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溫辭不是喜好猜忌的人, 認定了的事情便不會再去多想,衛泯說會,那她就信他會。
她依舊照常忙著自己的事情,在晚上和他通半個小時的電話, 沒有很多甜言蜜語, 也沒有雞飛狗跳。
雖然平淡, 但卻給人一種已經在一起了很多年的溫馨。
同宿舍的室友也從一開始的羨慕發狂酸進化到了習以為常,甚至有時也會在他們通話的時候故意打趣開玩笑。
後來的一次閑聊, 溫辭才知道她們最初是不好看這段戀情的。
異地的遠距離, 隔著電話毫無作用的安慰,還有他們之間可能會越來越大的差距, 都會成為彼此之間的阻力。
可沒想到,一個冬天過去了, 他們還在一起。
一年也過去了,他們也依然還在一起。
不看好的言論逐漸變為祝福, 大一暑假離校前的最後一次夜聊,室友們還說要當他們婚禮的伴娘。
溫辭跟著她們一起笑, 看著手機裏衛泯剛剛發來的短信,也沒想到異地的第一年,就這麽無波無瀾地結束了。
暑假回到安城,溫辭才知道衛泯跟幾個同學合夥弄了個小公司, 明麵上掛著的大頭是做資本運作, 說白了其實就是幫別人炒股。
她不懂其中的門路, 也怕他們碰了不該碰, 旁敲側擊問了也做股票投資這一行的大伯, 知道是安全的才放心。
衛泯忙事業, 溫辭也沒閑著, 她放假前報名了安城省台的自費實習生,回來順利通過麵試後,也開始了早出晚歸。
很忙的時候,也不是每天都能見麵,但電話從來沒斷過。
夏天最熱的時候,安城總喜歡下雨,溫辭在省台附近發現一家蒼蠅館子,專賣涼麵。
有時深夜,她和衛泯並肩坐在宅小的店裏,牆上掛著一台老舊的電視機,放著這一年時興的港劇。
她囫圇吃完一碗麵,大喊老板再來一碗。
衛泯拿著紙巾擦掉她嘴角的油漬,她側過頭和他在明亮光線裏對視一眼,總會忍不住笑出來。
他也跟著笑,僅是一年,眉目已初露成熟。
溫辭以前總想著要快快長大,可在這一刻卻又希望時光能慢一些,留住他們珍貴的、為數不多的青澀時光。
那一年的夏天依舊短暫,假期也短暫,溫辭結束了實習回到滬市,新的一學期,課業猛地增加了很多。
大約是暑假裏的忙碌已經養成了習慣,開學月餘,她跟衛泯加起來的通話時長都沒有過去一周的多。
溫辭起初沒覺得有什麽,直到有一次,王沐沐在宿舍跟男朋友打電話吵架,哭著說要分手。
當時她們都在,見王沐沐情緒激動,三人忙停下了手裏的事情圍了過來。
宿舍長拿了一包紙塞給王沐沐,問了句::“怎麽了?下午出去不是還挺好的嗎?”
王沐沐擦著眼淚鼻涕哽咽著說:“高邑他就是個混蛋,他前段時間根本就不是在忙著搞什麽設計大賽,他就是在網吧打遊戲,還帶妹!”
高邑是隔壁T大的,比她們高一屆,去年聖誕節,兩人在一場聯誼會上一見鍾情,沒幾天就墜入了愛河。
王沐沐說他根本不是真的喜歡自己,從來不帶自己見他的朋友,也不會在公開場合發兩人的合照。
聽到這兒,溫辭想到什麽:“去年的元旦的時候,他不是還在校內網發了你跟他的合照嗎?”
王沐沐一聽更來氣了:“那是他分組發的!”
溫辭:“……”
“他就是個渣男!”王沐沐哭嚎道:“虧我一開始還說他體貼,我忙起來顧不上回他的消息和電話都不生氣,就連別的男生一大早接了他打給我的電話都不吃醋,還安慰我說他相信我,他相信個屁!我他媽在他那裏就是個備胎!誰會為一個備胎吃醋啊!”
溫辭聽著聽著,忽然想到了衛泯,但也不是把他往壞了想,隻是隱隱覺得哪裏有些不對勁。
她回想起兩人在一起的這一路似乎都格外順利。
她說喜歡,他便也說喜歡。
她說要去遠方,他也說好,說我會在你一直看得見的地方。
就好像她說什麽,他都能接受,都能做到。
這樣也是喜歡嗎?但如果不是喜歡,誰又能做到這個份上?
可這樣的喜歡,是不是有一天她說分手,他也能毫無怨言的接受?
