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隨著這一聲爆聲, 周圍圍觀的女子驚呼了一聲,都紛紛看向了郗安。
卻見郗安臉色黑沉,全然不顧手上的燙紅, 跨著兩步就要走上台階,往林傾白處走。
這時身旁的下人向前一步,默不作聲的擋在了郗安的身前,低聲說:“將軍, 小不忍則亂大謀。”
說完那個下人朝不遠處使了個目光。
郗安順著那人目光遠去, 看見了站在不遠處的越輝正目光冷冽的望著他。
郗安的手緩緩的捏成了拳頭, 這才將胸口的暴戾躁動壓抑了下來。
沒多時賽場上又開始舉行了下半場的擊鞠賽。
在最後一場加賽中,郗安也不知道被觸到哪根弦,爆發了比前兩場更瘋狂的衝勁,木球在他的手杖之下, 似化遊龍,騰雲破霧,次次直擊命中。
開場不過一刻鍾,就直接全分拿下。
場下之人都在議論著說,郗將軍這等本事,怪不得能將赤熯打的落花流水,今日算是長了見識。
湊到林傾白身前的誇讚的人也多了起來。
林傾白麵無表情的應著, 心下卻隻是在惋惜方才一直在應對明太妃和周芙照, 沒能多看兩眼郗安的比賽。
他的徒弟此等風采, 以後若是想要瞧見, 也不知道還要再等多久。
擊鞠賽結束, 便到了晚宴的時辰。
今日是除夕, 宮中的城牆之上都掛上了紅燈籠, 甚至連台階之上的火燭都換成了紅燭。
遙遙的望著倒是與那深紅的宮牆相得益彰, 入眼皆是喜慶之色。
冬日,天黑的早,待到大臣們都入了座,殿外的天也徹底的黑了。
宴會上依舊是按照以往的習俗落座,皇室之人都坐在了台階之上,而大臣們則按照文武分為兩列,由官職的高低,座位從殿頭一直蔓延向殿尾。
今日是除夕宴,更是太上皇的賀歲宴,就連歌妓和舞女都是從江南請來的名妓。
開場酒剛剛喝完,十幾名女子便抱著琵琶,穿著輕紗舞裙走上了大殿。
為首的女子乃是一身緊身的紅色水袖舞衣,身材曼妙至極,紅紗覆麵,露出的眼睛似情絲,美的勾魂奪魄。
一場舞曲開始,紅衣女子邊唱邊舞,那長長的水袖如青煙又如水波,女子在這片波海中翩翩起舞,身姿猶如蔓蛇一般,美不勝收。
在場的人多是看的呆了,手握著杯盞中的酒,卻忘了喝。
一直到那舞女舞完這一曲,跪在地上行禮為太上皇賀壽。
“民女柳月顏恭賀太上皇壽辰,特獻上此舞,名為龍鳴雲騰,願太皇上聖體永安,萬壽無疆。”
太上皇連聲說:“好好!柳姑娘有心了,可有想要的賞賜?”
那柳姑娘一瞧就是見過大世麵,麵對太上皇也並未絲毫的畏懼,而是得體的說:“謝太上皇,奴婢隻願能伺候好諸位,便已經是最大的賞賜。”
太上皇笑了兩聲,在台下望了一圈,隨後目光定在了郗安的身上說:“今日擊鞠賽郗將軍贏了比賽,應是該有個賞賜,我瞧著不如今夜就讓柳姑娘來侍奉郗將軍,皇上你覺得如何?”
皇上笑著說:“父皇說的有理,隻是將柳姑娘賞給郗將軍應算做父皇的獎賞,我這邊賞賜也自然不能少了,郗將軍你還想要什麽?”
