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火燒的越來越大, 那漫天蔽日的紅就像郗安身上的喜服一般豔麗。

而唯有那一抹的白色,似握不住的白霧般,從城樓上飄飄然的下墜。

郗安雙目血紅, 耳朵轟鳴, 他拚了命的往城樓下衝。

他望著那無盡的大火, 望著林傾白的身影,腦子裏什麽都思考不出來了,眼前恍恍惚惚的出現了讓他永不願想起的那一幕。

黑夜, 天氣好冷好冷,追兵舉著火把,將他們逼上了山崖,他的阿姐奪過了他身上的玉佩,將他推到在地, 自己卻從黑暗中跑了出去。

在追兵的叫喊追逐中, 那大紅的火把開始快速的竄動,照亮了半邊的山, 而他的阿姐跑的飛快, 她的發絲跑亂了, 鞋子跑掉了, 卻依舊在一直向前跑啊跑啊。

她生怕別人察覺她不是夏景陽,於是她跑的好快好快,一直跑到了高高的山崖之上,在身後漫天的火光中沒有絲毫的猶豫, 從上一躍而下。

追兵看見她墜下了下去, 響起了一陣驚呼調侃叫好聲。

那漫山的紅, 全部都是紅, 是火的豔紅, 也是他阿姐的血紅。

郗安頭痛欲裂,他仰著頭死死的盯著墜落的那個人。

他跑的太快了,馬匹撞上了避閃不及的一個小侍衛,馬吠叫了一聲,前腿弓起摔在地上,郗安也重重的從馬上跌落了下來,他摔的手臂血肉模糊,卻半分都感受不到,隻是手撐著地慌忙的站起了身子,狼狽的繼續向前跑,想要接住了林傾白的身體。

然而就在他快要跑到了城牆之下時,忽然從將士中閃出了一個人影,那個人穿著一身東大營的鎧甲,卻輕功極高,隻見他一腳踩上馬背,飛身兩步踩到了城牆的正中間,一抬手便攬住了林傾白的身子。

整個事情的發生隻在眨眼間,許多人甚至沒有能夠看清發生了什麽,再回過神來那個男人已經攬著林傾白的身子坐回馬上,兩個人飛快的朝遠處的樹林奔去。

郗安渾身緊繃的力道猛地泄了下來,他站在原地搖晃了兩下,血沿著他的手臂一滴滴的滑落,雙眼嗜血的盯著林傾白逐漸遠去的背影。

周圍有將士走上前,怯生生的想要詢問一下郗安的傷勢,卻被郗安一把推開。

郗安的目光死死盯著前方,隨便抬手抓住了一個東大營將士的衣領,怒著血紅的眼睛問:“剛才那個男人是誰?!”

小將士被嚇得戰戰兢兢,煞白著一張小臉顫抖著不敢回話。

郗安轉過身怒望著越輝,壓著聲音一字一句的問越輝:“是誰帶走了他?!”

東大營的將士成千上萬,越輝垂下眼眸,聲音依舊冷冷的說:“回小侯爺,我不知,但從此人武功來看,不在你我之下。”

郗安閉上眼睛,胸口劇烈的起伏。

就在這短短的一刻鍾之內他經曆了林傾白點狼煙,經曆了林傾白跳下城樓,經曆了林傾白被一個陌生男人拐走,轉眼就不知去向。

這忽上忽下的情緒,將郗安折磨的幾近爆裂,他的手緊緊的握成拳頭,恨不得現在就要將帶走林傾白那個人給扒皮抽筋。

半響他睜開了眼睛,眸中狠厲,抬手放在嘴邊吹響了一聲刺耳的哨聲,那哨聲穿透雲霄,亢長尖銳。

不到一分鍾,天上就出現了十幾隻哨鷹。

為首的那隻哨鷹身形最大,展翅可有成人一臂之長,胸口隱隱約約有一處火焰紅印。

它落在了郗安的肩頭,隻聽郗安又吹了兩聲哨聲,它便騰空而起,在空中吠鳴翱翔兩周,領著眾鷹飛向了遠處鬱鬱蔥蔥的樹林。

而郗安回過身,對身後眾人下令:“追!”

