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撿人
一通人仰馬翻,李魚趁著亂偷偷溜了,笑話,野雞兄還在等著我的臨幸呢,趁著天還沒黑透,李魚精準地找到了埋雞地點,一陣喜悅油然而生,李魚都有些唾棄沒出息的自己。
收拾雞費了一番功夫,終於了抹上鹽巴,將貼身的油紙包上,又在外抹好了厚厚的泥漿,取出火折子點燃柴火,聞著越來越香的雞肉味,李魚肚子裏的饞蟲差點鬧翻了五髒廟。
迫不及待地將雞取出來,荷葉裏的雞卻將她的食指燙了個紅紅的泡,李魚跳著腳吹了吹,雖然她體質特殊,不一會就能愈合,但還是疼啊。
壓抑住饞蟲,李魚將雞取出散熱,又捧著手指到不遠處的溪邊止痛。
還沒走多遠,便聽見身後噠噠噠一陣急促的快馬聲音,天色已經暗了,今晚雖然是模模糊糊的毛月亮,光澤黯淡,還是隱隱約約能看到時一匹棕色快馬駕著的雙輪馬車,不多時,卻突然停了下來,一團黑的辣眼睛的東西從馬車上被粗暴地扔了出來。
這還不算什麽,李魚眼睜睜地看著又一隻無良爪子從車裏伸出來,就那麽隨意、輕鬆地撈走了她肥嫩美滋滋的叫花雞!
李魚簡直目眥盡裂,奪人吃食天打雷劈,顧不上手疼,李魚一邊高喊:“賊人放下我的雞!”一邊以百米衝刺的速度追車。
可惜她不是奧運短跑冠軍,還被那扔在叫花雞炭火堆上麵的破席子絆了一跤,下巴遭殃,隻能看著那馬車越走越遠。
心下大恨,回身卻發現破席子微微蠕動了一下,輕的不能再輕。
恐怕不簡單,不會是命案現場吧,李魚不是法醫心下有些膽怯,想起後山鬧鬼的傳言不禁有些惴惴不安,夜黑風高,地上還橫著一個詭異的席子,理智告訴她趕緊下山,不要管,要是剛才那輛馬車殺個回馬槍你也得死在這;但另一個聲音卻在不停反駁,要是還是個活人呢,你這樣就是見死不救,你的醫德都喂狗了嗎!
壓製住所有的負麵情緒,李魚實在做不到視若無睹,在救人的戰場上她從不會做個逃兵,冷靜下來,她穩穩地抓住席子的一角用力一掀,席子裏滾落出來一個半身□□的男子,雖然做好了心理準備還是嚇得李魚連連倒退了兩步。
李魚簡直累的想吐,嗓子裏都開始泛起鐵鏽味,她艱難地在後背托著那坨血肉難辨的男子,腿肚子都在發抖,男子瘦的厲害,卻身量頎長,李魚艱難地背起,胸口像個破風箱一樣喘著。
好容易連滾帶爬到了觀門前,感覺身後的呼吸幾不可聞,李魚十分心慌,卻又不得不蹲在草地裏喂了半個時辰蚊子,這個世界男子地位低微,觀內都是女子,是嚴禁男子進入的,她隻能耐心地等待觀內夜間打坐,弟子們都出門了,她才長舒了一口氣,連拉帶拽地回到了房間,一進門李魚和那男子就雙雙倒在床邊。
點上油燈李魚才更感到棘手,這明顯是需要報案的故意傷害。
隨著男子呼吸愈加微弱,李魚實在等不得了,打好水就開始擦拭傷口,他衣不蔽體,渾身上下隻穿著一條半透明的黑色褲子,等褲子脫下來更是驚得李魚虎軀一震。
這是在晉江能看的嗎?他被精致的銀線纏繞著,還惡趣味地被打了個蝴蝶結,更可怕的是渾身傷痕累累大腿上都被咬得沒有好地方,除了胸口一處發紫的致命腳印外,雙腿也被打折不正常地扭曲。
李魚久在外科,見過林林總總的病患,但也從沒見過被惡意傷害成這樣的人,李魚手腳發寒,腦內警鈴大作,我要報警!他們怎麽敢,把好好的人打成這樣後還像抹布一樣被扔掉!