郗安立刻起身行禮道:“稟皇上,擊鞠賽上能為陛下和太上皇助興,是臣之幸,臣並無想要的賞賜。”
皇上揮了揮手說:“朕一諾千金,若是沒有想要的賞賜,就先欠著吧,日後若有想要的東西,隻要合情合理,可隨時向朕提。”
“謝皇上,太上皇賞賜。”
在宴會中舞女和歌妓本就是奉酒,柳月顏便坐到了郗安的身旁,而
其他的舞女也紛紛坐到了權位之高的皇室之人身前。
林傾白身旁也坐了一個舞女,他不喜與人接觸,不自在的向一旁的挪了挪身子。
察覺到了林傾白的抗拒,那舞女也識趣的坐在一旁,不說一語,隻是在必要時為林傾白倒上酒。
林傾白坐的位置隻要抬眼就能看見郗安和柳月顏二人。
他眉心微皺,心中像是咽了一根魚刺一般,有些梗。
那柳月顏確實是生的極美,即便是蓋住了下半張臉頰,僅僅露出的那雙眼睛,就足以讓在場的許多的大臣頻頻的望向她,目光中更是滿是對郗安羨慕的神色。
要知柳月顏是江南出了名的名妓,五湖四海無人不知無人不曉,但是她常年輕紗覆麵,隻賣藝不賣身。
有人一擲千金,有人日夜等候,都難瞧她一眼。
而今晚她既然來了皇宮中,方才說了那一番話,又被皇上賞賜了郗將軍,那自然是於以往不同的。
言外之意,就是她今夜被賞給了郗安。
宴會結束後二人是要一起過**的,不然就是撫了皇上和太上皇的好意。
林傾白想到這裏,手指捏緊了筷子,隻覺心口更是憋悶的難受,一口飯都吃不下去。
他望著柳月顏坐在郗安的身側,俯身貼心的為郗安布菜,又給郗安的酒盞裏倒滿酒,可謂是體貼至極。
郗安亦是臉上帶笑,時不時的應上幾句話。
然而今日從早到晚,林傾白和郗安卻一直都在分道而行,雖是可以隨時看見對方,卻一句話都不曾說過。
這時柳月顏站起身,從侍女的手中端下菜品,忽而腳下一滑驚呼了一聲,整個人都向後倒。
郗安反應很快,立刻站起身緊攬住了柳月顏的腰,這才穩住了柳月顏的身體。
啪嗒一聲。
林傾白臉色沉冷,將手中的筷子不輕不重的放到了筷枕上。
身旁的奉酒舞女見狀連忙要為林傾白布菜,林傾白卻是冷聲說:“不必,我吃好了。”
“可王爺,你還什麽都沒吃呢.......”舞女小聲的說道。
“我不餓。”
而後的時間,林傾白沒有再望向郗安,一直到亥時,宴會結束,大臣們按照權位由低到高的順序向皇上和太上皇行賀年詞,而後告退。
郗安在林傾白之前道賀。
林傾白望著他行完賀詞,帶著柳月顏一起走出了殿門,兩人的身影消失在遠處的夜色中。
待林傾白走出大殿時,殿門口的馬車已經寥寥無幾。
他走到馬車之前,並沒有急著上車,而是四周環顧了一圈。
紅月知他的心思,低聲說道:“王爺,方才郗安少爺已經坐馬車走了。”
林傾白身影一頓。
冷風順著月色拂過,林傾白忽然覺得冷的厲害,他攏了攏肩上的大氅,淡淡的恩了一身,轉身上了馬車。
林傾白回到府中,蓮姨等下人早已經候在了門外。
她們探著腦袋一看,又是林傾白一人回來,後麵也沒有其他的馬車,蓮姨便拉著紅月小聲的問道:“郗安少爺呢?”
紅月看了林傾白一眼,壓低了聲音說:“郗安少爺先走了,還帶著一個姑娘一起坐的馬車。”
蓮姨一頓:“姑娘?”
那紅月嘴裏藏不住事,一談到這些眼裏亮了亮,八卦的小聲和蓮姨嘀咕說:“是啊,那姑娘生的可真的太漂亮,走路的時候都跟帶著仙氣似的,上車的時候少爺還扶著她,郗安少爺對那個女子有那麽好過?我瞧著少爺這回像是動了心。”
“真的?”旁邊另一個小丫鬟似不信,湊過來問道。
“這還能有假,當時朝裏的大臣們都看著
二人上了一輛車,都在議論呢。”
旁邊的兩個小女子議論的起勁,蓮姨卻是皺起了眉頭,望向了林傾白的背影。
林傾白一人走在院子裏的棧道上,皎潔的白衣映在黑夜中,似春竹般清潤,偏又生了些落寞。
身後的議論聲依舊,林傾白走到了棧道中間,停住了腳步忽然開口說:“誰準許你們在背後議論?”
