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27-

早過了零點, 深夜的街頭基本沒車,齊崢開車過來僅用了五分鍾。

焦妍都還沒來得及出去等他,他的電話便打過來詢問在哪間病房。

焦妍舉著手機, 一瞅麵容憔悴的宋菁菁,說:“你不要上來了,我下去就好。女孩子狼狽的一麵,你們男人還是別見。”

邊說著, 她邊和向忻提了一嘴:“忻, 齊崢來了, 我下去一趟就回來。”

向忻點點頭:“好,你去吧。”

掛了電話, 焦妍直奔電梯間, 剛進了電梯, 向忻便發來微信:“阿妍, 你和你老公回去吧,今晚我陪著菁菁就好了,你明早再來【嘻嘻】”

電梯下行, 焦妍回複:“還是不要, 你一個人,我一會兒就上來。”

“向忻:沒事兒!我一個人顧得過來,而且菁菁已經睡了,一會兒我也在隔壁空**睡著就行,你在這兒咱倆還得擠一張床, 你去吧。”

“向忻:你和老公也好幾天沒見了不是嘛?真的沒事兒,你回去吧啊!”

電梯這時抵達一層, 趁著門未開, 焦妍回她:“那好吧, 那明早我再來。”

“向忻:小別勝新婚喲【壞笑】”

消息彈出來,焦妍剛看完,門已經開了。

深夜住院部的電梯間格外清靜,白熾燈照下來,更顯得幾分冷寂。焦妍一抬頭,視線便和外頭的齊崢對上。

男人穿著黑色沉穩的羊絨大衣,兩手揣著衣兜,立在距她三米遠的位置,英俊絕倫,風塵仆仆。

小別幾日,這會兒見著人,焦妍心裏頓時湧起股暖流,整個心房都被溫熱填滿,莫名的連眼眶都有些燙。

她故作淡然地走出去,站到他麵前,微微彎了下唇:“你怎麽知道我在這部電梯上?”

齊崢目不轉睛地望著她,忽地伸出手,扶上她後頸,將她攬進懷裏後,溫涼的薄唇貼在她耳廓,這才沉聲回答:“心靈感應。”

焦妍失笑,戳穿他:“明明就是這個點沒什麽人了,隻有這間電梯在動。”

齊崢兩分無奈地皺了下眉:“知道了還要問我?”

焦妍輕笑一聲,臉蛋蹭蹭他衣料後退開,轉手挽住他:“回家吧,明早我還得過來。”

車子就停在院外的臨時停車位,解鎖上了車,焦妍看著包突然就想起就診卡的事兒,抬手按開閱讀燈,邊去包裏翻找,邊說:“對了,你什麽時候還辦了安康醫院的就診卡?我還錯把你的卡給拿來了。”

話落,卡正好找出來,她伸手遞上去:“喏,還你。”

齊崢扶上方向盤的手一頓,垂眸。

齊氏旗下有創辦的私家醫院,院裏所有的醫護人員和醫療設備也是洛北城內數一數二的。每年的健康體檢,甚至有什麽小病小痛,齊崢也都是去自家的醫院問診,所以眼前這張就診卡,自然不是為他辦的。

會出現在她那兒,是因為安康醫院就是兩年前,成叔救了她後,送來的醫院。

齊崢淺淺抬了下唇,伸手接過來,放到兜裏,隨便找了個理由:“應該是之前辦的。”

焦妍不疑有他:“哦。”

車子駛出醫院大門,徐徐上了馬路,望著前方的道路,齊崢目光漸沉,思緒也漸漸飄遠。

……

兩年前,小年夜。

齊崢拿著繳費單子到急診窗口,幾張單子遞進去,繳費窗口裏的工作人員緊接著就遞了張資料填寫條出來,比了下上頭的幾個空欄,說:“先生,麻煩您這裏填寫一下姓名、電話和基本資料,然後需要您出示一下身份證。”

身份證。

齊崢微愣:“不是本人的可以嗎?”

“可以的,隨便選一下關係就好。”

齊崢從錢夾裏找出來遞上去,拾筆填了姓名電話,在關係那欄的“配偶”和“子女”兩個選項中,筆尖猶豫了一會兒,聯想到成叔,最後勾了第二個。

填完資料還回去,工作人員說:“您這裏已有賬單是937元,您要充多少錢?”