她突然意識到自己進入了一個萬古長夜的世界,所有人都將男子地位卑下視為理所當然,自己作為這個世界的既得利益體,長久下來真的能保持本心嗎?這畸形的女尊男卑狀態真的不會同化自己嗎?她的胸中燃氣一陣熱火,這本心,我要守住,孤軍奮戰的李魚心內暗暗堅定:我一定要治好他!
夜風寒涼,缺醫少藥的李魚隻能盡自己所能,做起心肺複蘇,有節奏地按壓著男子的胸口,他的胸口一大片青紫,輪廓像個腳印的形狀,一刻後,李魚感覺無比的疲憊,除此之外竟然還感覺到身體裏力量流失,這是一種說不出來的感覺,以前做過無數次心肺複蘇都沒有這種怪現象。
低頭一看,發現男子胸口的痕跡竟然也稍微淡了一些,難道我這強力治愈還能給別人用?將手指覆蓋在男子胳膊上的小傷口上,果然沒過一會就止血了,但是作用比起李魚自己用還是差了很多,但也是意外之。
李魚感覺自己像個大仙,集中精神在他胸口處撫去,可能是男子傷的太重,半個時辰後她終於感覺到掌下皮膚的漸漸回暖,俯身下去聽到心髒的跳動也終於正常了些,看來命應該能保住了。
可是李魚已經餓得站不住了,她迫切需要補充能量,翻箱倒櫃終於在櫃子裏找到兩個硬邦邦的饅頭,就著涼水吃了才終於恢複了些力氣,看來這救人不是沒有代價的,是要以自身能量消耗作為補償。
生死大關後,李魚才癱在床頭終於有時間看看男子的長相,她忖度著男子新傷加舊傷,平日裏過的十分不如意,俗話說相由心生,他的相貌必然也是愁苦。
出乎意料,男子閉著眼睛竟然看起來像個無知的乖寶寶,他睫毛很長,可能是之前太痛了,睫毛根部粘著一層霧蒙蒙的淚水,嘴巴緊緊抿著,看起來又添了幾分執拗。
擔心病患的李大夫又憂心地摸摸他的胸口,卻發現心跳比起剛才有些慢了,那一腳踢的太重了,李魚心知,如果沒有超能力治療術,這男子在這醫療落後的年代,必然隻能靜悄悄死在密林。
長歎一聲,李魚跪在床邊,認命地做起心肺複蘇,一下兩下三下,“醒醒,快醒醒,加油活下來”……
柳秋很委屈,他已經見到了爹娘和早年死去的好兄弟們,正要說話卻被硬生生吵醒,他渾身無法動彈,靈魂好似被禁錮在身體裏,隻感到吵。
“挺過來就是一條好漢呀,你得自己呼吸呀,呼吸這種事情也要別人幫忙可不是好習慣,你已經大了,該自己的事情自己做啦!”李魚叨叨著。
哼,柳秋一句也聽不懂,隨著知覺漸漸恢複,他明顯感受到一雙手在自己胸口不停按壓著。
“又是什麽新花樣吧……嗬,這是他媽的什麽世道,死了也要被鬼差玩嗎?她們怎麽知道我生前幹什麽的!哦,對了,有生死薄,想必自己殘花敗柳之身死了也是不得安寧,要伺候鬼差才能贖罪的。他媽的,憑什麽,老子死都死了還怕什麽!”
他心下大怒,可惜渾身無力,急得臉色竟有了些血色。
李魚手腕都要斷了,想了想死馬當做活馬醫吧,加個人工呼吸試試。
猛吸了口氣,俯身剛吹了一半,就被一記鐵拳打倒在床頭。
“他媽的!我做錯了什麽!”李魚昏了過去。
“熱的。”柳秋一拳後已經脫力,重重倒在床榻上,唯有倒在自己胸口上那人溫熱的體溫還提醒他活著的事實。
他已無力推開李魚,待晚風襲來,感受到自己衣不遮體時,他苦笑著勾了勾嘴角,掩不住滿眼滄桑,緩了片刻終於才看到李魚烏黑的發髻,樸素的道袍更刺的柳秋眼角發紅。
老天啊,你看看這世道,連最應該潔身自好的道士都不免偷偷作下這等荒唐之事。
本以為死去萬事休,如今破體殘軀還要被這小道士糟蹋,柳秋多年的痛苦與陰暗全部泛起,短短片刻形成了恨意的滔天巨浪。
他完全不顧身體的衰敗與疼痛,半天時間終於掐住了李魚脆弱的脖頸,繼而注入全部力氣,眼神中透出癲狂的快意。
“咳咳咳!”李魚被偷襲了一拳,主要是由於能量消耗太過有些虛弱,但在呼吸不暢後還是馬上清醒了過來。
一抬頭就是個似笑非笑的扭曲臉龐正要掐死自己,驚懼之下李魚用盡力氣往後退,才退了兩下,那手便脫力鬆開,軟軟地墜在床榻上。
善良的李醫生從沒想到古代也有醫鬧,還要置自己於死地,心中即生氣又委屈,加上嗓子很痛,發出的聲音都有些哽咽。
她跳下地才發現腿都開始發軟,憤怒得用力敲了敲床榻義正言辭道:“你為什麽要殺我,我為了救你都要累死了,你還這麽對我,早知道就讓你死在山上好了!”
