,沈老夫人給她時說的是:“希望我們呦呦出落的越來越美,與殿下和和美美,早日定下婚期。”
再等遞到趙溫窈手中的歲封,收到的吉祥話就成了:“希望阿窈快快養好身子,多跟你五姐姐學學規矩,知道哪些話能說哪些事能做,我老人家隻盼著能多活幾年,親眼瞧著你成親生子姻緣美滿,才算對得起你爹娘。”
這吉祥話一出,兩個小姑娘各自有了不同的心思,沈嫿是頭次不想願望成真,而趙溫窈則是愣了下,詫異地看向老人家的眼睛。
那一瞬間她又慌又怕,好似自己的心思都被老人家給看透了,而且還在明確地敲打她,讓她莫要有非分之想。
她捏著手中的歲封,羞憤之感頓時湧上心頭。
可是憑什麽呢?除了家世以外,學識樣貌她有哪一點比不上沈嫿的,這樣好的太子,待她這樣溫柔的太子,憑什麽她不能有念想。尤其戳破她的人,是將她從灰暗生活中救出來,她唯一願信賴的親人。
趙溫窈沒有站穩,輕輕晃動了下,略大的衣袍在身上打著轉,許久後才虛虛地道:“多謝外祖母,阿窈絕不會辜負您的期許。”
沈老夫人知道她懂了,在她手背上拍了拍:“本是還有焰火要看,但你身子弱吹不得風,快些回去躺著吧。”
老太太雖然沒有明說,卻也在點她了,怪她方才順著沈玉芝的話提起了熙春園的事,這是變相的禁足,讓她沒事莫要往外跑。
她絕望的閉了閉眼,還沒答就見三房的沈四郎舉著串爆竹跑了進來,“呦呦,你躲在裏麵做什麽呢,快些出來,你不到大兄都不肯點焰火。”
一聽要放焰火了,沈嫿也顧不上別的,把歲封往袖中一塞,歡歡喜喜地往外跑,“祖母,我去玩了,晚些再來陪您。”
“好好好,跑慢些,離爆竹也遠些,莫要傷著手了……”
還未說完她就跟著沈四郎跑遠了,叮囑的話自是也聽不見了,沈老夫人笑著搖了搖頭,剛誇她長進了,沒想到還是個愛玩愛鬧的瘋丫頭,不過太子也許就喜歡她這性子呢。
再回頭去看,才發現趙溫窈不知何時已經離開了,而那個屬於她的歲封此刻正掉落在地上。
每到除夕,陛下都會下令讓能工巧匠製一批特別的焰火,與全城的百姓同樂。
但看天上的和自己玩還是不同,沈長洲知道妹妹喜歡,每年都會另外準備一些,自己玩的同時妹妹也能玩。
今年也不例外,沈嫿到院中時,四堂兄和五堂兄已經一人舉著一串爆竹,放得震天般響,地上也擺滿了焰火,卻不見沈長洲的身影。
她捂著耳朵拍了拍沈四郎:“大哥哥去哪了?三哥怎麽也不在。”
“什麽?哦,好似說去方便下,我們別等他們了,快把焰火給點了吧。”
沈嫿自然是要等自家兄長的,可實在是攔不住這幾個堂兄,她的手裏也被塞進了一根長香,叫沈四郎抓著去點焰火的引線。
就見火舌瞬間吞沒了引線,一道火光竄上了天,絢爛又多彩的焰火瞬間在頭頂炸開。
屋內的窗子大開,沈成延夫婦相擁看著天上的焰火,連下人們也來湊熱鬧,滿院皆是歡聲笑語。
而長廊的一端,趙溫窈捧著袖爐,落
寞地仰頭看著漫天的火光,好似再多的歡鬧皆與她無關,她隻是這世間轉瞬即逝的一抹焰火罷了。
另一頭有個高大的男子快步朝前走來,瞧見她的身影,擰眉下意識喊了聲:“表妹,你怎麽在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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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嫿捂著雙手嗬著寒氣跟著沈長洲進了裏屋,“大哥哥,方才你去哪了?怎麽這麽久才回來,焰火都快被四哥他們放完了。”
沈長洲解開披風的動作頓了下,目光微閃著含糊道:“去取了點東西,快進去,凍死了。”
沈嫿雖然覺得他有些古怪,但蘇氏在裏頭喊她,便沒有多想,歡快地朝暖閣小跑去。