-

林傾白坐在馬上跑的飛快,他拋下了身後的一片狼籍,想要頭也不回的走。

可是當馬蹄踏入了樹林的那一刻,林傾白還是克製不住的回了頭。

他望了郗安一眼。

他看見郗安受了傷,身上沾滿了泥土,於方才騎在馬上淩於眾人的氣勢截然不如,現在的他顯得有些狼狽,有些無措,還有些痛。

他就站在原地望著林傾白,一雙深黑的眼睛又生又強,嘴唇抿的緊緊的,就像是他小時候被人奪走了東西一般,眼睛一眨不眨望著那個東西遠離。

他不會哭,卻連眼眶都是紅的。

馬蹄飛躍過叢林,林傾白的手捏緊了衣袖,轉過頭,不再看他一眼。

現在帶著他跑的人是方承。

方承武功很高,原是林傾白為了提防越輝安插在東大營中的暗棋,卻沒想到今日還能救他一次。

方才林傾白想要逃,站在城樓上便望見了方承,他的一個眼神,一個動作,方承便知他要做什麽。

在林傾白一躍而下的時候接住了他。

“王爺,我在樹林盡頭安排了船隻,屆時我們一路順水南下,在紅東彎與另一船隻交替,我們化作紅東江邊的買菜翁,繼而一路向南,便可以逃過郗安的追查。”方承在前麵飛快的禦著馬,一麵與林傾白說他的計劃。

這些本來都是安排在兩軍交戰之後,他救下郗安的計劃。

可誰曾想到,他的徒弟本事那麽大,壓根沒有兩兵交戰,隻有單方麵的臣服。

林傾白沉默了一會,說:“好。”

正在此時,天空中忽然響起了一陣哨聲,繼而鷹鳴聲鋪天蓋日,叢林中傳來了陣陣馬蹄的震動轟鳴聲,似千軍萬馬追趕而來。

林傾白心頭一顫,他揚起頭,看著高空之上飛翔而過的哨鷹。

那黑壓壓的一片如同撲天而來的烏雲,擋住了日頭正上的陽光,一陣難以言喻的壓抑和窒息壓在了林傾白的心口,卻讓林傾白猛地就清醒了。

原本此時是郗安攻宮門的最好時機,可是林傾白萬萬沒有想到,他會拿所有兵力來追他。

皇宮中讓他恨之入骨的仇人他不要了,高高在上的權利他也不奪了。

他怒的失了方寸,恨的失了本心。

隻為了把林傾白追回來。

林傾白回過了頭,沉默了許久,說:“不必跑了。”

方承一愣,繼續道:“王爺我們現在還沒有跑出去他們的追查範圍。”

“我們逃不掉了,他放了哨鷹。”

方承說:“可以跑王爺!這是你之前安排帶郗安逃跑的路,路形崎嶇,他們跟不上,隻要一直走就會有人接應我們,就算是他們布了天羅地網,我拚了命也定然讓王爺逃出去!”

林傾白又說:“.......我逃不掉的。”

不是他們逃不掉,是他逃不掉了。

他方才站在城樓上,望著高高藍藍的天,腦袋中許是不太清醒了,他覺得他可以走,可以放下這裏的一切自己一個人走。

什麽都不管了。

他覺得他點燃了狼煙,郗安一定是對他失望至極,恨之入骨,多年的溫情如煙消雲散,所以他走了,郗安也不會再留戀,最多是惋惜沒有親手殺了他。

可是現在他清楚了,郗安不追到他是不會罷休的。

郗安的怒火已經要將他燒的粉身碎骨了。

那若是林傾白真的一走了之,郗安那滿腔滔天的怒火要衝著誰發?

是帶他逃出王府的涼瑤楚?

是陪他在王府多年的蓮姨?

是一直偷偷給他通風報信的紅月?

還是整個王府沒能看住林傾白下人?

亦或是如今整個阜朝的百姓?!

都不會放過,如今的郗安瘋魔狠戾,心中

沒有半分純善,他不會放過每一個人.......更不會放過他自己。

林傾白又要怎麽獨自一人走出去?

方承沉默了一會,恍然間明白了林傾白的意思,他扯停了向前飛奔的馬匹,說:“王爺,郗安早就不是之前的那個孩子,你為什麽還要回到他身邊?!”