“三千……”齊崢取了張銀聯卡去,思緒一閃,又改口,“還是五千吧。”

刷過卡,工作人員很快將身份證、就診卡和小票一塊推出來:“卡裏的餘額憑小票退款。”

齊崢一把摸來,道了聲謝,轉身返回病房把就診卡交給了成叔。

……

一段回憶結束,車子也駛入了棠臣名邸的地庫。

雖然出門前焦妍便洗過澡了,但去過一趟醫院,多少也弄髒了,回到家裏左右再嗅嗅身子隱約總有殘留的消毒水味。

焦妍脫了外套,舉步上樓,推開房間門邁進去,轉身想問齊崢誰先洗澡,一張口話都還沒說出來,剛到門口的人忽地蹲身圈住她大腿,將她一把舉了起來。

焦妍猝不及防輕呼一聲,再一眨眼視線就高過了他半個腦袋。她慌亂地按住他雙肩,嗔了聲:“幹嘛呀,突然間的!”

齊崢不知何時已經脫了外套,腳下把房門一帶,仰頭就去吻她,連房間的燈都等不及開,直接朝著浴室裏頭去。

他的喘息聲逐漸變得粗-重,舌尖探進來一通亂-攪後,又吮咬著她的唇瓣,每吻一下都在侵占她的呼吸,連音色也變得暗-啞:“有沒有想我?”

焦妍按在他肩上的手環到他的頸後,緊緊抱住,用自己僅有的那點吻-技,熱情地回應他,想以此表示對他問題的回答。

奈何他不依不撓,氣息糾纏的越發強勢,掌在她腰-間的力道也忽地加重,不停地在問——

“想我沒有?嗯?”

“有沒有?”

“回答我,有沒有?”

焦妍臉紅心跳地閉著眼不敢看他,被吻得神思昏亂,終是抵不住他的溫柔攻勢,貼著他唇瓣,輕聲地應他:“……想。”

下一秒,他忽地鬆了鬆手裏的力道,將她放下來些許,掛在自己腰間,跟著一轉身,把焦妍撐在大理石麵上,從嘴角、下巴、到頸窩,一路輕-吻而下:“有多想?”

焦妍兩手扣住他後背,仰頭吻他,身子虛-軟地使不上勁,連聲線也溫溫軟軟:“很想很想……非常想非常想。”

得到滿意的回答,已經是一地的淩亂。

齊崢擰開淋浴噴頭,熱水傾-覆而下,不一會兒,熱氣便氤氳了一室。

(隻是接吻而已,什麽都沒有,審核員不要再鎖了!)

-

等真正相擁睡著的時候,天都已經快亮了。

焦妍惦記著還要去醫院的事,一直都是淺眠狀態。

鬧鍾七點半準時響起,手機僅震了兩下,便叫她驚醒,一掌蓋住屏幕,關了提示音。

焦妍隻睡了兩個小時,不止身子酸痛,連眼睛也酸脹地直流淚。

挺身坐起來,焦妍正準備下床,突來一道力橫在她胸前,輕輕往後一扳,她又躺回了**。再一回神,齊崢的半個腦袋擠到了她的頸窩間,眼沒睜,聲兒也慵懶沉啞:“幾點了?”

焦妍不自覺挪了挪腦袋,與他貼得更近些,困倦的拖著話音道:“七點半……好困,都叫你別折騰太晚……”

齊崢閉著眼淺淺彎了下唇,意味深長:“嗯?是我嗎?不是你後麵不……”

“嘿!謔!好了好了!再說就沒意思了!”話沒說完,焦妍同誌頓時清醒,急忙厲聲打斷,羞赧地推開他,一口氣起身下床,“我去洗漱了!”

齊崢坐在床-上笑個不停。

……

梳洗完吃過早飯正要出門,齊崢竟穿戴整齊的下來了,一身黑色的筆挺西裝,搭配白襯衫,容光煥發的模樣,全然沒有昨晚整夜放-縱的倦態。

焦妍走到玄關穿鞋子,訝然:“你幹嘛不多睡會兒?”

