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其實,許聽韻在說出這句話時就後悔了。
交淺言深,更何況那種話誰都知道聽聽就好,她偏偏傻得當真了。
時間像凝滯住了,彼此都能聽見對方的呼吸聲,有輕有重。
許聽韻深吸了一口氣,努力平複心中慌亂,想找個借口把剛才那句話遮掩過去。
檀口微張,許聽韻還沒發出聲音,一陣笑聲傳來。
果然,被嘲笑了。
許聽韻唇線繃緊,脖頸僵硬地挺直。
緊接著又是一聲歎氣,“勺勺。”
許聽韻怔住,她以為是自己的錯覺,那個聲音像是在身後也有。
臉頰上忽然一熱,許聽韻瑟縮了一下,是熱巧的味道。
許聽韻扯扯唇角,脊背有點僵。
在外人麵前端著優雅有什麽難的?這不是她從小就會的嗎?
不等她轉過身,剛才“嘲笑”她的男人已經站在她身前了。
許聽韻抬頭看見謝昭的時候,忽然沒那麽難受了。
謝昭神情還有點疲憊,下巴冒出胡茬,大衣裏麵襯衫沒係好扣子,還能看出褶皺來。
雖然這些依舊不影響謝昭的好相貌。
謝昭拉起許聽韻的手,許聽韻抽了一下,沒抽走。
“別動,”他擰眉,許聽韻就真的不動了,“怎麽這麽涼?來之前不看天氣預報嗎?”
天氣預報上北城是比蘇城氣溫低了一些,可也有十幾度。隻是許聽韻沒想到北城的風這麽冷的。
手裏被塞進一個紙杯,熱巧的溫度透過紙杯溫暖著許聽韻的指尖。
謝昭塞給許聽韻熱巧時,單手摘下圍巾,足足在許聽韻脖子上圍了三圈才停下來。
來的時候,許聽韻隻穿了件淺駝色的薄呢大衣,裏麵是一件米色針織衫,露在外麵的脖子已經被風吹得紅了一片。
現在的許聽韻隻有一雙杏眼露在外麵,米色的圍巾快把她整個小腦袋都包進去了。
許聽韻看到圍巾一角上的logo,和上次那條圍巾是一樣的牌子。
許聽韻吸吸鼻子,抱著熱巧小聲反駁:“我又不知道北城這麽冷的。”
她說完輕咬了下舌尖,許聽韻,你的禮貌到哪裏去了?
現在補上一聲“謝謝”是不是太突兀了?
謝昭皺著眉,“不知道怎麽不問我?”
“我打電話了,關機了。”許聽韻不甘示弱,昨晚這口氣終於在今天見到謝昭時吐了出來。
謝昭被她氣笑了:“許勺勺,從你知道要來北城到現在,有多久了?中間就沒想著給我打個電話問一下?”
許聽韻確實心虛,如果是別人,她一定會先隻不過不知怎麽回事,在謝昭這裏她就好像生了反骨。
脖子挺直,揚起小巧的下巴,許聽韻看著謝昭的臉:“不許叫我許勺勺!”
她也隻敢看他到他的唇,不敢再往上看。
許聽韻還真的像謝昭說的那樣,隻敢和他能耐。
謝昭一怔,無奈笑了一聲:“得,是我錯了。”
他從許聽韻手上拿過那杯熱巧,打開蓋子又塞給她:“打電話過去說你早上六點的飛機,沒吃飯吧?”
許聽韻盯著還冒著熱氣的熱巧,小聲嘟囔了一句:“謝謝。”
謝昭認錯了,她反而又覺得是她自己不講理了。
“行李呢?先跟我去趟公司,路上買點吃的。你們今天有什麽安排?晚上我再帶你去見奶奶……”
圍巾裹的太厚,許聽韻低頭喝熱巧的時候肩上的包總往下掉。
謝昭順手接過她的包挎在自己肩上,見她喝了幾口臉色好了不少,又拿過來蓋上。見許聽韻還有點不舍,才說,“風大,車上再喝。”
喝過熱巧後,許聽韻緩解不少,不不覺得那麽冷了。
許聽韻剛把臉縮進圍巾裏,又鑽了出來:“我和我師兄來的,賓館都是預定好了的。”
她話音未落,謝昭挑眉、臉色變了。
許聽韻解釋:“不過今晚可以陪你去見奶奶的,我說話算數的。”
許聽韻說完,卻看到謝昭笑了笑,“好。用我送你們去賓館嗎?”
謝昭態度很真正常,答應的也很容易。
許聽韻心裏忽然有點別扭,“不用,師兄他們在打車了。”
“他們?”
不知道是不是許聽韻的錯覺,那個“們”字似乎被謝昭咬的特別重。
“我堂姐也來了,?”