柳秋一個字也不信,從沒聽說救人還要親嘴的,心中早已將李魚視為奸滑狡辯之徒,他大口地呼吸著,好半晌才恢複了些力氣,閉了閉眼睛,再睜開時已經是雲淡風輕。
繼而眼波流轉望向李魚,情義綿綿,好似她是久別不見的情人,十分柔弱地開口道:“她們都欺負奴,奴,實在痛的受不了了,以為小道長也是……都怪奴神誌不清,小道長救我於生死,奴無以為報,情願以身相許。”他的聲音有種馥糜的沙啞感,很是勾人。
說罷又一臉溫柔地捉起李魚的手放到他的臉龐一側,輕輕蹭了一下,又挺了挺傷痕累累的胸膛,低聲道:“盼小師傅憐惜……”
李魚如觸電一般迅速抽回左手,在粗糙的道袍上蹭了兩下才掩蓋了剛剛睫毛掃過的觸感,有些無措地退了一步絞著手指,前世至死都是母胎單身的苦逼女醫生哪見過這種陣仗,隻感覺手足無措。
柳秋見此眼下陰鬱了一瞬,唾棄李魚年紀輕輕卻會裝模作樣,馬上又有些驚惶地抬頭:“小道長是嫌奴髒麽。”
李魚忙整理情緒擺擺手,有些厚臉皮的安慰道:“大恩不言謝麽,你實在不用這麽客氣,還是好好養傷吧,我明天就去告官,將欺負你的人都抓起來,你別怕了。”
一邊將放在床尾的被子扯開,見柳秋還不能動,於是小心翼翼地蓋在他身上,腰邊和腳底都掖的嚴嚴實實,終於鬆了口氣老老實實窩在那硬木椅子上,小小一團抱著膝蓋抵禦寒冷。
柳秋神色不明,他現在是真有些看不透這個女人了,明明在自己昏迷時色膽包天,又親又摸的,還會搞些你按我我按你的新花樣,這會子又像個柳下惠,連自己主動送上去都不敢,那生澀的神情和耳邊的紅又不似作偽。
被子好像真的很溫暖,柳秋不知不覺墜入夢鄉,天還沒亮他迷迷糊糊感覺有個毛茸茸的腦袋趴在自己的胸口上,蹭得他有點癢。
“哼,果然!昨天都是裝出來的,不過一晚上就原形畢露了。且看她要做什麽,一會定要吵嚷出來讓她身敗名裂,扒了這層虛偽的皮。”柳秋突然感覺深入骨髓的冷,心緒反而漸漸安定下來,這才對麽,怎麽可能真有好人呢,自己也不是雛了,怎麽還敢這麽天真。
照顧ICU病人的李醫生慘遭千古奇冤仍敬業不輟,聽了下男子的心跳正常,又放心地打著嗬欠蜷縮到椅子上了。
雖然是夏季,可是房間裏的泥土地還是寒涼,她下地匆忙沒穿鞋子,此刻一雙腳上下交疊在椅子邊取暖,冷得腳趾縮起來,就著黯淡的燭火還能隱約看見青紫的血管。
柳秋剛才沸騰的血液倏然歸於平靜,空氣裏是極度的安靜,連傷口都好似麻痹了一樣。
他不好意思再麻煩李魚,可是人有三急,他不安地挪動了下身體準備下地,雙腿強烈的劇痛一瞬間卻令他失禁。
一瞬間他萬念俱灰,不再掙紮地倒在**,睜大雙眼,再睜大一些,直到眼睛酸澀才閉上,一抹銀光還是不爭氣地從眼角劃過。
原來,即便這樣,也還不是苦難盡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