林傾白仰起頭朝空中看了一眼,為首的哨鷹已經在空中盤旋許久,就快要查到他們的所在了。

時間緊急,他來不及多說,隻是掀起衣擺撕下了一片白布,抬手咬破了手指。

他的指尖冰涼,手指顫抖的在白布上寫下了他所有知道的信息。

狼煙一起,越輝和郗安定會立刻封鎖京城,城門緊閉,京城的信息皆傳不出去。

郗安的南營在城門外埋伏,京中又有巡防營和東營,一般的軍隊來救駕那便是送死。

外麵的人不清楚城內戰力如何,必須一個人將城內發生事情告知外麵的人,他們才能更好的做準備。

林傾白用手指的血在白布上寫下了郗安與越輝皆叛的事實。

寫下了他們目前的戰力部署,以及手中將士的數量。

寫下了當前唯一可以破局之法。

當前陛下與其他官員鎖在宮內皆不得出,以禦林軍的戰力最多隻能撐住宮門三日。

城內叛軍一邊要守城門,一邊要攻入皇宮,戰力分散,隻需援軍到來強勢攻城門,便能給宮中之人爭取更多的時間。

然而南營將士依舊在城外,所有進京的援軍萬不可以從玲山行走,那邊是進京最快的路程,如果林傾白沒有猜錯,郗安定是命南營將士埋伏在了玲山,隻等將所有援軍一網打盡。

林傾白寫完這些,將那抹白布塞在了方承的懷中,說:“去!把這個交給京門方散閣的老閣主,他們那裏養的有信鴿,讓他們用信鴿將這封信傳出去,傳給北營的安遠將軍,讓他們切記切記,千萬不要從玲山行軍。”

林傾白聲音急切的又囑咐了一遍。

方承拿著那張白布,卻並未走,而是望著林傾白言辭懇切道:“王爺!你剛剛放了狼煙,郗安抓到了你定會殺了你!即便是郗安不殺你,日後皇上要殺他之時,你生為他的師父也難逃一死! 王爺,跟我一起走吧!”

林傾白的指尖還在滴血,他將那個手指握在掌心中,指尖的刺痛令他逐漸的清醒下來。

他忽然笑了笑說:“殺了也好........我是他師父卻沒能教好他,他犯的那些錯,該由我擔著。”

說完林傾白便轉過身,朝著回去的方向走。

是哨鷹先發現的林傾白。

當郗安得到消息時正在樹林中像個無頭蒼蠅一樣亂轉,隨後他立刻調轉馬頭,在樹林裏朝著林傾白的位置飛奔趕去。

當他尋到林傾白的時候,林傾白正坐在江邊的一塊大石頭上。

江邊的風將他的衣擺吹的隨風潺動,就如那望不清的水光一般,而林傾白距離江邊很近,陽光照在他身上,他的身影飄飄,就像是馬上就要淹入江中一般。

望著這一幕,郗安幾乎不會呼吸了。

他快速的翻身下馬,跑到了林傾白身邊,一把拽住了林傾白的手臂,不由分說的將林傾白從石頭上拽了起來。

林傾白身子單薄,就這樣由著他的力道站起了身子。

郗安赤紅著眼睛,眼中怒火肆天,他氣的胸口劇烈的起伏,氣的緊咬著牙齒,猛的衝著林傾白抬起手。

林傾白以為郗安是要掐死他,他睫毛顫了顫,麵無表情的望著郗安,並無半分懼意。

可是郗安那雙手最終也隻是不輕不重的落在了林傾白的肩膀上,他的手捏了捏林傾白的肩膀,又按到了林傾白手臂、後背、腰

腹。

最後他蹲下了身子,在身後無數將士的身前從林傾白的腿部一直捏到他的腳踝。

這是郗安在檢查林傾白有沒有受傷。

就像是他小時候調皮翻牆,從牆上摔了下來,林傾白蹲在他的身前,手按在他身上的每一寸骨絡上,檢查他有沒有受傷。

明明他自己從馬上掉下摔的滿身傷痕,卻顧不上自己,還有閑心思來檢查林傾白。

林傾白垂在身側的指尖顫了顫。

檢查完林傾白身上,郗安直起了身子,這才衝林傾白發了火。

他一隻手死死的抓住林傾白的手腕,抓的林傾白手腕生疼,似生怕他又跑了一樣。

他沒有質問林傾白放狼煙一事,而是怒紅著眼睛,壓著聲音問林傾白:“方才帶你走的人是誰........”

