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陳晝快要被謝昭氣死了, 真是好心當成驢肝肺。

他推了下眼鏡,冷笑,“勺勺, 看完了吧?走, 回家。”

陳晝話是對許聽韻說的, 可眼睛卻盯著謝昭。

陳晝說完,謝昭抱著許聽韻側身,忽然笑了:“天黑山路不好走,我就不送你了。”

陳晝冷哼, 不依不饒:“是很不好走, 勺勺快,我們先走了。”

許聽韻知道舅舅氣不過,藏在謝昭懷裏彎彎唇角, 配合著陳晝、想從謝昭懷裏掙脫出來,卻被他抱得更緊了。

謝昭聲音放緩,嬉皮笑臉:“我的錯我的錯,我這不也擔心勺勺麽。就不留你吃夜宵了, 舅舅慢走。”

陳晝臉色變幻, 又推了下眼鏡瞪了謝昭一眼, 才總算走了。

等他上車, 開到半路才反應過來,氣得拍了下方向盤,“又被這小子利用了。”

這些許聽韻都不知道,她聽到謝昭叫陳晝舅舅時, 好笑後又覺得有些過意不去。

因為自己, 謝昭生生矮了一輩。

謝昭天生好強, 她也不知道這對他會有什麽影響。

許聽韻以為會被謝昭罵為什麽大晚上要來這裏, 或者會因為她過來打擾他而生氣。

陳晝走後,許聽韻沒主動開口,小心翼翼地從謝昭懷裏探出頭來。

這裏沒有路燈,到處都黑黢黢的,後麵的度假村還沒弄好,也沒正式營業。與其說是村莊,倒更像是荒郊野地裏孤零零地蓋了幾幢別墅。

許聽韻雖然要從謝昭懷裏出來,但手還緊緊攥著謝昭的衣擺。天太黑,她也看不清謝昭的表情。

手上忽然多了一隻溫熱的大手,謝昭把她的手拉開。

許聽韻瞬間扁了嘴。

謝昭背上了她的琴,微微俯身,“上來。”

許聽韻還以為要挨罵,聽到這句話忽然愣住,“上哪?”

下一秒,她就被謝昭托住了臀。

“抱好我,這裏到處都是大石頭,小心摔傻了。”

許聽韻雙手下意識地環住謝昭的脖子,然後被謝昭單手托起、熊抱在身前。

“怕黑就趴在我肩上,一會兒就到家了。”謝昭另一隻手提著她的行李箱,走向別墅的方向。

許聽韻把臉埋在謝昭頸側,沒一會兒身體開始顫動,隱隱傳出笑聲。

謝昭停下,放下行李箱,把她往上抱了抱,拍了一下她屁股,問:“笑什麽呢。”

許聽韻安靜了一瞬,才把臉抬起來,“你抱得動嗎?”

謝昭被她氣笑了,“瞧不起誰呢,你以為你老公平時健身房白去的麽? ”

許聽韻好奇,伸出手指戳了戳謝昭手臂:“好硬哦。”

許聽韻說完,謝昭忽然停下腳步。

許聽韻疑惑,想拉開距離看看謝昭到底怎麽了,又被謝昭按在肩上。

“溫盼教你的?”

許聽韻摸不著頭腦,“什麽呀?”

她聽到謝昭好像有點……生氣?

在許聽韻還沒弄明白怎麽回事時,謝昭已經恢複了正常,“吃飯了麽?怎麽感覺又輕了?”

“哪有。”許聽韻打了個哈欠,腦子開始混沌,也忘了謝昭剛才的不對勁,懨懨地說,“晚飯我還多吃一碗米,今天外公叫舅舅回來吃飯。”

謝昭忽然想起什麽,“抱歉,前幾天太忙了。忘記恭喜我們勺勺了。”

許聽韻噘嘴,“成績還沒出來呢。”

“肯定沒問題,我們勺勺最厲害了。想要什麽禮物?”

好久沒被誇了呀,上次被誇獎還是她幼兒園當上領舞,媽媽高興得要帶她去遊樂園玩,爸爸把她舉起來在天上飛的那次。

好像也隻有那一次了。

許聽韻窩在謝昭頸側偷笑,然後又佯裝不滿:“我發微信給你你都沒回我的。”

“這不是山裏信號不好麽,不然你回去罰我?”

