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池嶼接到顧聞朝的電話時，他正在街道辦找主任蓋章。
上午他去谘詢了孩子上戶口的事情，知道了流程和需要準備的材料。
回去他便找熟人，送了些禮，弄了個接生的證明人，寫了材料，又來街道辦這邊出證明文件，然後就可以拿去區醫院辦孩子的出生證明。醫院到時候也會讓他們到指定醫院做個親子鑒定，確認是親生的，就可以補辦了。
街道辦這邊剛給他蓋好章，一個陌生電話進來了。
“您好，哪位？”
“顧聞朝。”
熟悉的聲音在耳邊響起，池嶼一頓，握著手機的手瞬間緊了點，他牽著啾啾走到外麵樹蔭下，這才問道：“結果出來了？”
“嗯。我要跟你談談。”
聽這話的意思……
池嶼的心髒重重一跳，隨即鼻子一酸，眼中瞬間湧上了淚意。
他仰起頭，深吸口氣，揚起燦爛的笑容，笑起來：“你果然是我老公！”
如果不是確認了親子關係，顧聞朝根本不會找他談！
顧聞朝那邊沉默了一會兒，才說道：“……我待會還有個會，你方不方便過來我公司？”
“方便。”
“那待會見。”
“好。”
掛了電話，池嶼激動地抱起啾啾，在兒子臉上重重地親了一下，又把兒子高高舉起跑了一圈。
“寶貝，他是你爹地，他真是你爹地！哈哈哈哈……”
路過的人一臉驚異地看著池嶼，看傻子似的。
“哎，那邊那個，不要在這裏大喊大叫！”門口保安指著父子倆喊道。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太高興了。”
池嶼一邊道歉，一邊抱著兒子走到路邊，心中的一塊大石放下，他頓時覺得渾身都輕鬆了。
啾啾還不知道爸爸為什麽高興成這樣，但是爸爸高興，啾啾就高興，他也跟著咯咯咯笑了半天。
池嶼看了下時間，已經快四點了，他們在路邊等著打車去找顧聞朝。
啾啾好奇問道：“爸爸，爹地不是一直都在嗎？”
池嶼親親他的小臉蛋，想到老公現在不認識他們，他決定事先給兒子打個預防針，免得到時候顧聞朝不理啾啾的話，會造成啾啾的混亂，還會傷心爹地為什麽忽然不理他不疼他了。
昨天下午啾啾就已經有些奇怪為什麽爹地不抱他了的，晚上池嶼還花了好些時間說服啾啾不去找爹地。
“嗯，你爹地一直都在，但是寶貝，你爹地之前出了車禍，可能有些不記得以前的事了。”
啾啾聽到車禍，皺起小眉毛：“爹地痛痛？”
“現在不痛了。但是，”池嶼看著兒子的臉，還是說道，“他可能不記得我們了。”
啾啾張大嘴巴，有些不太明白：“爹地為什麽、不記得我們？”
池嶼也還不清楚，要不就是車禍失憶了，要不就是穿回來哪裏出了什麽問題，總之給啾啾解釋隻能是車禍。
“你爹地他，出車禍的時候傷到了腦袋，腦袋裏麵受傷了，把他以前的記憶裏麵有關於我們的那一塊給封起來了，所以他就不記得了。”
啾啾不是特別明白，也還不清楚這會給他帶來怎麽樣的改變。
他隻是關心地問：“爹地會好嗎？”
“一定會的。”池嶼肯定地說。
兩人一路到了卓遠大廈，這次，前台姑娘得到了上麵的指示，見兩人來了，前台姑娘親自送他們上了電梯。
“顧總的辦公室在28樓，出電梯後左拐就是。”
“好，謝謝。”
前台姑娘看著電梯門合上，不明白為什麽這父子倆又過來了，難道那孩子還真是顧總的孩子？
池嶼牽著啾啾上到28樓，出了電梯見到一個戴著眼鏡的年輕人，他認出這人是顧聞朝身邊的助理。
“池先生，我是顧總的助理李輝，請跟我來。”
李輝把他們領到顧聞朝辦公室，倒了水，“顧總在開一個會，大約再過十分鍾就能結束，需要等一會兒。”
“好，謝謝。”
顧聞朝不一會兒就回來了，他剛進門，就聽到一聲響亮的“爹地！”。
顧聞朝頓時停在原地，看著向他飛衝過來的孩子，心情真是特別複雜。
醫學證明，這個長得跟自己很像的孩子真的是他的孩子，雖然他不知道他怎麽出生的，但確實是。