她們一家四口每年都要守歲,從小皆是如此。
沈嫿早就給院中的丫鬟們放了假,杏仁與核桃陪著霍英,以及院中的幾個小丫鬟,一並吃了頓熱熱鬧鬧的年夜飯。
這會屋內長炕已經暖好,炕桌上擺滿了她喜歡的點心,沈成延也已經在旁布上了棋盤,就等他們兩個小的了。
一見麵還是先給歲封,蘇氏的是一整串的金花生亮晶晶圓滾滾,邊遞邊說:“願我們呦呦日日開心,事事順意。”
再到沈長洲這:“你呀,過了年都要二十了,也該長大了,莫要日日惹你爹爹生氣。”
沈嫿早就倚在蘇氏的懷裏,聞言探出腦袋好笑地看著自家兄長,還衝他扮了個鬼臉。
沈長洲作勢要伸手點她的額頭,就被沈成延給拽了過去,逼迫著陪他下棋。
屋外不知何時下起了小雪,落在明亮的天燈上,靜謐又祥和。
棋盤桌上已經換了好幾回人,沈長洲在旁磕著瓜子,順便指點江山,“不公平,父親怎麽還讓著呦呦。”
“讓著你妹妹怎麽了?”
小雪慢慢地在院中積起薄薄的一層,府內的燈火漸漸地暗了下去,沈嫿也止不住打起了哈欠。
“好了,快去**躺會,待會到時辰了我再喊你。”
“娘親可不能忘了。”
她平日睡得早,一般都是熬不到守完歲的,每年都是她先睡下,快到時辰了再喊起來吃口元宵繼續睡,也算是守過歲了,故而他們兄妹今夜都會歇在正院。
得了蘇氏的保證,沈嫿脫去外袍鑽進了暖和的被窩,沒多久便昏昏沉沉地閉上了眼。
自從熙春園回來後,她噩夢連連,父親不僅為她喊了大夫,還請了道士來驅邪,沒想到還真有效。
她已有好些日子沒做夢了,不想剛昏睡過去便投入了沉沉的夢鄉。
最離奇的是她這次夢見的並不是那話本,而是有人背對著她在沐浴,氤氳的霧氣伴著嘩嘩的水聲,讓她仿若置身其中。
她好奇地四下張望,總覺得這地方有些印象,正當她努力回想這是哪,就見那浴桶中的人驀地站起轉過身來。
她想要閉眼才想起自己在做夢,根本就沒辦法回避,迎麵就看見了水珠自下頜放肆地往下流淌,淹沒一道自鎖骨起腰間沒的傷疤。
不等她覺得眼熟,就直直地對上了那人的眼。混著霧白的煙,那雙淺茶色的眼眸尤為迷人。
他尚在滴著水,也不披外衣便抬腳邁出了浴桶,不著寸縷,一步步朝著她的方向走來。
沈嫿隻覺夢中的自己喉間發緊,下意識地吞了吞口水。
別,別再過來了,她要頂不住了。
可顯然淩越聽不到她的心聲,步步逼近,就在她感受到一股熱意上湧的同時,他已直直地穿過了她的身體。
……
接著畫麵一轉,已經是他穿好衣袍坐在了榻上,屋內院中皆是冷冷清清,唯有雪粒砸在窗戶紙上發出的沙沙聲。
他真的一個人過了個除夕,沒有窗花沒有門聯,沒有親朋更沒有團圓飯,隻
有那隻巨大的獒犬,乖順地趴伏在他腿邊偶爾發出幾聲嗚咽。
但他瞧著並不落寞,手中在翻看邸報,仿佛早已習慣了如此。
這讓從小就有好多人陪伴的沈嫿,心中有些堵得發慌。
過了不知多久,有個小廝叩門送進了兩個食盒,待到他退下後,淩越才慢條斯理地打開了蓋子。
讓沈嫿意想不到的是,裏麵裝著的是白日她送去的紅糖發糕與吉祥餃。
發糕被撕了兩個缺口看著有些狼狽,餃子倒是熱騰騰白滾滾的看不出絲毫變化。
淩越執筷猶豫了下,先夾了小塊的發糕,緩緩送入口中,細嚼慢咽地咬著,凸起的喉結上下滾過。
他看著似乎並不是很喜歡,全程都擰著眉,但還是一口一口將那發糕咽下,而後朝餃子下手。
沈嫿後悔極了,若是知道他這年過得如此冷清,就該多給他送幾樣節禮。
不知是不是她的目光太過炙熱,剛夾起餃子的淩越似有所感,他的動作微滯,眼神鋒利地朝著她方向看了過來。
……
沈嫿是被那如鷹般犀利的眼神給驚醒的,發現自己還躺在娘親的被窩裏,撫著胸口連連喘了好幾口氣總算回過神來。
可她好端端的,為何會夢見淩越。難道是今日去王府所見超越了她的認知,日有所思方夜有所夢?