林傾白的聲音冷然,再回過頭來時眉宇之間皆是寒意。
小丫鬟們立刻嚇得跪在了地上,哆哆嗦嗦的向林傾白請罪。
“王爺恕罪!”
“王爺恕罪!”
林傾白依舊是冷著一張臉,說:“若有下次便罰去東廚!”
說完林傾白一甩衣袖,轉過身向前走,身後的下人不敢再跟上來。
一直到走進了臥房,關上了殿門林傾白才卸下了滿臉生硬的怒氣。
他的靠著房門,閉上了眼睛,滿臉的疲憊。
這一日他累極了。
累的甚至連張口喘息都似要耗盡他身上的每一滴血,他腦子裏混混沌沌,渾身虛軟無力,連站都站不住腳。
他搖搖晃晃的走到了床前,褪下了外衫,便躺到了**。
今日是除夕,眾人都等著跨年看煙花。
窗外的紅燈籠依舊亮著,隨著風吹而搖搖晃晃。
即便是林傾白閉上了眼睛,那束紅光依舊在他眼前,刺的他心煩意亂,額角隱隱作痛。
林傾白便將被子扯的高了些,蜷縮在被子裏。
沒有了那束擾人的光線,林傾白感覺好受了許多,他的手指緊抓著被角,細瘦的骨腕處青筋若隱若現。
他覺得自己好奇怪。
現在的他隻要閉上眼就會想起方才的景象,郗安和柳月顏兩個人坐在一起,郗安攬住柳月顏的肩膀......
林傾白晚上喝了些酒,他緊閉著雙眼,又想了許久,最後在這些擾的他不安的思緒中漸漸迷糊了起來。
再醒來的時候,林傾白是被胃部的不適喚醒的。
他睜開眼時,隻覺得頭暈眼花,胃腹處就像是被人用根尖針紮刺一般,鬧得他滿身的虛汗。
他蜷縮著按住痛處想緩一緩,卻又開始胃脹,頂的他陣陣反胃惡心,難受的要命。
林傾白沒有辦法,強撐著坐起了身子。
他腦子昏沉的厲害,一時間分不清自己是為何會這樣。
許是今夜沒有吃東西,許是今日在外麵坐著喝了涼風。
更可能是他今日情緒不好。
林傾白手腳冰涼,倚在床頭,身上的虛汗一層層的往外冒。
最後他實在受不住了,將下人喚了進來。
“紅月。”
紅月聽見了喚聲,小心翼翼的推開了林傾白的房門,卻在看見林傾白煞白的臉色一下就慌了神,她立刻道:“王爺,我這就去叫涼大夫!”
林傾白虛虛的抬起手製止了,啞著聲音說:“.......太晚了,我隻是犯了小毛病,不必去叨擾涼大夫。”
紅月也急了,她搓了搓手說:“那......那我去找郗安少爺。”
這次林傾白的手懸在半空中,細長的指尖顫了顫,但最後他緩緩的放下了手,沒有製止紅月的行動。
林傾白一向隱忍,紅月跟在他身邊伺候,哪裏遇見過這等情況,小姑娘轉身就跑了出去,殿門砰的一聲合上。
林傾白一個人在房內,抬起眼睛望著窗外的那滿片的喜慶之紅。
他在想郗安現在做什麽?
這個時辰,他應是與柳月顏一起,許是在把酒言歡,又許是在**一刻。
如今林傾白開口要尋他,也不知府裏的下人
要多久才能尋到他。
若是打擾了他的良宵,不知他可會心中不虞。
都說胃腹之疾牽心掛情,是個情緒病,林傾白又是想的多。
隻覺得腹部猛地一下扯痛,似刀割一般,痛的林傾白眼前一黑,張著嘴巴連氣都喘不上來。
殿門就是在這時被人推開的。
冷風的忽的一聲吹了進來。
林傾白抬起頭,看見郗安站在門外,麵色肅淩,身上帶著風塵仆仆的寒氣。
他推開殿門的力道不小,門砰的一聲撞到了牆壁。
郗安卻顧不得這些,他快步走到了林傾白的床前,滿臉擔憂的問:“師父,你哪裏不舒服了?胃痛還是腹痛?”