啾啾一把抱住爹地，仰著頭開心地看著他。
這幾天他都隻是見了爹地的麵，但是都沒能好好親親抱抱，啾啾可想爹地了。
“爹地，我好想你呀。”啾啾糯糯地說道，小奶音聽得人心都要化了。
顧聞朝低頭看著團子，一時有些愣住，不過還是下意識扯開嘴角朝他笑了笑，伸手摸了摸他的頭。
就在這時，他眼角餘光看到一個人也飛奔了過來，他抬眼就看到池嶼飛撲過來也要抱他。
“老公，我也好想你。”
顧聞朝伸出一條胳膊擋住池嶼，皺眉看著他。
池嶼：“……”
看著老公這看陌生人的眼神，池嶼心裏一酸，現在就特別羨慕兒子，還可以抱他。
“你是我老公。”池嶼委屈道，眼眶都紅了。
這是老公，雖然現在不記得他們父子倆了，但是確實是他老公！
顧聞朝看他一眼，青年一雙桃花眼裏水光瀲灩的，似乎馬上要哭出來了，他微微皺眉移開了視線。
“我這是第三次見你。”
池嶼哼一聲，“我先不跟你計較，以後要補回來！”記小本本上。
顧聞朝：“……”
“爹地，你為什麽不抱抱爸爸？爸爸也好想你的呀。”啾啾抬眼看著他說道。
顧聞朝隻好道：“……現在有事，以後再……補。”
“哦，好吧。”啾啾說道。
池嶼看他有些不知道怎麽對兒子的樣子，說道：“兒子小名叫啾啾，你多抱抱他，他很想你。”
顧聞朝沒有聽池嶼的去抱啾啾，他摸著孩子的頭，抬頭跟池嶼說道：“我要跟你單獨談談。”
“好。”池嶼點頭。
顧聞朝把助理叫進來，池嶼蹲下跟啾啾說道：“寶貝，爸爸跟你爹地要談一件很重要的事情，你先跟叔叔到外麵等一會兒，好嗎？”
啾啾看看爸爸，又看看爹地，乖乖地應了，不過還交代了一聲：“你們要快哦。”
“好，你跟叔叔去玩，乖乖的，知道嗎？”
“哦~”
等李輝牽著啾啾出去了，顧聞朝關上門，兩人走到辦公桌前相對坐下。
顧聞朝從抽屜裏拿出四份親子鑒定文件，放到池嶼麵前：“池先生，麻煩給我解釋一下，這是怎麽回事？”
池嶼急切地翻看文件，沒管自己和啾啾的那份比對結果，打開顧聞朝的那兩份文件，翻到最後一頁。
——支持顧聞朝是顧鶴霄的生物學父親。
兩份都是。
池嶼看著這個結果，終於舒出了一口長氣。
他揚起嘴角，親眼確認後，他雙眼的淚意再忍不住，眼淚一顆一顆砸下來。
喜極而泣。
顧聞朝：“……”
他盯著池嶼看了兩秒，拿過桌上的紙巾盒，放到池嶼麵前。
池嶼扯出紙巾擦了擦眼淚，抬眼看向顧聞朝，笑起來：“我就說你是我老公，你不信。”
他心情很激動，聲音還有點哽咽。
顧聞朝沉默一瞬，看著他說道：“我想知道是怎麽回事。為什麽啾啾既是你兒子，也是我兒子。”
這是他現在最大的疑惑。
池嶼衝他一笑，“因為啾啾是我生的。”
顧聞朝蹙眉，“你生的？”
“對，我親自生的。你，”池嶼指指顧聞朝，又指指自己，“和我，生的。”
顧聞朝沉默地看著他，過了好一會兒才說道：“你是男的。”
“我當然是男的，我要不是男的，你怎麽會跟我在一起？你又不喜歡女人。”池嶼理所當然地說道。
顧聞朝又沉默了一瞬，才道：“我沒告訴你我喜歡男人。”甚至外麵也很少人知道。
“是啊，所以你覺得我為什麽知道呢？”池嶼反問回去。
顧聞朝看著池嶼的臉，幹淨精致的一張臉，眼神也很幹淨，直視自己時很坦然，沒有心虛。
對方沒有說謊。
池嶼問道：“你是不是不相信我能生孩子？”
“確實不信。”顧聞朝答道，“正常人都不會相信。”
“就知道你不會相信，幸好我有證據。”
池嶼站起來，當著顧聞朝的麵把白色T恤的衣擺掀起來。
顧聞朝眼皮一跳，移開視線，冷聲道：“你做什麽？”
“給你看證據啊。”
“什麽證據？”
“生啾啾的證據。”池嶼抓著衣擺，露出小腹上的疤痕，“喂，看過來。”
顧聞朝猶豫了一下。
池嶼笑道：“不要害羞嘛，都老夫老夫了。”
顧聞朝：“……”
他還是看了過去，一眼看到池嶼小腹上有一道疤痕，大約十幾厘米，已經很淡了，但是還能看清。
他頓時一愣。
“知道這是什麽嗎？”池嶼問。