林傾白卻是目光清淡望著遠處的江水,如同聽不見郗安說話一般。

郗安氣的快要失了方寸,他一把拽過林傾白的手,將他拽到身前,大聲的質問道:“我問你方才帶你走的那個男人是誰?他逃到哪裏了?!”

郗安聲音很大,話語中的暴戾聽的身後的將士們都後退了幾步,生怕被殃及性命。

林傾白卻依舊沒說話。

郗安咬著牙,他猛地抬起手鉗製住林傾白下巴,用力的將林傾白臉轉到他的麵前,強製的命令林傾白看著他。

“看著我!”

“我讓你看著我!!!”

林傾白被郗安掐紅了下巴,他也不掙紮,抬起眼那雙清清淡淡的眼眸望向了郗安。

郗安盯著林傾白盯了許久,盯到他眼中的怒火越燒越旺,卻又漸漸的被林傾白的寒意凍的火焰漸熄。

半響,他沙啞著聲音問:“你就那麽不想看見我,以至於冒死跳下城樓也要和其他人走,是嗎.......”

林傾白的手緊握成拳,說:“是。”

郗安一愣,低下頭沉沉笑了起來,他掐著林傾白下巴的力道卻越來越緊,半響他抬起頭狠狠的說:“好啊,好!既然你想逃,我偏不會讓你如了願,我要將你一輩子都鎖在我身邊,我會讓你日日見到我!這輩子隻能見我!師父,我會讓你這一輩子都再也逃不出我的手掌心!!!”

郗安的眼睛距離林傾白很近,林傾白望著他那雙血紅的眼睛,甚至感覺郗安眼中的肆虐的怒火要將他們二人都燒死了。

“來人!”郗安大喊了一聲。

身後的將士立刻走上前,郗安厲聲道:“方才有刺客對王爺欲行不軌,我要你們搜遍整個京城找到他!活要見人,死要見屍!若是找不到,你們便提頭來見!”

“是!”

將士們跪地領命,郗安轉過身頭瞪著林傾白,恨意刺骨的說了一句。

“白序,我真恨不得將你碎屍萬段!”

可是最後郗安也沒有把林傾白碎屍萬段,他隻是粗暴的將林傾白拽上了馬。

郗安坐在林傾白的身後,似乎是怕林傾白跳了馬,他一手扯著韁繩,一手緊緊的攬著林傾白的腰。

一路上的馬騎得飛快,郗安將林傾白帶回了王府。

王府的侍衛統領知道自己將林傾白放走了,犯了大錯,早就率著府內所有的侍衛跪在了王府中。

郗安卻看都沒有看他們一眼,他拽著林傾白的手,大步的向王府中走。

林傾白步子沒有他快,便跌跌撞撞的跟在他身後。

郗安也腳步不停,他一腳踹開了林傾白殿室的大門,拽著林傾白走進殿室,將林傾白一把甩在了**。

回到了王府裏,郗安才恢複了一些理智。

他命人將涼瑤楚關進了王府的地庫中,又命人將林傾白殿內所有的刀具、所有的瓷器、所

有可能會讓林傾白傷害自己的物件統統都收了下去,甚至是連一根毛筆都沒有放過。

林傾白原本繁華的殿室,轉眼間就讓郗安搬的空空****。

林傾白坐在**,一言不發,靜靜的看著郗安像個無頭蒼蠅一樣在房間裏亂轉。

即便是房間裏已經快要搬空了,他還在不斷的尋找會傷害到林傾白的東西。

到了最後,他命令侍衛給他拿來了一副手銬。

那個手銬的鐵鏈子比尋常都要長,是嶄新的銬子,長度正好可以讓林傾白每日從**活動到案幾前,除此之外再也觸碰不到其他的東西。

郗安拿著那個銬子走到了林傾白的身前。

林傾白沒有掙紮,也疲於掙紮。

他其實一早就知道會是如此的結果。

郗安脾氣不好,而他偷跑了出來,事事件件都在挑戰他的底線。

被殺是理所應當,沒有被殺也是苟且存活。

如今郗安定會在殿外府外設下重重侍衛,他跑也跑不出去這個殿室,是不是被鎖住又有什麽差別?

