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薄荷
盡管上將即將歸家,該做的事也得做,沈蘊跟著梁佩老師出席了一場醫藥學未來發展可行性報告會,除了探討的知識令人印象深刻之外,還有一個令人難忘的是甜點很難吃。
他待到下午,臨近晚宴的時候和梁佩打了個招呼,因為晚宴安排的都是放鬆性活動,梁佩點頭同意並讓他路上注意安全。
月臨別墅區裏住著的人非富即貴,司機行車穩當,一言不敢發,內心隻祈禱早早將客人送到目的地了事。
沈蘊下了車跟司機道謝。
橙紅的暖暈印在他臉上,如潤玉生出光澤,唯美繾綣。
經過一段時間相處,陸宅的女仆和工人幾乎都折服於沈蘊的魅力,每次見到沈蘊內心都十分喜悅,上將夫人性格溫柔體貼,辦事滴水不漏,不僅會分享美食給他們,偶爾還會微笑著對他們說辛苦了。
所以大家一致認為,新主人足以配得上陸澤上將。
管家接過沈蘊的外套,告知道陸澤已經在極城降落,晚餐快要備好。
“晚飯時間會推遲半個小時,若是您覺得餓,可以先用餐。”嚴直微微頷首,禮節讓人挑不出錯誤。
沈蘊欣然開口說道:“那就等半個小時。”
“欸,好的沈先生。”嚴直顯然對這樣的回答感到高興。
由於白天在外麵待了很久,沈蘊感覺身體有些黏膩。上樓進浴室洗了個澡,換上居家的衣服。
中測腳步逼近,沈蘊去哪都會帶著課本,爭分奪秒記一記知識點。
他站在木桌前整理提包,拿出好幾本厚實的專業書,正想伸手摸筆,卻發現一個不屬於他的東西。
神色微斂,將樸素典雅的木質盒子取出來。
盒子呈長方體形狀,長度和寬度堪堪三寸,表麵雕刻了一束精致優美的鈴蘭,青綠莖葉,雪白花朵,猶如小巧的鈴鐺,栩栩如生。
猶豫幾秒打開盒子,裏麵呈放了一張信卡,圖案用彩色廖廖勾勒了幾筆,但不難看出是一隻兔子。
翻過信卡的另一麵,隻見空白處遒勁有力的字跡留下一句話。
“鈴蘭清幽寧靜,灼灼似卿,願與卿同賞皎月,共赴千山雪。”
——顧裴
不認識的人,沈蘊若有所思擱下信卡,盒子裏還有一件事物,天水碧包裝紙,頂部收攏處係了結。
拿起它放在耳邊輕輕搖晃,仔細聽有**震**的聲音,不難猜測是瓶香水。
按道理說,他匹配伴侶的消息已經傳開了,不應該還會收到書信和禮物,這位朋友是不是消息不靈通。
以為隻是和往常一樣的普通告白信,他將東西放回原位,打算物歸原主,隻言片語可見送信人真誠,但他受不起,也不願意接受。
將木盒擱在案桌上麵,本想趁陸澤回來之前再翻翻書,結果葡萄一直打擾他。
要麽用尾巴抽他的腿,要麽用腦袋拱他的膝蓋。
毛絨絨的大狗左竄右竄,已經過了剛來新家的拘謹,最活躍的時候還會跟在管家屁股後麵踩他的腳,被發現後又飛快地尋個地方躲避,等下次伺機而動。
一不留神,葡萄就叼走了沈蘊的拖鞋,並且耀武揚威地跳上了沙發。
如果最初沈蘊知道這條狗的真實麵目,他一定不會給它取名叫葡萄,而是取名叫野草。
訓了幾句,它毫無反應,反而跑得更歡了。
內心被激起一股氣,細白的腳踩在地毯上,站直身打算給它一點教訓。
葡萄察覺到危險的氣息,嘴裏叼著拖鞋撒開了腿跑出房間朝樓梯口溜。
這可不得了,沈蘊不想被人看見光著一隻腳追在狗的身後跑。
所幸想象中的事情沒有發生,葡萄停在樓梯口,不肯再往下踏一步。
沈蘊略微感到好奇,緩緩踱步過去。
下一秒,他眼中閃過不明的眸光。
陸澤正站在樓梯口。
畫麵如同靜止了一般。
假如你和聯姻對象不是特別熟悉,但你扮演的形象是優雅富貴花,可是時隔多天你們突然見麵,他看見你赤著腳氣衝衝跟在狗的屁股後麵追。
這時候你有兩個選擇。
第一個,裝作中邪。
第二個,清除案發現場,誰都別想逃。
沈蘊頭發散亂,衣袍掀起了輕微的褶皺,一隻拖鞋消失蹤影。
可能是察覺到有點狼狽,他將那隻**的腳移到另一隻腳後麵。
然後垂眸輕聲說了一句:“你回來了。”
真不是時候。
陸澤點了點下顎,審視一番沈蘊,他名義上的伴侶。
沈蘊一身白色絲質衣袍,長度堪堪到膝蓋,從領口到左胸側係了盤扣,修飾精巧的貓眼石在燈的照耀下反著光,刺人眼。
在明白對方目前處於尷尬的境地後,陸澤淡聲命令葡萄:“放下。”
動物總是比人更敏銳,誰敢惹誰不敢惹它能清楚地分辨。
葡萄變得乖順起來。
它走向陸澤,低頭放下拖鞋,還態度良好地朝前麵拱了拱。
抬起頭的時候眼神可憐巴巴。跟剛才的得意忘形判若兩狗。
沈蘊覺得還應該有第三種選擇,那就是破罐子破摔,讓葡萄體驗一把什麽叫社會險惡。
陸澤睨了葡萄一眼,出乎意料彎腰拾起鞋緩緩走近沈蘊,離他半米遠的距離時單膝蹲下身,把鞋遞過去,隨口問道:“它就是你之前提起的寵物?”