顧聞朝看著那道疤痕，沒說話。
“這是剖腹產手術的疤痕，生啾啾的證據。”池嶼說。
“……”心中猜測成真，顧聞朝移開目光，“好了，快蓋起來。”
他伸手揉揉眉心，“到底是怎麽回事？你為什麽能生孩子？”
“我也不知道，醫生說我肚子裏有半套隱形的女性生殖係統，就能生了。”池嶼沒隱瞞，直接說道。
顧聞朝眉毛動了一下。
“別誤會，”池嶼看他樣子就知道他想歪了，解釋道，“就是有子宮和子宮附件什麽的，但是沒那什麽，知道吧。”
顧聞朝蹙眉：“……我從沒見過你，你怎麽跟我生的孩子？”
池嶼難得看見老公有這麽糾結煩惱的時候，他眉眼柔和下來。
他一邊整理衣服，一邊問道：“你前幾天出車禍，沒發生什麽奇怪的事情嗎？或者，你醒來時沒覺得有什麽異常嗎？”
顧聞朝的手一頓，抬眸望向他：“你怎麽知道有什麽異常？”
“你就說有沒有吧？”
顧聞朝沉默一瞬，說道：“我媽說我住院那兩天莫名失蹤了，她怕消息泄露，偷偷派人到處找我，但是過了一天都沒找到。她最後找了警察，還是沒找到。兩天後，我又莫名其妙出現在了醫院。”
“那就對了。”池嶼說道。
“什麽對了？你知道怎麽回事？”顧聞朝看著他，問道。
池嶼沒回答他這個問題，坐下後問了另一個問題：“你是不是根本不記得那兩天的事情？”
顧聞朝遲疑了一下，“……是，所以到底是怎麽回事？”
池嶼直視著顧聞朝的眼睛，認真道：“我說出來你可能不信，但是我待會說的都是真的。”
顧聞朝凝眉：“你說。”
“你那兩天其實穿到了一本小說裏麵。”池嶼說。
顧聞朝：“……？”
“是真的，別不信，因為我也穿進去了，我們就是在書裏相識相愛的，最後還結婚生了啾啾。”池嶼也沒詳細說，因為顧聞朝不會相信。
顧聞朝眉頭緊皺，“怎麽可能？”
池嶼挑眉，“我就知道你不會相信。”
池嶼一直注意著顧聞朝的表情，見他這樣就知道他肯定不相信這種匪夷所思的事情。
顧聞朝直言不諱：“很難讓人相信。”
池嶼聳聳肩，“也是，要是以前有人跟我這麽說，我也不會相信，隻覺得他在鬼扯。”
顧聞朝盯著池嶼的臉，想從他的臉上找出說謊的痕跡，但是很遺憾，池嶼一直都是坦坦誠誠的，如果是假話，就隻能說，他的演技真好。
但是四份親子鑒定就擺在他麵前，不容他不信。
池嶼又說道：“你知道啾啾為什麽叫顧鶴霄嗎？”
顧聞朝看著他，等他說。
“名字是你取的，因為你很喜歡的一句詩。”池嶼看著他，一字一句念出來，“晴空一鶴排雲上，便引詩情到碧霄。你希望他以後能像鶴一樣淩空飛翔，直衝雲霄。”
顧聞朝心中一動，手指下意識摩挲了一下。
“顧聞朝，”池嶼叫他，認真地說道，“我知道你現在不相信我剛才說的，但是，我相信你以後會想起來的，到時候你就知道了，我沒騙你。”
“如果我以後都想不起來呢？”顧聞朝問道。
“不會的！”池嶼看著他，堅定地道，“你一定會想起來的。”
顧聞朝：“……”
兩人對視著沉默一陣。
顧聞朝說道：“我出院之前看過醫生檢查過，我的腦袋沒有受傷也沒有淤血什麽的，醫生也解釋不了我為什麽失憶。”
池嶼緊握雙拳，雙唇抿得緊緊的，倔強地看著他，“你一定可以想起來的。”
“我一定會讓你想起來的。”他又補充。
顧聞朝跟他對視兩秒，隨即移開，垂眸說道：“我建議你還是不要抱有太大的希望比較好。這是為你好。”
池嶼盯著他看了好一會兒，忽然問道：“顧聞朝，你是不是不想負責任？”
顧聞朝：“？”
夫夫這麽多年，池嶼可是很了解老公了的。
顧聞朝很重視家庭，他所有的感情都給了家人，是他的責任他絕不會推脫。
但是，那是有感情基礎的情況下。
啾啾是他兒子，顧聞朝肯定毫不猶豫會負責，但是對自己就未必了。
池嶼用顧聞朝的腦子想了一下，以顧聞朝的立場，自己對他而言現在就是個陌生人。
池嶼覺得顧聞朝的處理方式大概率會給自己一筆足以安享後半生的錢，然後讓自己走人。
但是池嶼才不會那麽容易被他打發。