他徑直到餐廳,說著:“到點兒上班了,順道送你去醫院。”

焦妍係著鞋帶,漫不經心笑了聲:“原來總裁也不能隨便曠工。”

齊崢似笑非笑地瞧她,語氣帶著兩分促狹:“努力賺錢供你花銷,不能懈怠。”

焦妍皺鼻子哼哼:“等我畢業了自己賺錢,你可以提早退休。”

齊崢點了點頭,笑意漸深:“拭目以待。”

-

等到了醫院,已經是上班的點了,人來人往,連電梯都變得擁擠。

帶著早飯去到病房,向忻和宋菁菁剛醒,正準備叫早飯外賣。焦妍倒是來得及時,放了保溫餐盒在邊櫃上,一一打開,對她們說:“我特意讓家裏阿姨煮了粥,剛做完手術,還是清淡些好,外賣不幹淨。”

向忻在一旁看了不禁驚歎:“哇,還有小餛飩和湯包!也太幸福了。”

宋菁菁感激涕零地看著她:“阿妍,你可真好真貼心。”

“emmm……”焦妍訕訕彎了下眼,實話道,“其實都是齊崢提醒我的……”

她的那些細心可還有所欠缺。

一碗還冒著熱氣的粥端在手裏,宋菁菁沒喝都覺得心口暖洋洋,同時表示羨慕:“你老公對你好好,你可真是嫁對人了。”

“是啊是啊。”向忻接過焦妍遞來的小餛飩,有感而發,“而且出差了還提前回來給你個驚喜,天呐這男人好懂得浪漫。”

焦妍若有所思,眼裏不由自主地爬上笑意,像是自言自語地喃了聲:“我也覺得我挺走運的……”

本想著找個合適的人聯姻擺脫焦家,什麽幸福日子的根本不在她預想內,結果,卻撿到寶了。

“其實阿妍……”粥喝到一半,宋菁菁突然想到什麽,問她,“你家老公應該不是隻做賣貨那麽簡單吧?我上回無意間瞧見你老公手上的江詩丹頓,以為就十幾萬,結果後來在網上刷到,那是傳襲係列陀飛輪,官網標價一百五十七萬……”

“我趣!”向忻大為震驚,“一百多萬!都夠我們那兒買套房了!”

“而且……”宋菁菁仔細猜測,“這附近都是高檔豪華小區,你住的地方離這兒這麽近,應該也不是啥普通小區吧?家裏還有煮飯阿姨嘿嘿……”

如此,焦妍也不多做掩飾了,笑笑一言帶過:“這不是得低調嗎?”

“說的是。”宋菁菁不自覺放輕聲線,“現在紅-眼-病可多了,太張揚容易招人議論,萬一哪天發到網上,你就是另一種身份了。”

向忻塞了口湯包,拍拍胸脯向她保證:“放心吧!今天的小餛飩湯包已經成功收買了我,我會替你保密的!”

宋菁菁嘿嘿一笑:“我也是,守口如瓶,不會對外說的!”

焦妍端起保溫壺給她續上粥,溫柔莞爾:“那就多吃一點。”

-

轉眼,四月中旬。

雖已是初春,但在洛北這種北方城市,基本是沒有真正的春天,早晚溫差較大,到了下午太陽落山的時候,還是得套上羽絨襖子。

宋菁菁在醫院住了一周,身子全然康複後,又生龍活虎的能玩能喝能蹦躂。

往後,日子又恢複到以往一般,焦妍還是每周在宿舍住兩天,其餘時間則回棠臣名邸。

這天下午,趁著焦妍回學校上課,齊崢獨自一人回了趟四合院。

章蓉在內院澆花,聽著外頭傳來齊崢的聲音,還以為他和焦妍一塊兒回來,拿著水壺高興地一起身抬頭,見隻有他一人,又失落地斂了幾分笑意。

見她神色變化快過翻書,齊崢笑了笑:“妍妍去上課了,就我一個人。”

章蓉重新舉起水壺,納罕地瞧他一眼:“你怎麽這個點來了?”

“來看看您。”

話落,齊崢沉吟片刻,又道,“媽。上個月,我去了趟延川。”

章蓉莫名其妙:“上個月去的,你這個月和我說什麽?”

他說:“我去了市立醫院。”

聞言,章蓉一怔,連手上的動作都跟著一頓,她神色幾分凝重:“你見到她了?”

“是。”

“那妍妍那兒……”

“還瞞著。”

章蓉放下水壺,坐在一旁小凳上,想起倪靜,一時心疼的紅了眼眶,百感交集:“靜靜真的太苦了,好端端地得了這種病,真不懂為什麽老天要這樣折磨她。”

齊崢心情漸沉,蹲下身與母親平視,語氣平和道:“媽,我想把妍妍媽媽接來洛北,讓她住在齊氏的醫院裏,這樣方便照料。”

“接來?”章蓉微微愣,“如何接?她現在的情況能這樣一路奔波嗎?”

