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日光下, 許聽韻露出的半張臉上還能看見細小的絨毛,讓那雙清冷的杏眼也變得可愛了一些。
溫盼坐在她身邊,忍不住伸手捏了下她臉頰, 笑眯眯問她:“說吧, 叫什麽?”
許聽韻被溫盼的大膽震懾, 她倒是不討厭,甚至還覺得有些新鮮。
大抵是熱情的人大家都想親近吧。
許聽韻怔怔地叫了一聲:“舅媽……”
聲音清甜,卻讓溫盼皺起了眉。
許聽韻心裏一沉,她還是不會說話, 招人嫌棄了?
溫盼挑著一雙狐狸眼, 搖頭:“嘖,難聽。還是叫我小姨吧。”
許聽韻猶豫:“謝昭說,你們其實沒有親戚關係, 同我舅舅一起,你們三個是大學同學。”
謝母在世的最後一年時,謝昭忙到吐血住院,怕謝母擔心很長時間沒去看她。都是陳晝和溫盼去的。陳晝也不太方便, 還是溫盼去的多。
最後的日子裏, 謝母時而清醒時而糊塗, 還把溫盼認成了自己的妹妹, 後來謝昭康複了,也有空去看母親,母親拉著謝昭讓他叫溫盼小姨。
溫盼也不客氣,以後就經常占謝昭便宜。
謝昭感謝她和陳晝, 幫忙照顧自己的母親, 平時嘴上吃虧倒也沒什麽。
隻不過, 他可以吃虧, 他家勺勺不行,怎麽也不能讓那女人把他家勺勺帶溝裏去。
所以,在蘇城的時候,謝昭沒少給許聽韻“洗腦”,以後一定要“防火防盜防溫盼”。
他還再三叮囑許聽韻,“她欺負你你就找我、找外公,千萬別找你舅舅,不然你倆肯定一起跪搓衣板。”
當時,許聽韻已經不再別扭了。
謝昭和溫盼、還有她舅舅,三個人就是親人一樣的。
這同她知道的親人、朋友相處是不同的,說實話,許聽韻除了好奇,隻剩下羨慕。
溫盼驚訝:“喲,他連這些都跟你說了?完了,真的不好騙了。”
她隨意把長手搭在許聽韻肩上,把她往懷裏帶,“那你還是叫我姐吧,不過在老爺子麵前可不能叫,不然他又該罵你舅舅了。”
許聽韻被溫盼摟在懷裏,貼得很近,她還能聞到溫盼身上淡雅清香裏的甜意。
許聽韻詫異地看了眼溫盼,才發現她沒化妝。
沒化妝的溫盼清雅裏透著妖嬈,就連她都被吸引了。
“溫盼姐姐……”不知不覺,許聽韻像是被海妖蠱惑了一樣,脫口而出。
她說完就和溫盼同時愣住,還是溫盼先回了神,“說吧,想問我什麽?”
許聽韻麵露驚奇,臉上寫滿了“你怎麽知道”。
溫盼又捏住她粉腮:“你這張小臉真是什麽事都藏不住。剛才看到我的時候就開始糾結了吧,什麽事直接問,你看,我又不會吃了你。”
許聽韻又愣住了。
以前,大伯母對她說,直接是最魯莽的。許家的孩子要時刻做到有禮有分寸,即便是那人背後嚼你舌根,你也不能讓人家當麵難堪,不然就是丟了許家的臉麵。
除了謝昭,還從來沒人這麽直白地對她說這些。
許聽韻有些猶豫,又很想嚐試。
“嘖,讓我猜猜,是不是又想問謝昭?”
“你怎麽知道?”
溫盼得意,“我看出來了,現在你除了他也不在意別的了。想問什麽?”
原本,許聽韻想問那串蜜蠟手鏈的,可她忽然有更重要的問題想問。
許聽韻側身坐了坐,問她:“溫盼……姐姐,我能經常找你玩嗎?”