林傾白望著郗安蹲在他身前,將那個銬子銬在了他手腕上。

林傾白的手腕很細,那個鐵銬在他的白皙似玉的手腕間,顯得晃晃****,墜的林傾白的手腕有些痛。

做完了這一切,郗安卻似是輕鬆了許多。

他雙手撐在床幃,低下頭猛地鬆了一口氣。

等他抬眼望著林傾白時,卻還是在威脅,他眯著厲眼,字字清晰道:“師父,你不要妄想逃出去,更不要妄圖傷害自己,涼瑤楚關在我手裏,若是你再做出任何反抗我的事情,我會加倍的報複到她的身上。”

林傾白沉沉的閉上了眼睛,一句話都沒有說。

如今的每一次都是這樣,郗安無論對林傾白說什麽,林傾白就像是個冰塊一樣,不會給郗安一絲回應,也不會給郗安一個笑臉。

郗安的手置於林傾白腿邊,緊緊的握成拳,他望了林傾白半響,轉身撫開衣擺,大步的走出了房間。

那日晚上,酉時兩刻,京城忽然響起了一聲巨大的炮響。

那聲響動聲震耳欲聾,即便是林傾白在深府之中也是被驚的一抖。

林傾白緩緩的放下了手中的書,坐在案幾前一動不動。

在以後的一個時辰裏,炮火聲越來越頻繁,與此同時還響起了人們的叫嚷聲,廝殺聲,甚至連王府都開始亂了起來。

天色暗了,林傾白沒有點燃案幾上的燭火,隻是坐在那片黑暗中,似個雕塑一般。

窗外不斷有丫鬟下人慌忙跑過來跑過來的聲音。

她們並不知道外麵發生了什麽事情,卻又出不去府門,急的如熱鍋上的螞蟻般團團轉。

漸漸的王府外的炮火聲更大了,像是快要砸進了王府中,在下人們驚魂未定的喊聲中,忽然響起了一人尖聲喊道:“有人叛了!京城有人叛了!”

“是誰叛了?!”

“這京中誰叛了?”

“放屁!京中兵力布防充足,有誰敢叛?!”

王府中的人猶如大難臨頭,驚慌失措的亂叫著,忽然又有人喊了一聲:“我看見了!我看見了!叛的人是......郗將軍........”

四周皆是一片寂靜,僅是片刻又轟的一聲亂了。

他們尖叫著,亂跑著,失了所有的方寸,脖頸上似忽然懸了一把大刀,他們不知道該如何是好了。

這時有人瘋狂的敲打著林傾白的殿門:“王爺!王爺!郗安少爺!郗安少爺,他叛了啊!!!”

“王爺,你開開門!”

“王爺!求求您開開門!”

“王爺!求求您去勸勸他吧!王爺!求求您開門

!”

“王爺,救救我們!”

........

之前聽命於郗安攔著不讓林傾白走出殿室的下人們,此時正撕心裂肺的叫著讓林傾白快一點出來。

門外的聲音似泣了血一般,林傾白依舊是端坐在了案幾前,他的手腕不自覺的動了動,卻又被腕間的手銬製住了動作。

林傾白這才想起,他如今不過是一個被囚禁了殿室中的囚犯,連殿門都走不出,他又能勸勸誰?

殿外敲門的人越來越多,他們懇求著林傾白能開開門,妄圖讓林傾白能夠拯救他們,尖利的叫嚷聲甚至蓋過了王府外的炮火聲。

林傾白緩緩的閉上了眼睛,手緊握成了拳頭。

他恍恍惚惚的想,若是此時年幼的郗安在他身旁,他一定會拽著郗安的手,帶他走出殿室的大門,讓他看一看殿門外下人們哭求著,無助的模樣。

無論是窮人,還是富人,沒有人喜歡戰亂,沒有人喜歡居無定所,命不由己。

戰亂一起,王府中尚且安然的下人們都已經嚇得亂了陣腳,那些在外麵的平民呢,他們沒有王府外厚厚的城牆,也沒有可以守衛他們的侍衛,他們又該如何?

正在這時,殿外哭求的聲音戛然而止,一道血跡飛濺在紙窗上。

繼而便是下人們尖叫逃竄的聲音,於此同時侍衛統領的洪亮的聲音響了起來:“將軍有命,任何人不得靠近王爺殿門半步!不得擾了王爺清靜!若有違者,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