“問題不大。”齊崢說,“我上周給市立醫院打過電話,讓她們給妍妍媽媽做過病情評估,她這陣子控製得還算可以,我會安排私人飛機過去,讓專家醫生和護士全程隨行,確保她一路平安。”

聽完,章蓉表示認可地點點頭,心也安下些許:“這樣安排挺麗嘉好,讓她一個人在那兒我總不放心——其實我早想把這事兒和你說,好歹有個商量的人。隻是靜靜怕你會告訴阿妍,才再三叮囑我千萬別提。”

章蓉歎了口氣,“她那個病需要肝髒移植,她不想讓妍妍知道,也是怕阿妍若與她配型成功,會執意捐肝……都是當媽的,我能理解她的心情。”

說到這裏,齊崢眼眸低垂,思慮了許久,最終還是選擇把自己的決定告訴母親:“媽,我去做了肝功能檢查和血型配對,昨天結果剛出來,符合肝髒移植的條件。”

聽出他的言外之意,章蓉目光一顫,麵上驟然失色,連擱在腿上的兩隻手都感到驚恐地在顫動,話聲也變得不穩:“你要捐肝?”

“嗯。”

章蓉霍然站起身子,作為母親,內心當然不想兒子去冒這個險,抓著他的手,麵色嚴峻:“是捐肝啊兒子!你真的考慮清楚了嗎?”

“對。”齊崢毫不猶豫,語氣十分堅定,“現在排隊等肝-源的人太多了,妍妍媽媽已經是肝硬化中期,能不能撐到配型成功的肝-源還是個未知數,我問過醫生,隻要捐贈者身體素質良好,手術期間不會有什麽危險,術後休養得當,對今後的生活也不會有影響。”

章蓉眉頭緊鎖,一手半捂著唇,眼裏淚光瑩然,一時難以接受地搖著頭,良久都沒有出聲。

……

章蓉和倪靜以前在老家鄉下是鄰居,她長倪靜七歲,從小就當倪靜是妹妹一樣照顧,彼此的感情好過親生姐妹,就是後來章蓉嫁了人,兩個人的聯係也沒斷過。

後來的某一天,身在洛北的章蓉接到倪靜的來電,她告訴章蓉,說她喜歡上了一個男人,那個人比她小三歲,長得英俊瀟灑對她也很好,但是她的父母堅決反對,為了和那個男人在一起,她決定和他私奔。當時章蓉勸阻過,讓她好好考慮,可她一股腦紮進去,根本不聽勸。再後來,章蓉便很少接到她的電話,兩人之間的聯係也慢慢淡了。

一直到兩年前,章蓉在巴黎某場畫展上與她重逢。

算起來,兩人有近二十年沒有過聯係,彼此再見卻絲毫不感到生疏,倪靜講述了她糟糕的前半生,丈夫出軌,家庭破碎,第三者攜子上門,逼迫她離家。其實她早就不想在那兒生活,隻是放不下女兒。

曾經有多固執地要跟著他走,此時此刻就有多後悔當初的不聽勸。

之後在巴黎重逢沒要多久,倪靜便查出了肝硬化,她孑然一身,章蓉實在不忍心置之不理,就勸她回國,自己也方便照料。

……

稍稍平複了情緒,章蓉才抬眼去看他,紅著眼話聲也有些哽塞:“齊崢,媽剛剛突然在想,當時叫你去相親,是不是錯的?”

“當然不是!”齊崢果斷否掉了她的話。

“其實媽最初讓你去相親的本意,是想嚐試幫靜靜了了心願,她說她不知道自己能活多久,她唯一希望的就是在自己還活著的時候,能看到阿妍過上安穩幸福的日子。當時因為你沒有談對象,媽就想著給你牽牽線,但媽從來沒有想過要勉強你結婚,隻想著如果你見過後不滿意,就算了,媽再幫阿妍物色其他朋友家的孩子。”

聽到這裏,齊崢慶幸的彎了下唇:“那幸好,媽你先把她和我牽線,否則遺憾一輩子的,就會是我。”

章蓉破涕為笑地一拍他:“以前看你談的那個女朋友,也沒對人這樣心甘情願,神魂顛倒的。”

“您說得不是?要疼老婆。”齊崢淡淡噙笑,反道,“我隻是謹遵母訓。”

章蓉無可奈何地垂下眉眼,隻問:“這麽喜歡她呀?”

“可不。”他仰頭望著眼前初綻的桃樹,雋黑清澈的眼眸中是銥嬅絲毫不掩的溫柔與堅定,“喜歡慘了。”

作者有話說:

放心,最後沒捐成,不要緊張!不會讓齊總受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