溫盼就像會發光的恒星,讓人莫名想靠近。
她也想變成這樣的人。
溫盼愣了,“歡迎啊。就怕你嫌我老,有代溝。”
許聽韻搖頭,“思想不老的人永遠年輕。”
溫盼笑容放大:“會說話就多說點,我愛聽。”
許聽韻卻認真搖頭:“不是我說的,是巴金先生說的。”
許聽韻和溫盼聊了一下午,越聊越嗨,直到快到晚飯的時候,謝昭來了。
溫盼拍拍她肩,笑著說:“記得我們說好的。”
許聽韻揚眉,忽然笑出聲:“好的,舅媽。”
溫盼挑眉,在脖子上比劃了一下,見許聽韻佯裝害怕,才無奈搖頭:“孺子可教,一個下午就學壞了。”
她對走過來的謝昭說:“還得是你小姨我啊,你媳婦兒還你了。”
溫盼走了,許聽韻才恍然發現已然日照西斜。
夕陽把謝昭的半側臉映得通紅,駝色大衣裏白色毛衣的領子也被映成紅色。
許聽韻唇角彎彎,謝昭出門時穿著商務西裝和襯衫,顯然是換了衣服來的。
這件白色毛衣和她身上的是情侶款。
謝昭大步走來,蹙眉拉過她的手:“在外麵坐著冷不冷?”
許聽韻搖搖頭,抽出手捏捏他大臂,上下打量:“還蠻帥的。”
謝昭挑眉,“跟我這兒挑什麽呢?
許聽韻壞笑:“挑蘿卜。”
謝昭嘖聲,伸手疊指彈了下她額頭:“趁我不在,溫盼又教你什麽壞了?”
許聽韻從來不會這麽大膽地誇人,和溫盼隻待在一起一下午,剛才看他就像挑選男模似的。
許聽韻訕訕收回手指:“不喜歡啊……”
謝昭伸手捏她臉頰:“喜歡,不過隻能對我說。”
臨近晚餐,院子裏開始有人忙進忙出,路過時看見他們兩個在這裏打情罵俏又都偷笑。
許聽韻到底臉皮薄,沒練到家,隻能嗔怪地瞪他一眼,想抽出手回正廳,卻被謝昭牢牢握在手裏,順勢塞進了大衣口袋裏。
“剛才不還挺能麽,還跟我這兒挑蘿卜呢,怎麽現在知道害臊了?”
謝昭故意激她,許聽韻就上當。
她挺直脊背,嘟起唇:“誰害臊了,我是怕你害羞的哇。”
聽到許聽韻的蘇城口音,謝昭忍不住揚揚唇角,看來他還真該感謝溫盼,本來,他家勺勺就應該是這樣驕傲歡快地活著,就像在馬代她耍的小聰明,讓那個老太婆下不來台一樣。
他從沒覺得那小聰明是上不來台的把戲,反而覺得這樣的許聽韻才是真實可愛的。
仙女不食人間煙火、人人豔羨,可誰活得累誰知道。
他希望許聽韻會對他耍小脾氣,不合自己心意時哭鬧也可以,甚至像上次那樣壞一些也可愛、才會活得開心。
一隻手被謝昭捂暖,他又換了另一邊,包著她的手裝進口袋,慎重點頭:“對,是我害臊。感謝勺勺大人體諒我。不然這樣吧,為了感謝你,我以身相許算了。”
比臉皮厚,許聽韻還是差了些。
今晚吃飯倒是熱鬧,大家都在。
大家在飯桌上熱鬧著說笑,連陳老爺子都跟著開起陳晝和溫盼的玩笑,這都是許聽韻從沒有過的熱鬧。
謝昭發現許聽韻一直在聽,小聲問她:“吵嗎?”
許聽韻搖頭:“原來吃飯悶得很,不讓說話的。”
謝昭夾了一塊梅汁小排,“沒那麽多規矩,說說笑笑吃飯才香。”
謝昭又在心裏給許聽韻的大伯父一家記上了一筆,成天拿這些古板的老規矩要求勺勺,他倒是見許照西隨意的很。
這時,陳老爺子放下筷子,清清喉嚨:“下周是勺勺生日了吧,幹脆熱鬧一點,辦個生日宴吧。陳晝你和溫盼都是年輕人,你倆操辦吧。”
陳晝問:“隻家裏人來麽?”
陳老爺子不悅:“咱家孩子過生日,我和你也不至於沒個朋友吧?我說了辦熱鬧一些。”
他說完,四下都安靜了。
陳老爺子的意思很明白,這是要借著生日宴把許聽韻介紹給北城各個圈子裏的人們。
當然,是以陳家和謝昭的名義了。
謝昭又夾了一塊小排給她,說:“那敢情好,正好勺勺白天跟我去公司,晚上我們回家練開場舞。”
許聽韻扯扯他袖子:“我會跳的呀。”
謝昭恨鐵不成鋼:“我不會,陪我練。”
陳老爺子忙阻攔:“那可不行,還是讓勺勺在家住。正好溫盼最近也沒戲拍,也別去深山老林吹你那玻璃了,就好好留家裏陪陪勺勺。”
許聽韻跟著附和:“我也想跟溫、舅媽學學禮儀和跳舞。”
北城的規矩她還不懂。
陳老爺子正要接話,被謝昭搶過去:“是你的生日,你的主場,用不著顧忌那麽多。”
“您說是吧?”謝昭說完又對陳老爺子笑笑。
陳老爺子冷哼一聲,倒是也麽反駁,“緊你自在,那些什麽禮儀都是對下位者的約束。”
見到許聽韻的住處塵埃落定,謝昭急了:“那我呢?”