林傾白正難受的厲害。
他身著一席白衣內衫,烏發披散在肩頭,掌下死死的按著胃部,另一隻手緊抓著床沿,用力到指尖充血,這才將將穩住了身子。
然而這些強撐著的力氣都在他看見郗安的那一刻,土崩瓦解。
他的睫毛顫了顫,剛想要開口說話,卻被嗆住了冷氣,咳嗽了兩聲,身子就像是一片飄忽的白羽毛,軟軟的向前倒。
郗安反應迅速,一把接住了林傾白綿軟的身子,另一隻手掀起掛在床頭的大氅,披在了林傾白顫動的肩頭。
“咳咳咳咳咳.......”
林傾白伏在郗安的肩頭,咳嗽的厲害。
這還不算完,他每咳嗽一下,就扯動著胃腹脹氣刺痛。
一下下的折騰的林傾白雙眸含淚,細長的指尖緊抓著郗安的手臂,將郗安的衣服都捏在了掌心,拽的褶皺不堪。
郗安一手拍著林傾白的後背給他順氣,另一隻手按在了林傾白按壓在胃腹上的手,在林傾白耳邊低聲說:“師父,我來。”
林傾白手上收了些力道,郗安的手就順勢擠了了進去。
林傾白的手冰涼,按著胃腹時隻會適得其反。
而郗安手掌比林傾白的手要大,一掌幾乎能覆蓋住林傾白整個纖細的腰際。
林傾白穿著的內衫單薄,腹部衣衫被捏揉的褶皺濕潤。
郗安的手掌撫上之時,似直接觸在了林傾白細嫩柔軟的皮膚上,胃腹之處甚至可以觸到輕微的鼓脹起伏。
他的手炙熱的就像個小火爐,暖著林傾白冰涼的胃腹,一下下的按揉,力道合適,不會用力到讓林傾白難受反胃,也不會輕到可有可無。
“師父,是不是胃脹了?”
林傾白的臉有些紅,他啞著聲音,恩了一聲,隨後就難耐的閉上了眼睛,任由郗安的手在他身上輕撫按揉。
郗安為了照顧林傾白,專門跟著涼瑤楚學了要如何按摩。
林傾白的身子在他的按揉擺弄之下,沒一會就好受了許多。
林傾白伏在郗安的肩頭,雖是沒有說話,但是郗安也感受到了。
他溫聲的問:“師父好些沒有?”
林傾白身體依舊沒力氣,倚在郗安的肩頭,甚至連說話的氣力都沒有,半響啞聲說了兩個字:“腰痛。”
“哦哦。”
郗安立刻挪動了手的位置,放在林傾白窄瘦緊繃的腰際,一下下的按揉。
林傾白的腰部敏感,在薄瘦的衣衫下他甚至可以感受到郗安手中的薄繭。
也不知是怎麽,林傾白猛然就想起今晚在宴會上,柳月顏要摔倒之時,郗安的這雙手摟在了柳月顏的腰上。
郗安的手很大,很暖和,每一根手指都很有力。
那柳月顏是不是也像他一樣,感受到了郗安手掌的溫度。
林傾白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麽了。
郗安如今十八歲了,是京城位高權重的大臣,今日之事是再正常不過。
可林傾白隻要一想起宴會上的那一刻,他的心就像是長了草一般,草根滋滋啦啦的紮入心底,又疼又癢讓他恨不得一把都拔掉。
鬧得他心口燥欲,卻又找不到發泄的口。
“重一點。”林傾白啞聲說。
郗安依言用了些力道。
林傾白卻覺得還不夠,又說:“再重一些。”
郗安皺起眉頭,卻還是依照林傾白所言,手上加了些力道,忽然他按到了林傾白腰部的一根痛筋。
“唔!”
那種痛像是一根鋼針,直插到林傾白腦袋頂。
林傾白當即悶哼了一聲,一下就軟在了郗安的身上,痛的眼睛都紅了。
郗安也愣住了,他停下了手,急切的說:“師父,怎麽了?”