“謝謝。”沈蘊低著頭,對上陸澤的眼睛,穿好鞋抿起嘴角答道:“嗯,太久沒有替它鬆皮,頑劣不訓。”
陸澤聞言勾了勾唇,站起身退後一步,他的笑令人難以察覺,可又真實存在,若說區別在哪,那大概就是那張臉沒那麽冷峻了。
沈蘊視線圍著陸澤轉了一周,緩聲開口:“你在那邊有沒有受傷?”
“沒有。”陸澤簡短應答,這次意外沒那麽嚴重,也稱不上什麽陰謀,與比鄰星戰後遺留的問題長達三四年,如今終於得以解決,蘭溪的安定又往前推了一公裏。
“你給它取的什麽名?”陸澤看向那隻外表看起來威猛的狗,實際上似乎有點蠢。
“野草。”
“嗯?”
“大名葡萄,小名野草。”沈蘊隨口糊弄。
這是被惹急了,陸澤得出結論,他輕笑一聲開口道:“下樓用飯。”
他說完經過沈蘊,一股清冽的薄荷香掠過,短短一瞬消失在空氣中,仿若錯覺。
陸澤推門進入自己的房間,發現了不對勁的地方,一如既往的空曠,床麵平整,衣櫥毫無變動的痕跡,就連盥洗室也並不存在有人生活的氣息。
一時反應過來沈蘊可能單獨住一間房。
他脫下軍裝,解開白色裏衣領口的紐扣,露出一片鎖骨。
這樣也好。
連著三個月勞累過度,軍隊的醫師說他的信息素水平發生了前所未有的波動,最近快到易感期,為了防止發生意外,不建議繼續打抑製劑。
沈蘊還未成年,也隻是剛和他登記,一切都不合時宜。
所以他並不準備把醫師的話放在心上。
×
用餐的廳堂空間寬敞,漆紅鋥亮的長木桌中央擺放了鮮花和燭火,高腳杯盛著紅酒。
等陸澤換完便裝落座,女侍開始默默布菜。
沈蘊望向對坐的陸澤,上次兩人一起用餐還是第一次見麵,現在已是身份變換,心境都有些不同了。
他坐姿優雅,一舉一動恰如分寸,說話時神情認真,顯得有幾分溫柔:“我聽父親說再過不久是爺爺的生辰。”
陸澤抬眼看過來,慵懶地背靠在紅木椅,薄唇微啟:“是,他年齡大了,喜靜,除本家人外不打算宴請。”
沈蘊能和陸澤促成這段姻緣,陸雁功不可沒,可沈蘊到目前為止都還沒見過陸雁,別說陸雁,陸澤的家人他都沒見過。
那麽陸澤爺爺生辰那天,就是他見家長那天。
真是莫大的驚喜。
陸澤時常在外奔走,於公來說起碼和沈青時打過不下十次交道,不管從哪個角度來講,沈蘊幾乎處於被動的位置。
他思襯幾秒後開口:“我還沒有想好送爺爺什麽禮物。”
老人家的身份地位讓人很難抉擇,活了大半輩子什麽沒見識過,唯有投其所好才是最重要。
他主動開口提,陸澤便主動示意道:“收藏古玩是他平生熱愛。”
小時候陸澤會花費時間精挑細選,當然,挑選的禮物都是他自認為對陸雁有用的,隨著年齡漸長,有了清晰的意識,才知道爺爺喜歡收藏古玩。
字畫、銅像、瓷器堆滿一大間樓閣,老爺子十分熱衷於向友人展示,以此滿足為數不多的虛榮心。
自那以後,每年的賀禮都由嚴直承擔,陸澤隻負責當搬運工。
古玩沈蘊在行,此前邊國進貢的時候他收到不少小玩意兒。
但他目光含了歉意,看起來有些為難:“不好意思,這方麵我不太了解,想請你幫我做個參考。”
對方神情微惱,貌似自責,幾縷碎發垂散在耳邊,生出一股清雅的意味。
陸澤不動聲色移開眼,應道:“可以,等過兩天事情忙完。”
得到回應的沈蘊稍稍彎起眼,那雙眼睛映著夜海上的星辰。
陸澤指尖不禁沿著杯壁摩挲。
沈蘊這個人寧靜、清婉,和他見過的很多omega不同,比那些世家子女少了虛偽與高傲,又比尋常人家多了氣質與堅韌,不隨波逐流,也不自命不凡。
正因為如此,稍不注意,心就會放下戒備,平靜的幽潭泛起幾縷漣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