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許聽韻怎麽也沒想到, 她和謝昭的婚事就被這樣放在了明麵上。
她倒是沒生氣,北城離蘇城很遠,隻要她的同學老師不知道這些、她在學校裏還可以過著自在的生活。
其他人知不知道, 對她來說都一樣的。
許聽韻不自覺看向謝昭, 想看看謝昭是什麽反應, 卻不想似乎是被謝昭誤會了。
謝昭表情嚴肅:“這事兒我是不知道的,不過勺勺,你背後是陳家,我們的婚事不是單純的兩個人的結婚, 還牽動著以後各家的生意。”
這些利害關係謝昭之前就同許聽韻講過, 還是在上次兩人爭吵的時候。
許聽韻見謝昭少了往常的嬉笑,一本正經,也信了他的話, 嘟嘟嘴,“我又沒說你什麽。”
她臉頰熱熱的,幸好燈光昏黃,大家看不出來。
許聽韻安靜地看向台上主持人, 似乎在認真聽他接著介紹眾人, 也沒注意到謝昭依然看向她, 唇角像抑製不住一樣勾唇在笑。
主持人快結束時, 許聽韻悄悄問謝昭:“沒看見我小舅,還有,你認識溫盼姐姐嗎?”
謝昭差點沒笑出聲,“姐姐?這不合適勺勺……”
似乎是謝昭的聲音太大, 周圍人的視線頻頻轉向她這邊。
許聽韻嗔怪地瞪了謝昭一眼, 緊張地拿起了桌上的酒杯, 舉到唇邊才聞到淡淡的幹邑香氣, 進退兩難。
無數雙眼睛盯著她,就是盯著許家、陳家和謝昭,她的一樣一行都要分外小心。
許聽韻輕輕閉眼,還是決定舉起酒杯淺嚐。
冰冷的水晶杯子貼在唇瓣上時,許聽韻聽到了一聲歎氣,聲音很小,隻有她能聽到。
許聽韻頓住,睜開雙眼時,旁邊伸過一隻手來,修長手指捏住杯腳,從她手上拿過了酒杯、又放回了桌子上。
許聽韻看著謝昭近在咫尺的臉,輕輕眨了下眼睛,想問他怎麽了。
謝昭招手叫來侍應生,要了一杯溫水,才轉頭看她,又歎了口氣:“許勺勺,今天剛誇過你,有了事第一個想到我。半天都還沒過,你就又把我忘了。”
他話說得委屈,但語氣聽上去十分正常,許聽韻一時不知道謝昭是在開玩笑,還是認真的。
好在主持人開始了和賓客的互動,分去了許聽韻的精力。
她也是頭一次參加這種場合,對什麽都好奇。
“那位是小秦總,在家排行第五,熟悉一點的人叫他小五,小一點的叫他五哥。他家做商超起家的。知道北城最大的購物中心利天廣場嗎,就是他家的。現在又盯上了海外酒店這塊肥肉,還專門投國外酒店,準備搞合資,做我們的競品。”
謝昭坐得隨意,翹著二郎腿,把右手搭在許聽韻椅背上,湊近她,像是情人間低語:“他比他老子陰狠,沒什麽底線。不過年輕人腦子有點不夠用,容易衝動,最怕人把他和他老子比。”
“那邊那個女人是鄭家大小姐,正準備接受鄭家,她家做玻璃幕牆的,這生意現在不景氣,不過她家算是全國最大的了,鄭老也算是老牌實業家,為人不錯。他家現在境況確實不如當年。”
“那位老爺子姓佟,和你外公很熟……”
謝昭話說得很糙,稱呼也不是那麽溫雅,讓許聽韻聽得直皺眉。不過她倒是也麽反感,反而覺得新鮮。
還是第一次有人對她這樣說話。
許聽韻捏著裙子,微微偏頭看了眼謝昭。這種場合,他坐姿還是那麽隨意,身體向她這邊靠了很多,手搭在她椅背上像是要把她摟在懷裏一樣。
偏偏說得話都是正經話。
許聽韻也有點意外,謝昭看似有點混,竟然對這些人的情況了如指掌。他說得不多,但都是要害。
似乎是察覺到許聽韻走神,謝昭停住,疊指彈了下她額頭,“不認真聽,你這小腦袋瓜記得住麽?”
許聽韻額上微微泛紅,她似乎受到謝昭的感染,也放鬆了情緒,抬手揉著額頭,小聲說:“你跟我講這個幹什麽呀?”
許聽韻還是怕別人聽見,聲音很小,神神秘秘的樣子似乎取悅了謝昭。
他上身忽然和許聽韻拉開距離,勾唇看她,“許聽韻,想不想把你的東西搶回來?”