謝昭一副了然的表情,“事兒太多忙忘了。走吧,和你堂姐打個招呼。”
謝昭仍然是一副笑臉,許聽韻疑惑,“你不是答應我瞞著了嗎?”
她記得,剛才電話裏謝昭還說要避開他們,在外麵等她的。
謝昭笑了笑,“結婚的事兒瞞著,我不能和你同學說是你男朋友麽?”
許聽韻啞然,謝昭的反應很正常,可她總覺得有什麽奇怪的地方,胸口也悶悶的。
許聽韻遲疑著沒說話,謝昭忽然苦笑,“還是說我給你丟人了?”
“我沒這個意思的,”許聽韻繃著表情,不知道該怎麽回應,“我和你解釋過了呀,想對同學們隱瞞並不是因為這個……”
這些原因她在馬代就同謝昭解釋過了的。
似乎是怕許聽韻著急,謝昭忽然笑了,整了整衣領,“知道了,拿走吧。”
許聽韻和謝昭找到許照西他們的時候,他們叫的車還沒有來。
見到許聽韻和一個男人一起,兩人臉上表情都很……精彩。
許照西自然認得謝昭,隻是這還是她第一次這麽近地看見謝昭。
這張臉果然拿得出手,同勺勺站在一起也意外的登對。
昨晚許聽韻對她說謝昭這個人還不錯、爺爺也對他稱讚有加時,總覺得許聽韻是被家人洗腦了。
勺勺應該同他說了來北城,他親自來接,總算對她妹妹是上心的。
何況他們隻是學校任務,又沒有長輩陪同,謝昭大可以派人來接的。
許照西對謝昭倒是改觀了不少。
見謝昭走近,許照西忍不住吹了個口哨,揚手同他打招呼:“嗨,帥哥。”
謝昭停下腳步,對她點頭,“你們的賓館離學校有點遠,北城大學旁邊我還有兩套公寓,和北城大學隻隔了一條馬路,很方便。要不要住那邊?”
他看著許照西和許聽韻的師兄,微笑詢問。
謙和有禮,挑不出錯來。
他始終沒說許聽韻的歸處,似乎兩個人理所應當應該在一起。
師兄看了眼謝昭身旁的許聽韻,兩人沒有牽手,也沒有什麽身體接觸,但許聽韻身上多了一樣東西——剛才的許聽韻可沒係這條圍巾,還是一個意大利小眾品牌的男款。
學藝術的學生多少都是有點家底的,師兄倒是也認得這個牌子。
他家是全手工量身打造的,如果他擁有了一條圍巾,那肯定會擁有搭配圍巾的大衣、褲子、鞋子……
圍巾他倒是買得起,隻是一整套下來他也吃不消。況且還是適合商業人士用。
師兄飛快地在腦子裏衡量了一下,對謝昭禮貌點頭,才問許照西,“這位是?”
謝昭和許照西的熟稔的打招呼,讓師兄以為他們會不會是親戚?
許照西不知道怎麽介紹,看著許聽韻。
謝昭卻向前一步,對許聽韻的師兄伸出右手:“你好,謝謝你一路照顧勺勺,我是她男朋友。”
師兄震驚,看著謝昭。
這人明顯比他們大,還是社會人士,看這個樣子倒是像兩家互相認識的那種。
師兄有些失落,下意識想去看謝昭身後的許聽韻。他隻看見了她米色圍巾的一角,眼前一片黑色。
謝昭轉身,正好擋住他的視線。
替許聽韻整理了一下圍巾,把她一張小臉重新埋進去,謝昭才問她:“先去車上坐著?”