說完也沒等林傾白回複,郗安就虎裏虎氣的掀開了林傾白的衣衫,彎下腰去看。
林傾白的腰線緊繃,腰窩處彎出了一個漂亮的弧度,似彎刀一般。
隻是如今那一塊皮膚被郗安揉的通紅,在林傾白白皙似玉的皮膚上格外的顯眼。
郗安放下了林傾白的衣服,手捂住了林傾白身上那塊紅印,心疼的說:“師父,我把你按痛了嗎?”
林傾白的下巴壓在郗安的肩頭,眼眶紅的厲害。
他沒有回答郗安的話,隻是抬手給郗安的後背來了一巴掌。
啪的一聲。
不解氣,他又補了一巴掌。
這兩巴掌不輕不重的,倒更像是在撒氣。
郗安皮糙肉厚的沒什麽反應,反倒是立刻擁緊了林傾白,手輕輕的揉著林傾白的痛處,像護著一個脆弱的雪娃娃一般小心,低聲的說:“師父,是我不好,我應該輕一些。”
“師父,這樣好點了嗎?”
林傾白低下頭將眼睛貼在郗安的肩頭,緩緩的點了點頭。
郗安這才放下心來,他一邊替林傾白按著,一邊低聲的哄著林傾白,給他道歉。
林傾白聽著自己徒弟好脾氣的聲音,都覺得自己真難伺候。
明明是他大半夜不舒服,把人家給叫了過來。
又是他自己說腰疼,讓人家揉的重一些。
現在郗安揉重了,把他弄痛了,他又生氣的打了人,還得人哄著道歉。
滿天下,哪裏有這麽不講理又嬌氣的師父。
真難伺候啊,林傾白........
郗安給林傾白揉了一會腰,手又撫在林傾白的胃腹間,說道:“師父,你晚上沒怎麽吃飯,想不想吃點東西?”
林傾白現在有些胃脹惡心,哪裏能吃得下。
他搖了搖頭,說:“沒胃口,吃不下。”
他這樣說,郗安也不敢勸他吃東西。
林傾白胃淺,平日裏吃多了一些腸胃就能鬧騰的厲害。
如今夜已經深了,要真的積了食,定是會難受。
郗安也就不說話,一手替林傾白暖著胃腹,另一隻手輕輕的撫著林傾白的薄瘦的脊背。
林傾白柔軟消瘦的身子就倚在他的肩頭。
郗安側了側身子,甚至能夠聞見林傾白脖頸處散出淡淡的清香,似雨過之後的竹子,清潤淡雅,讓人忍不住的想要多聞一些。
郗安的目光黯了黯,許久沒有說話。
殿內隻燃了一盞燭火。
兩個人沉默了一會,林傾白這才後知後覺的反應過來,聲音悶悶的開了口問:“你怎知我晚上沒有吃東西?”
“師父與我在一場晚宴之上,師父的情況我自然是知道。”
聽見郗安這樣說,林傾白心情才好了些。
他垂下眼眸,躊躇了許久,才問出了梗在他心口的問題:“..
.......方才你來的如此快,是與柳姑娘在何處?”
“我早已回到府內,並未和柳姑娘一起。”郗安解釋著說:“柳姑娘不是我所喜愛,又不能撫了皇上和太上皇好意,我帶著她出了皇宮,替她安排了個好的住處,便回來。”
林傾白一聽郗安這樣說,隻覺得心底長出的那些不安分的雜草,一瞬間都被大火給燒盡了,隻留一片清風暢然。
林傾白眼睛不自覺的彎了彎,嘴巴上卻還極很是心口不一的說道:“若是被皇上知道你駁了他的好意,定是會心中不虞。”
郗安低低的笑了一聲說:“那便不虞吧,若是我沒駁他的好意,我才會心中不虞。”
林傾白睫毛顫了顫,一時竟也無話要說了。
正在這時,殿外忽然響起了煙火鞭炮聲。
嘭!
嘭!
嘭!