許聽韻一怔,“什麽東西……”
她還沒等到謝昭的回答,周圍的笑聲打斷了她。
許聽韻發現,大家都向他們兩個看了過來。
主持人也笑了:“看得出來謝先生和太太十分恩愛,我們在這裏祝福一下二位新人好嗎?”
掌聲響起,慈善晚宴的主持人忽然變成了婚禮司儀,許聽韻臉色微紅,覺得這場合真……別扭。
不過,這位主持人總不會白白說這些,他話音一轉,又用調侃的語氣問謝昭:“謝總,今天不討好一下夫人,看看給太太買點什麽嗎?”
他說完,台下人神色各異。
謝昭什麽時候娶的這個新娘子大家都不知道,也沒聽說兩個人有辦什麽婚禮。
更何況,陳家那個女兒聽說很多年前就意外去世了。
聽說是和人私奔去了外地,早就和陳家斷了關係,所以她孩子在陳家似乎也不怎麽受待見吧。
“看吧,陳總都離席了,沒鬧事恐怕也是看謝昭麵子。聽說兩個人關係不錯,多年兄弟呢。”
總有人開始嚼舌根,可又會有人反駁:“我看不像,剛才在那邊角落,他倆還聯手打人了,聽說是那倆人嘴欠,編排人家女孩兒來著。如果像你說的,那陳總怎麽還管?”
“你傻啊,說她不就代表著說陳家嗎,這是陳晝在替陳家教訓人,並不是為了她。”
有人恍然大悟,嘖嘖感歎:“那這姑娘也挺慘,主持人也夠壞的,還問這種問題,這不是當眾讓人下不來台麽。”
“不會吧,該給的麵子還是要給的吧……”
又有人冷笑:“謝昭什麽狗脾氣你們能不知道?給麵子?他不把你大卸八塊就是給麵子了。”
“袁總那丫頭你們知道吧,有多迷戀謝昭。每次凡是謝昭到的場合都有她。上次她想在她爹的壽宴上設計謝昭、逼他答應和她結婚,謝昭那混世魔王就差沒掀了她老爹的壽宴,把那壽桃甩她丫臉上了。”
“看這位也是個講究多、不好相與的,我剛還見謝昭臉臭得不行。一會兒你瞧吧,準沒好話。”
謝昭的“事跡”大家都聽說過,不僅在商場上手段狠辣、不按常規,平時也不是輕易能被人拿捏的主。
隻是可憐了這個姑娘,看著文靜,怕受不了謝昭甩臉子吧。
主持人又說了一些奉承謝昭的話,終於下台來把話筒遞給謝昭。
其實他也算是拖延時間,這種現掛要給賓客們一些時間想想答案的。
謝昭依然懶散地倚在靠背上,身子還更向許聽韻歪斜著。隻不過他這個樣子倒是沒讓人覺得不舒服,卻像是受他感染一樣,心情也跟著放鬆下來。
許聽韻還是覺得有些不妥當,輕輕戳了戳謝昭,想讓他坐直。
謝昭似乎是沒明白什麽意思,他確實坐直了,但湊得她更近,小聲問她:“怎麽了?不舒服?”
謝昭似乎忘了還有話筒在身邊,臉色凝重,聲音都有點緊張。
他伸手,用手背貼在許聽韻臉上,“怎麽有點熱?我們回家?”
他似乎根本不在意這些話被大家聽到,隻是許聽韻的臉更熱了,謝昭表情也不太好。
終於,許聽韻勉強微笑,幾乎是擠出的聲音:“我沒事的,你坐坐好。”
眾人嘩然,主持人帶頭笑了起來,還是說兩人太,恩愛。
許聽韻脊背僵硬,雖然大家笑得善意,可這也是她二十年來第一回 這麽“備受矚目”。
許聽韻還在緊張,手在桌下捏緊了裙子,也顧不上裙子被捏皺了,手心微微濕潤。
忽然,那隻熟悉的大手覆在她手上,穿過她手心,把她的手包在手裏。
許聽韻偏頭去看謝昭,謝昭對主持人時完全又是另一種神情。
他倒是很坦然,臉上有笑意,但表情是認真的:“我家我太太說了算。”
一句話讓許聽韻登時想掙脫開那隻手,隻是掙了兩下,那隻手握得更緊,她隻好氣得瞪他。
這人怎麽亂說話的!
她和謝昭本來就沒生活在一起,更不要提什麽家裏的事情了。再說,她怎麽能做的了謝昭的主!