許聽韻雙眼亮晶晶:“好啊,跳舞!”

謝昭咬牙:“上回還沒被收拾夠是吧。”

……

許聽韻被謝昭抱著回到了別墅,一路上說說笑笑,倒是讓她忘記了怕黑的事。

山上沒有供暖,謝昭把許聽韻放在壁爐前的搖椅上,又去給她找了一件長款羽絨服和厚厚的毯子。

隻不過那羽絨服是他的,許聽韻穿著像是小孩子偷穿大人的衣服一樣滑稽。

許聽韻被謝昭包好,坐在搖椅上幾乎不能動彈。

麵前的壁爐偶爾發出嗶啵聲,周圍都是淡淡的鬆香味。

許聽韻原本就睡得早,吃完飯時又陪外公喝了兩杯酒,現在被謝昭裹得嚴嚴實實,暖融融的,更是困頓。

許聽韻對這裏好奇,這一路上謝昭都在講這裏的事,直到看到她在點頭打瞌睡。

許聽韻來這裏之前,陳晝給他發了條微信。山裏信號不好,他也沒收到。

還是今晚想出來沿著山路走走,手機消息一股腦地湧來。

謝昭最先到的“勺勺”這個名字,知道看到她說考試結束才忽然想起來自己忘了準備禮物。

緊接著看到的是陳晝的消息,他也顧不上什麽,直接跑了回去。

年底太忙,立言又剛剛拓展了新的公司,他已經半個月沒見到許聽韻了。

有次半夜忙完,他回家後看到許聽韻的拖鞋,鞋都沒換就又下樓開車去了陳家。

許聽韻已經睡熟了,他也不想驚動老爺子,他連門都沒進,靠在車上抽了幾支煙才開車回了家。

已經半個月了啊……

謝昭看著睡熟的許聽韻,歎了口氣,把她打橫抱抱去臥室。

第二天,許聽韻醒來已經日上三竿了。

房間裏還是有一點冷,臉上涼涼的,身邊卻很熱。

許聽韻想起身,手臂卻壓到了一個硬硬的東西。

謝昭捂著胳膊倒吸冷氣,嗓子還啞著:“勺勺,大清早你要謀殺親夫啊?”

許聽韻匆忙收回手,“誰讓你睡這裏的!”

半個月沒見謝昭了,忽然又和他同床共枕,許聽韻一時臉上發燒。

好在這裏很冷,兩人的毛衣都沒脫掉。

謝昭一臉委屈,“是你說冷,一直抓著我不放,不讓我的。”

又來這招!

許聽韻狐疑地瞪著謝昭,看他不似作偽,才相信。

她皺皺鼻子,“溫盼姐沒說錯,男人的話都不可信。反正我睡著了不知道,就任你說了!”

謝昭咬牙,撐起上身,捏住她鼻子:“我就說跟著她學不出什麽好來。我那天看你還在網上刷肌肉男來著吧?”

明明她有理的,現在又被謝昭弄得心虛。

許聽韻看向另一邊,囁嚅道:“又不是我在看,是溫盼姐……”

謝昭起身,想到昨天聽到許聽韻的那句“好硬哦”,臉色又變了變,才咬牙說道:“再不教你好我就找她老公好好理論理論。”

這次被許聽韻撒嬌糊弄過去了,謝昭也要起床忙早餐了。

許聽韻以為山裏條件有限,來到餐廳時才發現,早餐竟然這麽豐盛的。

還有她喜歡吃的蘇城早餐——一小碗紅湯麵,澆頭是她最喜歡的油爆鱔絲。

許聽韻驚訝:“都是你做的?”

“不然還是誰,田螺姑娘麽?”謝昭把一杯熱好的牛奶放在餐桌上,還給她拿了一個瓷質調羹。

自從謝昭發現許聽韻天生四肢冰涼,就時不時地給她捂手。還怕金屬勺子太涼,她用著冰手,專門準備了瓷質調羹,在消毒櫃中暖好了再給她。

謝昭平時沒這麽多講究的,還是她到了之後在家裏給她備好了。沒想到這裏也有的。

房子裏不算太暖和,食物卻熱氣騰騰,吃得許聽韻額上有微微薄汗。

她還以為謝昭隻會做一些簡單的飯菜,沒想到他的手藝這麽好。

謝昭沒吃多少,夾了個叉燒包給她,又給她剝雞蛋,“這邊沒有家裏暖和,昨晚也沒開加濕器,受得了嗎?”