許聽韻搖了搖頭,手又被謝昭牽了起來。
她微微詫異,這一路他倒是沒動手動腳的,隻是在她差點撞到人的時候,半拉半摟、把她拉到了另一邊。
一隻手被謝昭包在手掌裏,許聽韻倒是沒那麽冷了。
謝昭簽好她的手才轉身,對著許聽韻的師兄笑。
師兄愣住,謝昭白牙森森,笑得不懷好意,同剛才的和善得體截然相反。
男人最了解男人,兩個男人一眼就能看出彼此眼中的意圖。
師兄不自覺咽了下口水,他沒謝昭高,氣場上又比謝昭差了很多,謝昭這樣居高臨下地看他,讓他不自覺生出一份畏縮的心思。
“師兄訂好了酒店的,我們還有……”許聽韻剛說了一半,手被謝昭捏了一下,不怎麽痛,但是也打斷了她的話。
師兄倒是很善解人意:“沒事的勺勺,我定的酒店確實太遠了。我們明天還得背琴過去,就聽……這位先生的安排吧。”
他才想起來,這個男人剛才隻介紹自己是許聽韻的男朋友,都沒說自己的姓名。
好像他的姓名還沒“許聽韻男朋友”這個頭銜重要似的。
師兄抖了一下,這種成熟男人應該不會有這麽幼稚的想法吧……連他都覺得幼稚的程度。
許照西早就在旁邊小聲問過許聽韻,她對謝昭第一印象還不錯,許聽韻又沒有對他有什麽排斥,兩人又是合法的,她也不好意思再打擾他們。
最後還是許照西拉著許聽韻師兄坐了另一輛車,許聽韻被謝昭拐到了一輛奧迪裏。
許聽韻在副駕駛上坐好,謝昭才放完了行李坐進車裏。
熱巧的塑料蓋子有點難開,謝昭從許聽韻手裏拿過來打開給她,又像是變魔法一樣、從後麵拿出一個小巧黑色的保溫箱。
“少喝點這東西,太甜了。”他打開保溫箱,從裏麵取出一個飯盒,“先隨便吃點,一會兒從公司出來再看看你想吃什麽。”
許聽韻的低血糖已好了很多,熱巧的溫度剛剛好,可許聽韻隻喝了一口就被謝昭拿走了,他順手塞她手裏一隻飯盒。
飯盒是白色的,小小一隻,許聽韻一隻手就能拿穩。
飯盒底部還是熱的,她打開盒蓋時,謝昭才遞過來一雙小巧銀筷,又囑咐一遍:“小心燙嘴。”
看到飯盒裏的食物時,許聽韻驚訝:“小籠包?”
謝昭整理好一切,啟動車子,“嗯,不太正宗,湊合吃。”
許聽韻看見謝昭的側臉,忽然發現謝昭難得害羞似的,像在刻意回避。
許聽韻恍然大悟:“你做的?!”
謝昭竟然還會做飯?
謝昭換了右手握方向盤,到了紅燈依然目視前方,喉結上下滾了滾,才說:“上大學那會兒在外麵租房,節省開支隻能自己做飯。這東西又不算難,都是熟能生巧。”
許聽韻收回視線,看著一個個小巧的小籠包像模像樣地擺在方形的飯盒裏,許聽韻低彎唇,“謝謝。”
她聲音很小,但車裏很安靜,兩人都聽得到。
許聽韻說完就夾起小籠包慢慢品嚐,沒看到謝昭勾起的唇角。
小籠包味道不錯,是她家裏的味道,許聽韻吃了幾個就飽了,又眼皮打架,睡著了。
謝昭看了眼許聽韻,想著第一次去許家的時候,許老爺子還在。他見晚餐時她各個菜隻吃了一點,唯獨小籠包吃得多。
後來,謝昭和許老爺子有了聯係,便慢慢了解了關於許聽韻的很多事。
想起在療養院的廚房裏和張姨學做小籠包時的窘迫,謝昭偏頭去看許聽韻,她已經睡熟了。
她睫毛不像那麽濃密卷翹,在她的杏眼上卻恰當地體現出古典美來,唇也是小小的,睡熟了倒是安靜。
謝昭笑,歎了口氣:“小沒良心的。”
車子走走停停,在城西的立言集團大廈前停下。
徐風與早早等在了這裏,見車子來了忙要去開副駕駛的車門,卻見駕駛室的門先打開了。
謝昭長腿邁出,繞過來把車鑰匙給他,“我來吧。”
他剛要打開副駕駛的門,忽然想起什麽,轉身問徐風與,“家裏都布置好了麽?”
徐風與點頭,“要不要派一個家政阿姨過去?”
謝昭想了想,“算了,她不喜歡有外人。等出門的時候再找人打掃吧。”
在許家她是沒辦法,來了北城,也是她自己的家,還是順著她的心思來吧。索性就隻有做飯這點兒事情,他還應付的來。
謝昭打開車門,彎腰探身從副駕駛抱出了許聽韻。
徐風與瞠目:“謝總,就、就這麽進去嗎?”
萬年光棍的老板忽然抱著個小美女走進公司,還不從地下車庫走、偏偏要穿過一樓大堂,老板這司馬昭之心真是連他這個吃瓜路人都看得明明白白。
許聽韻不重,謝昭抱得很輕鬆,也沒理徐風與徑直走了進去。
謝昭腳剛邁進立言大堂,忽然頓住,一隻手上滑,把許聽韻的腦袋往他肩上壓了壓。
前台見到謝昭,露出標準微笑打招呼:“謝總、好……”
要不是化著妝、帶著隱形,她真想揉揉自己的眼睛。
“謝總抱得、是個姑娘吧?!”
謝昭走進電梯時,行政主管走到前台驚呼出聲。
作者有話說:
前台姐姐:主管,我的嘴替!
今天又是謝昭狼尾巴露出來的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