漫天的煙花轟在窗外炸開,色彩之泫然,猶如銀蛇,又似流星,煙雨墜下,光華照亮了半邊天,朵朵花海盛開,連綿不絕,延伸至無邊的遠處。
即便是已經看過了很多次煙火,林傾白還是看的出了神。
郗安轉過身也望向了窗外,半響他低聲說:“師父,新年到了。”
“恩。”
林傾白應了一聲,那一聲應的很淡。
郗安收回了目光,轉而又望向了林傾白。
林傾白睫毛很長,鼻尖挺翹,方才眼角的紅暈還未散,此時那雙美眸正望著窗外的煙火出神,深棕的瞳中映著閃爍的煙火,瞧著竟是格外的溫柔。
郗安歪了歪頭,望著他師父時嘴角竟也浮出了笑意。
他輕聲說:“師父,我有新年禮物要送給你。”
林傾白這才從煙花上挪開了目光,望向了郗安問道:“什麽?”
郗安眼底含著笑意,從**起身走到了窗戶邊,他推開了木窗,抬手吹了一聲長哨。
那一聲哨聲穿透了高空之上的煙花聲,一隻長鳴到很遠處,直到許久以後從空中快速飛過來一隻飛鳥,郗安伸出手它便穩穩的落在了郗安的腕間。
郗安就這樣帶著那隻飛鳥轉過身,一步步的走到了林傾白身前。
直到他離得近了些,林傾白才看清那一隻鳥的容貌。
確切的來說,那不是一隻普通的鳥,而是一種體型很大的隼,長相凶猛,爪牙尖利,皮毛為暗褐色,一雙漆黑的眼睛淩厲的望著林傾白。
這種猛禽伏在郗安的腕間,倒是與其很是相搭。
郗安坐到了林傾白的床邊,那隻隼仰著腦袋,似乎是對林傾白很好奇,依舊目不轉睛的望著林傾白。
郗安望著它那個模樣,忽然笑了一聲說:“看來它很喜歡師父。”
林傾白問道:“這是什麽?”
“這是遊隼,反應靈敏,飛行速度極快,此鳥較為罕見,並非阜朝之物,是我從赤熯帶回來的,那邊多是遊牧名族,可用作哨鷹。”
林傾白蹙眉:“為何要送我哨鷹?”
郗安笑著道:“師父以後若是身體不適,可以用它來喚我,隻不過遊隼認主,它如今才來到師父身邊,師父需要喂養一年,才能為師父所用,屆時不論我在何處它都能找到,比下人通傳要快的多。”
僅僅是今夜林傾白身子不適尋他一事,郗安卻記得。
林傾白心中瞬間變得又軟又棉,他垂下眼眸,眼睛紅紅的,嘴上還別扭著說:“你如今是將軍,怕是讓哨鷹去尋你,你也沒有空來看我。”
“不會。”
郗安說完這句話,又怕不夠堅定,他傾著身子歪著腦袋,湊近了些去尋林傾白的眼睛,強調說道:“沒有任何事情比師父更重要。”
林傾白被郗安那固執
的目光望的臉頰發燙。
他有些耐不住了,抬手推開了郗安的身子,強壓著心口的顫動去撫摸那隻遊隼。
遊隼也很給他麵子,在**蹦了兩下,就跳到了林傾白的身前,任由林傾白的手指拂過它的小腦袋,並不反抗。
殿外的煙花依舊,透過窗照到了林傾白的側臉,忽明忽暗,林傾白身披大氅,半倚在床頭眼睫輕垂,細長的指尖正在摸遊隼的羽毛,眼底裏含著淡淡的笑意。
郗安望了林傾白半響,忽然輕聲問道:“師父,你今日開心嗎?”
林傾白聞言手上的動作頓了頓,繼續淡笑著繼續撫著遊隼的羽毛說:“開心。”
今日白天所有的不開心,都不及在煙火起時郗安陪在他的身邊,也不及郗安送他的這個新年禮物。
林傾白笑起來的時候很好看,郗安望了他片刻,忽然眸色一沉,抬手將林傾白抱進了懷裏。
他將林傾白抱得很緊,林傾白還沒有反應過來,就聽郗安在他的耳邊說。
“師父,新年快樂,願新的一年不論發生何事,師父一直在我身邊........”
不過很尋常的祝福語。
林傾白覺得這是一個無需回答的承諾,可是卻暖的他的心像是剛喝了一口暖洋洋的熱湯。
他眼睛亮亮的望著窗外的煙花,嘴角淡淡的勾起,沒有應聲。
郗安卻將他抱得更緊了,低聲的像是在囈語再次重複道:“.........師父,不論發生何事,都要一直在我身邊........”
“一直在我身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