溫辭終於意識到那些一直以來被她忽視的細節,衛泯的任予任取,時而的沉默,所謂的理解。
是喜歡,也是無望的喜歡。
就是從這一天起,她在麵對衛泯時忽然像變了一個人,患得患失,敏感多疑,但無論她再怎麽無理取鬧,衛泯都像一個可以容納她所有壞情緒的無底洞。
可這些都不是溫辭想要的。
她希望他在這段感情裏能做一個有情緒的人,可以生氣、可以吃醋,可以像她一樣無理取鬧。
溫辭努力過,試探過,可衛泯依然還是衛泯,對她溫柔,對她包容,像沒有脾氣的機器人。
她沒有辦法了。
國慶節前一天,溫辭給衛泯發了條短信,說自己學校有事不回去了。
衛泯那天一直待在交易大廳看股,看到短信已經是傍晚,他站在股市的大門口,身旁熙熙攘攘吵鬧不絕,心裏卻是一片荒蕪。
按照暑假的計劃,他們原本是要在這個長假裏外出旅遊一趟。
衛泯盯著那條短信看了許久,摁著鍵盤打出兩個字,卻又很快刪掉,點開那串號碼撥了電話過去。
電話沒人接,他也隻打了一遍,回了條短信:知道了,好好照顧自己。
假期裏,衛泯基本都待在那間隻有幾平米的地下室,這半年股市行情好,他們也賺了一些,打算明年搬到上邊去。
晚上一圈人在一塊吃飯,衛泯叫了杜康過來,他高中畢業後念了技校,現在也在跟著他們一起做。
陽康給了他一個行政主管的名頭,包攬小破公司的大小雜事。
一整個晚上,衛泯都不停在看手機,俞任戳了下杜康:“你哥跟溫辭吵架了?”
“不知道啊。”杜康也在納悶:“他之前還說這個國慶要出去幾天,讓我幫忙照看一下奶奶。”
陽康也湊過來:“那你沒問問溫辭?”
“誰敢啊。”杜康起了個餿主意:“要不,灌醉他問問?”
梁祁拍板:“老板!再來兩箱啤酒!”
衛泯抬頭望了眼桌上:“這不還有沒喝完的?”
“這哪兒夠啊。”
梁祁說著就要跟他喝,衛泯起初還應著,慢慢意識到不對勁,手蓋在杯口:“故意灌我呢?”
陽康:“哪有,這不是過節高興嗎,這一桌又隻有你一個人能喝,我們不跟你喝跟誰喝?”
衛泯輕嘖,看了眼手機,沒見溫辭回短信,主動發了一條報備的短信,又重新倒了杯酒。
他到底是能喝,一桌人都醉得差不多了,他還能起身去結賬,回來挨個在耳邊喊了聲:“醒醒,走了。”
衛泯叫上還算清醒的杜康,把俞任他們三送回宿舍,才坐公交回了安江巷。
杜康怕喝了酒回去挨揍,非要跟著衛泯回去,兩人走在巷子裏,時而傳來幾聲狗吠。
進了小院,衛泯打了盆涼水放在井邊。
杜康衝過去洗了把臉,人也清醒了,躺在一旁的涼椅上:“你之前不是說放假要跟溫辭出去走走嗎?怎麽又不去了。”
“她沒回來。”衛泯跟著躺在旁邊一張涼椅上。
“吵架了啊?”
“沒。”衛泯望著天,明月皎皎,他輕聲說:“她學校有事。”
杜康醉意又上來了,看什麽都有些恍惚,索性閉著眼說:“還以為你們吵架了。”
他兀自笑了聲:“我都沒想到你倆會在一起這麽久,你們不會打算畢業就結婚吧?”
夜晚很安靜。
杜康也不知道是自己了醉了,還是困了,沒聽見衛泯的回答,又睜眼看了過來。
他不知道什麽時候起身坐了起來,胳膊垂在膝蓋上,整個上半身都弓著,脊背是一道筆直的線。
“杜康。”
“嗯?”
“你覺得我們會結婚嗎?”
“啊?”杜康醉得糊塗了:“我們怎麽結婚,我是男的。”
“……”
“哦。”他反應過來:“你跟溫辭,當然會啊,難道你不想跟她結婚嗎?”
衛泯沒有回答,杜康整個人一驚,突然清醒了幾分:“你不會……”
“想過。”衛泯摸出煙跟打火機,點著了卻沒動作,火光在黑夜裏燃燒著:“我跟溫辭,你覺得我們合適嗎?”
“挺合適的啊。”
話雖是這麽說,可真要杜康去細說,他除了想到兩個人樣貌的適配,其他的家世、學曆等等,好像都完全是兩個世界的人。
他慢慢坐起來,椅子咯吱咯吱地響,“那既然這樣,你當初為什麽還要在一起?”
是啊。
為什麽呢?
衛泯想到當初選擇在一起的初衷,除了喜歡,還有她說的那一句嚐試。
不管是好奇,還是心血**。
隻要她願意嚐試。
他也願意盡他所能,讓她做那個成功的人。
可他的喜歡和她的嚐試就像天平上的砝碼,相處越久,喜歡的砝碼越來越多,衛泯也漸漸淪陷。
他沒有想過彼此的未來嗎?
當然有。
隻是每一次都不是什麽好結果。
他也不敢再想,隻想過好當下,在有限的時間裏,用盡全力的去喜歡,即使將來她不再喜歡,也不願意再嚐試。
他的喜歡也不會變。
作者有話說:
衛泯:Tv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