陳老爺子冷哼:“你怎麽了,立言這麽快就要倒了嗎,你不用上班的?”
謝昭也不惱,忽然笑:“那就勞煩您了,多雙筷子對您也不算事。練舞麽,怎麽也得我和勺勺一起來啊。”
誰都擋不住謝昭臉皮厚,就這麽住下了,竟然還把他家裏的情侶水杯、情侶睡衣搬過來了,沒少挨陳老爺子的白眼。
隻不過在這兒,他倒是不敢跟許聽韻住在一個房間了。
自家孩子剛要二十一,怎麽能在眼皮子底下羊入虎口?
陳老爺子不比陳晝,他才不管什麽兩人已經領證了,誰都不能欺負他寶貝孫女。
日子過得很快,轉眼就到了許聽韻生日宴這一天。
地點選在了北城最大的酒店,陳老爺子直接包了場。
賓客雲集,觥籌交錯,主角還沒出現,許多賓客都已經到場了。
收到請帖的人不少,但沒收到的更多。許多人削尖腦袋想擠進來,想盡了辦法,可這次陳家查的太嚴了,就算是伴侶有也不可以,必須兩人都要有邀請函。
“陳家這是要幹嘛?弄出這麽大動靜。難道是陳晝有喜了?還是說……”以為夫人舉著酒杯小聲說,“還是說陳老爺子有第二春了?”
另一個趕緊捂嘴,看向四周:“你是想被扔出嗎?你怎麽什麽都不知道就來了?還記得上次尚楓慈善晚宴謝昭和陳晝為了誰鬧得動靜那麽大嗎?”
“你是說……”
“這次我看陳家真的把這外孫女當寶貝了。”
有人聽到動靜湊過來,“什麽寶貝,是外孫女又不是孫女。我看八成是為了公布謝昭和陳家的婚事,我看他們肯定又聯手有大動作了。”
最開始八卦的人驚奇:“什麽,謝昭結婚了?還是和外孫女?算算陳老的外孫女應該不大吧……”
有人去過尚楓晚宴,見過許聽韻,搖頭:“聽說是差八歲,這是她二十一歲的生日,也就是說去年剛夠法定年齡就領證了?嘖嘖,謝昭這嫩草啃得可真迫不及待啊。他又在上次晚宴上為了這公主大打出手,看來很恩愛嘛。”
“也不一定,”有人反駁,“謝昭那種人怎麽可能被栓在一棵樹上,那肯定外麵有森林啊。我聽說這位公主原來家裏是書香世家,人也乖乖巧巧的,跟仙女兒似的,肯定拴不住這頭孤狼啊。況且誰不知道現在聯姻都是為了利益。”
“也是,仙女兒麽,都不能放下身段,哪有野花香。不過蘇城人再書香世家也一定小裏小氣的……”
幾人壞笑起來,音樂卻適時響起,謝昭和許聽韻走到了中心。
大家都在等著,等兩人跳完這支開場舞,大家就可以一起跳舞了。不少女人虎視眈眈地盯著謝昭,而男人們則躍躍欲試,等著成為許聽韻下一個舞伴。
畢竟,別的不知道,許聽韻和謝昭兩人樣貌異常出眾。
謝昭的禮服收緊了腰,更顯他腿長腰細,眼神淩厲。謝昭她們見過許多回,他來這種場合隻跟著男人們聊天喝酒,不放過任何聊生意的機會。
至於和女士跳舞,似乎這個暴發戶還不會。
倒是許聽韻,穿著深紅的魚尾裙上波光粼粼,閃得人眼疼,卻襯她越發的瑩白,本來以為紅色會顯俗氣,但她長相清冷,倒是剛剛好。
兩人一出場就是豔驚四座。
“一會兒我們試試去邀請謝昭跳舞,你讓你弟弟去邀請仙女兒去。”
他們算盤打得好,謝昭和許聽韻卻完全沒在意這些。
謝昭手心滾燙,貼在許聽韻光、裸的細腰上,咬牙低聲說:“早知道就不應該讓你穿這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