老公和兒子，他一個都不會放手。
池嶼忽然笑起來，放鬆身體靠進椅背裏，看著顧聞朝說道：“我不管啊，反正啾啾是你兒子，你是我老公，領過證辦過酒席的，你必須得負責。”
顧聞朝：“……”
池嶼又說道：“還有，別想著用錢打發我，我不會離開啾啾的。”還有你。
顧聞朝頭疼地揉揉太陽穴。
池嶼又得意地說道：“我就知道，你有去父留子的想法，幸好我也做了親子鑒定。”
顧聞朝無語：“我……”
“什麽去父留子？”
顧聞朝話沒說完，辦公室的門打開了，葉婉清牽著啾啾進來。
自從昨天下午知道了兒子的性向後，短短一天時間，葉婉清卻感覺自己過了一整年那麽長。
她想了一宿沒睡著，到早上的時候，她勉強又無奈地接受了事實，也想通了，本來想著要尊重兒子的性向，以後領養個孩子也行。
誰知她下午打電話給李輝了解情況，得知親子鑒定的結果出來後，兒子竟然約見了池嶼。
葉婉清了解自己的兒子，如果親子鑒定的結果不是，那兒子根本就不會約池嶼。約了人，那就說明結果不在兒子的預料之內。
那就意味著，啾啾可能真是她孫子！
這把她給激動得，立即叫上司機就過來了。
啾啾進門看到爸爸和爹地就衝了過去。
“爸爸，爹地！”
他衝到爸爸身邊，池嶼張開手臂把兒子抱起來，“寶貝，在外麵有沒有給叔叔添麻煩？”
“沒有，我可乖了。秘書姨姨給了我好多好吃的。”
“是嗎？吃了什麽？”
父子倆交流零食去了，葉婉清走到桌邊，BaN看到翻開的那兩份親子鑒定文件，正好寫著顧聞朝是啾啾的生物學父親。
“太好了，啾啾真是我孫子！”
葉婉清激動極了，本來以為抱孫子無望了，誰知從天而降一個寶貝孫子給她。
她高興完，又隨手打開另外兩份文件，看到結果她愣住了。
她疑惑問道：“聞朝，啾啾怎麽跟小池也是親子關係？”
“阿姨，啾啾是我生的。”池嶼說道。
葉婉清回頭看池嶼：“啊？你說什麽？”
“啾啾是從我肚子裏生出來的，是我和顧聞朝的孩子。”池嶼又說清楚了點。
葉婉清聽愣了，她看看池嶼，又看看自己兒子。
顧聞朝見池嶼自己都不介意說出來，便點點頭，“是他生的。”
葉婉清張大了嘴巴，好奇地拉著池嶼去問情況了。
顧聞朝看著三人其樂融融的模樣，歎口氣，拿出手機，登上微博。
*
星虎視頻八樓《我們一家子》節目組。
負責聯係藝人的小王問總監：“總監，顧聞朝都澄清了，我們還要請那個池嶼嗎？他們到時候會被群嘲的吧。”
藝人統籌總監楊建民笑道：“罵聲也是一種熱度，知道吧。”
“那池嶼估計也不會答應啊，都被罵成這樣了。”小王猜測道。
“嗬，天真。這小演員，都敢去碰瓷顧聞朝了，不就是想出名，你覺得他會拒絕我們這個節目？”
小王說道：“可是這都一天了，他現在都沒聯係我們，要答應早就答應了。我們節目還有一周就要開錄了，這最後一家的嘉賓還沒定下來。”
“別著急，等著吧，他不可能會放過這個機會的。一百萬呢，就他這咖位，他接兩年的戲都賺不到這麽多。”楊建民肯定地說道，“要是明天他不答應，就找備選二號家庭，他們的意願很大。”
過了一會兒，小王打開微博刷了一下，忽然睜大了眼睛。
“總監！”小王忽然驚叫出聲。
“做什麽，大呼小叫的，穩重點，知不知道。”
“顧聞朝把昨天發的那條‘未婚、未育’的澄清微博刪掉了！”
“你說是什麽？！”楊建民也驚叫一聲，謔地一下從座位上竄了起來。
他快速搶過小王的手機，見顧聞朝微博頁麵果然不見昨天那條微博了。
他不死心地刷新了幾遍，都沒有。
刪掉了，這意味著什麽？
他想了兩秒，猛然抬頭：“快，給池嶼經紀人打電話催催合同，不行就把價錢加高一點。算了，我自己來打！媽的，早知道前天就50萬把他簽了，這下500萬都不一定能談得下來了。”
沒過多久，#顧聞朝刪微博#，衝上熱搜前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