想不通幹脆就不想了,她晚膳吃得有些鹹,這會口渴的厲害,便披上衣裳想出去倒盞茶,順便問問娘親這會幾時了。
誰知她剛走到屏風處,就聽見隔間傳來了很輕的說話聲。
“呦呦的婚事,你與母親說過了嗎?”
“還不曾,你是知道的,母親最看重這樁婚事,幾乎當成了**,她若是知道咱們存了這個心思,定是要發脾氣。”
沈成延長歎了聲,“不過母親生氣倒也沒什麽,現下最難辦的是得尋個合理的由子,將這婚事給拒掉。”
當初是太後做主定得親,也是問過他們家意思的,如今無緣無故就說要退親,豈不是將皇家的顏麵置之不顧。
“就說是咱家呦呦配不上太子?她貪玩又不愛守規矩,隻怕是擔不起太子妃之責。”
“可貴妃這些年時時將呦呦帶在身邊,逢人便誇,如今京中誰人都說她好,這個理由實在是說不過去。”
這回歎氣的換成了蘇氏,“庚帖換過了,連八字相克也不能用,這可如何是好啊。”
夫妻二人相顧無言,過了許久,才聽沈成延似下定決心般道:“無妨,大不了我便辭官歸鄉,便是太子也沒逼著人嫁女兒的道理。”
“就怕我辭官後,鄉野的日子會苦了你與孩子們。”
“你去哪我便去那,錦衣玉食能過得,粗茶淡飯也能過得。”
沈嫿的手指微微收緊,終是按訥不住跑了出去,“爹爹,萬萬不可衝動。”
夫妻兩明顯被她給嚇著了,蘇氏趕緊來看她衣裳有沒有穿暖,“你這孩子怎麽一點聲都沒有,真是嚇死人了。”
她將腦袋埋進了母親的懷裏,當初她提出要退親,真是被死亡的恐懼給嚇到了,才會衝動之下脫口而出。
若她許的是門普通人家,說退便退了,偏偏那人是淩維舟,他如今什麽錯也沒犯,沈家卻要退親,說小了是抗婚說大了是目無天家,辭官那都是小事隻怕還要掉腦袋。
即便她將來不打算嫁人了,那父親同兩位叔父該怎麽辦?
她這一大家子的兄弟姊妹的親事又該怎麽辦,她願意跟著爹爹歸鄉,他們可願意拋棄已經到手的榮華?
是她將事情想得太過簡單了,這門親事從一開始便不是她與淩維舟兩個人的事情。
要想合情合理的退親,又能讓沈家的聲譽不受到影響
的,大約隻能是讓淩維舟犯錯了,又或是讓他先提出退親。
隻是從目前來看,都不太簡單,若真有容易的法子,貴妃也不會對她痛下殺手了。
貴妃下手之事她如今並無證據隻是猜測,若此刻告訴爹娘,隻會讓他們徒添擔憂,且知道的人多了還容易打草驚蛇,她不願爹娘跟著冒險。
她隻說那次被人打暈有很多疑點,懷疑有人在刻意針對她,也把心中的顧慮一一說了,總而言之親要退,但不可衝動。
沈成延卻隻是安撫地拍了拍她的腦袋,“我們家呦呦真是長大了。你說得對不可操之過急,這親事本就不算好,既如此危險你又不喜歡,那咱們一定想辦法給它退了。”
沈嫿的眼眶有些濕,可不知為何她的腦海裏,突然浮現出了方才夢中淩越看向她的眼神。
想起白日裏方玉恒說的話,若是淩越真的對她存了別樣的心思,那她是不是可以滿足他……
“爹爹,您別急著去尋太子或是娘娘,我或許有辦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