許聽韻被謝昭氣得也忘了場合,等著一雙杏眼嗔他。
北城很少見到這種溫婉的女孩子,長相又是古典的東方美人,今天更是一身複古裝扮出彩得很。再加上她的身份,本來就惹人注目。
本來,剛才那些人猜測謝昭會讓許聽韻難堪,可謝昭偏偏打了他們的臉。
在他們驚訝於謝昭竟然變成好人時,忽然看到許聽韻這一嗔,就全明白了。
任誰也架不住美人這麽看你一眼,簡直勾魂。
眾人看向許聽韻的神色又變了些。
在座的都是金字塔上層的人,已經有人了解到許家的背景,也打聽到許聽韻是什麽樣的人。
看到謝昭對許聽韻的親密和關心,都又在心裏換了個態度。
有相熟的倒是小聲聊了起來。
“怨不得選她,身世算是好的,但又不受家裏器重,性子軟好拿捏,嘖嘖,要麽說謝昭這人狠呢,連挑另一半都算計。”
“也不一定,”另一個壞笑,“不是還占了個好相貌嗎,可全北城你找找,還能找到這樣的算我輸。”
“不過,就怕這小仙女降落凡塵之後,卻被這魔鬼拋棄了啊。什麽他家他太太說了算,這種鬼話也就騙騙小孩子吧。”
眾人雖然心思各異,但表麵到底是會恭維謝昭的。
就連主辦方這次也全是為了給謝昭賠罪,要不剛才,謝昭和陳晝弄出那麽大的動靜,他們寧願得罪那兩個老板也不敢讓謝昭不開心。
最後謝昭倒是捐了不少,隻不過最後謝昭和他們經理在後台打招呼時又捏了一把汗。
謝昭是自己來的後台,見到經理也沒說什麽客套話,隻冷聲道:“我太太見不得人受苦,多捐些也是為了他們。隻不過我這人你也知道,從不做賠本買賣。”
經理不知道謝昭要說什麽,惶恐地連連點頭。
謝昭忽然笑了:“你們後續和被捐助對象的對接可能人手不夠吧,這樣吧,我派人幫幫你們。”
謝昭走後,經理才鬆了口氣。
果然,虎口奪食沒那麽容易,他這時派個監工來了啊!
許聽韻不知道謝昭要去幹什麽,謝昭剛才讓她在原地坐著等他,他有點事要處理。
可這裏大廳燈忽然關了一圈,似乎是要收工下班了。
許聽韻隻好提著裙子,打算先走到外麵走廊,再給謝昭打電話。
高跟鞋的鞋跟很細,許聽韻隻能慢慢地走,等走到大堂時,已經一個人都不剩了。
大堂的燈也隻開了四腳昏暗的壁燈,許聽韻咬著下唇,孤身站在大堂裏才覺得害怕。
忽然,許聽韻聽到有人叫她,還是小名。
許聽韻轉身,忽然不知所措起來。
謝昭和經理說得很快,他一直擔心著許聽韻,走出來時已經黑了。
謝昭心沉了沉,喊了幾聲卻沒有回應。
他一邊打著電話一邊往外跑,這裏的安保倒是沒問題,四周都是監控,沒什麽其他人進來,倒是還算安全。
隻是謝昭的心卻跳得厲害。
他想起在馬代水屋時,許聽韻說過,她怕黑、畏高。
大抵是和她父母遇難有關,可具體原因是什麽,她當時沒有說。
想到當時許聽韻的身影孤傲,脖子挺得很直,就像一隻落單的天鵝,害怕卻不得不讓自己麵對、堅強。
現在的許聽韻對他露出了柔軟的一麵,他還記得他家勺勺在電話裏哭著罵他騙子,在休息室裏醒來第一個想到給他打電話,聲音軟軟的,像隻剛出殼的鳥。
謝昭一顆心狂跳,他打許聽韻的電話,沒人接聽。
他幾乎是用跑的,似乎經曆了人生最長的幾分鍾,終於跑到了大廳,見到許聽韻。
隻是她對麵竟然還站著個男人。
那男人頎長身材,背影看著同他差不多高,正低頭同她說話。
大廳十分安靜,謝昭放慢腳步,還聽見許聽韻輕輕地笑聲。
原來,她不止會對他笑啊……
謝昭忽然收住腳,手機還沒掛斷,那邊依舊是冰冷的機械聲。
謝昭深吸了一口氣,忽然勾起唇角,笑了。
不是對他獨有的又怎麽樣,總歸他們已經領了結婚證,他倒要看看哪個小兔崽子敢和他強人?
把許勺勺綁在身邊,他就不信捂不熱這塊石頭。
謝昭冷笑著走上前,猛地拍上男人的肩,強行想把他掰過來麵對。
許聽韻疑惑,“謝昭?”
然後,謝昭看見了男人的臉,瞬間罵道:“……陳晝你他媽有病吧!大半夜不回家睡覺,和我媳婦兒聊什麽天呢!”
他還以為是情敵出現了。
陳晝怔愣半晌,忽然明白謝昭為什麽憤怒,推了推滑落的眼鏡笑了:“我爸知道聽韻來了北城,今晚還等著見她。”
他說完把謝昭的手從他肩上拂下,笑得別有深意,“走吧,外甥女婿。”
作者有話說:
老謝:¥%%…@$$,陳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