自從來了北城,許多事讓許聽韻很快能習慣,就是北城氣候太幹燥,她到現在還沒適應得了。

現在她的臉上倒是不會爆皮了,隻不過夜晚睡覺時喉嚨幹的要命。

許聽韻小口吃著雞蛋,搖頭說自己還好。

謝昭看了她一眼,才說:“吃完早餐帶你出去玩兒會兒,然後再送你回家。”

許聽韻差點噎到,喝了口牛奶才說:“誰說我要走了!”

謝昭沒抬眼皮,“過完年就要複試了,有把握嗎?”

在陳老爺子麵前,許聽韻謙虛謹慎;現在是謝昭問她,她忽然挺直脊背,“你是問專業第一的把握麽?”

謝昭停下手中的動作,偏頭看她,笑了:“行,挺有信心。有點兒像陳晝那條老、老不正經的了。要是真的考上,想要什麽?”

許聽韻正在想,謝昭又開始嘮叨:“一會兒出去多穿一點,你那雙鞋也太薄了,我一會兒給你再找一雙厚一點的。”

他說著,許聽韻邊心不在焉地點頭。

忽然,謝昭又說:“你和陳晝說一聲,我送你回去,別讓他跑空了。”

許聽韻嘟嘴,用腳踢了一下謝昭的腿,“就知道你沒聽進去,我說過了呀,我不回去了!”

謝昭這才正視她:“練琴呢?”

“在哪兒不能練?”許聽韻不滿,“《琴操》裏有說,俞伯牙當年學琴三年都沒什麽成就,他老師帶他去聽海水澎湃、群鳥悲鳴,才有了《高山流水》。我在這裏更好呢。”

許聽韻說完,卻見謝昭沒什麽反應。

她跳下高腳餐椅:“那我收拾行李回去好……”

她話沒說完,就被謝昭抱了起來,還是昨晚的那個熊抱。

“你幹什麽呀!”許聽韻驚呼。

謝昭快步上樓,“把琴房好好布置一下。”

山裏的日子過得很快,轉眼就到了元旦。

從墳上回來,許聽韻又被謝昭包得像隻小熊,去的路上她一直沒有開口,快回到度假村別墅時,她拉了拉謝昭的袖子,抬頭問他:“謝昭,你還會難過麽?”

謝昭拍了一下她的後腦,“說好了,叫我什麽?”

許聽韻皺了皺鼻子,掐他手:“是我先問的!”

謝昭長歎了一口氣,“快十年了,沒什麽難過的了。你呢?”

許聽韻仰頭看著山中的天空,比蘇城的高了很多。

她抓著謝昭的手指,呼出了一團白氣,輕聲說:“他們在那邊應該都很快樂吧。”

謝昭緊了緊手,忽然問她,“陪我喝點?”

晚餐吃得火鍋,這也是在山裏住的最後一個晚上。

謝昭隻給許聽韻倒了一小杯紅酒,她卻搶著要謝昭的白酒,最後隻一小盅就醉的不行,還是被謝昭抱回了臥室。

陷入柔軟的**,原本混沌的腦袋忽然清晰起來。

在許聽韻覺得身邊的溫熱即將要離開的時候,忽然就想牢牢地抓住他,就像溺水的人想要抓住那唯一一根浮木一樣。

有熟悉的聲音在她耳邊說著什麽,許聽韻都沒有聽進去,一心隻想讓他別離開。

然後她就覺得身上像有團火在燒,有許多水草一樣緊緊地纏住了她。

當她終於掙脫掉那些水草時,又覺得冷得不行,渾身戰栗。

熱源靠近,她緊緊地抱著那根浮木,覺得熨帖了許多。

本來清醒的頭腦又被這團火烘得一團亂糟糟的。

最後,她隻聽到一句話似乎是在叫她的名字。

“勺勺,你別後悔。”

許聽韻皺起眉,怎麽這根木頭會開口說話,還凶巴巴的?

作者有話說:

嘿嘿,下章開始搞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