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15-

得到齊崢的準話, 焦妍這忐忑的情緒總算得以安定,四肢和神經都跟著鬆懈下來,困意也漸漸襲來, 最後不知不覺地,便睡了過去。

到底沒能適應,這一晚,焦妍睡得不太安穩。

半睡半醒間, 還做了個夢。一個看著真實回想起來又覺得荒唐的夢。

夢見回到了兩年前, 她和焦成憲吵完架離家出走, 暈在半路被人送到醫院的那個晚上。

夢裏她躺在病**,憔悴虛弱。一晃眼, 媽媽忽然出現, 她滿腹委屈, 哭著哀求媽媽帶她離開, 媽媽卻隻是無聲苦笑,越退越遠。

心慌意亂間,她忙伸手一把抓住媽媽的手腕, 等再抬眸, 入目竟變成齊崢俊朗分明的臉。

穿著那件被遺留在醫院的黑色大衣,冷峻淡漠。隱約傳來的,還有那熟悉的雪鬆木質香。

焦妍一瞬詫異,睡夢中驟然驚醒。

猛一睜眼,陌生的吊燈隨即闖入視線。

呼吸還有些不穩, 她的意識逐漸回籠,眼珠子左右轉轉, 最後和立在床那頭的齊崢, 眼神對上。

男人穿了件煙灰色的圓領毛衣, 露出一截冷白修長的脖頸,襯得眉目幾分溫柔,居高臨下的望著她,宛若神明垂首。

他大概是注意了她很久,見她一臉驚魂未定,張口問她:“做噩夢了?”

焦妍無聲搖了搖頭,嗅到他身上的雪鬆香味,反應過來。

她在齊崢家。他們昨天領了證,她已經搬過來與他同住。

夢裏的氣味,是他這兒來的。

窗簾縫隙有光鑽進來,焦妍這才發覺,天已是大亮。

想到中午要和他回他爸媽那,她又慌亂地坐起身子:“幾點了?”

齊崢撈過床頭櫃上的名表,看了一眼時間後,一邊慢條斯理的穿過手腕,扣上表帶,一邊回答:“九點。”

“救命……”焦妍一把掀了被子下床,急急忙忙地往浴室裏鑽,埋怨他,“你怎麽不喊我起床?”

齊崢轉頭,雙目追隨著她匆匆而過的身影,笑了:“十一點出發,兩個小時不夠你用?”

“太匆忙了!”她動作迅速,已經擠上牙膏,刷上了牙,說話含含糊糊,“會影響我梳妝的心情。”

齊崢明了地一抬眉,暗暗記下這一習慣,走到門前,拉開房門,說:“阿姨準備了早飯,來吃一些再收拾。”

焦妍側過臉,與他正好相對,滿嘴牙膏沫的看他,應聲:“哦,好。”

……

刷過牙,焦妍隨手套了件薄開衫下樓,徑直到餐廳。

齊崢坐在餐桌前,手肘抵著桌沿,舉手機在看財經新聞。

本以為他吃得差不多了,結果走近一看,不止他旁邊空位上的早餐完完整整,連他自己麵前的也還沒動過。

標準的英式早餐,吐司香腸,蔬果搭配,營養均衡。

焦妍拉開椅子坐下:“你在等我嗎?”

齊崢放下手機,這才握起叉子,輕挑眉梢,表示默認:“吃吧。”

焦妍莫名眼眶泛熱,酸澀的情緒真的是一瞬間就湧了上來。

自媽媽離開那個家後,就再也沒人等她一塊兒吃飯了。

想到這裏,有幾分傷感,可一看眼前人,又覺得溫暖。

她默默叉住一顆鮮紅的草莓,咬了一口。

“不知道你的口味喜好,周阿姨就照我平時吃的給你多做了一份。”齊崢語氣淡淡,不緊不慢,“你喜歡吃什麽,和她說就好,她會準備。”

話說完,有腳步聲從廚房那兒過來,焦妍聞聲側目,和阿姨含笑看來的視線對上。

“太太早,請問您要喝咖啡還是豆漿?”

“早,豆漿就好,謝謝。”焦妍莞爾作回應,同時也微微訝然,“阿姨對於我這個憑空冒出來的‘太太’,倒很是淡定。”

齊崢淺淡一笑:“今早我告訴她的時候,她已經震驚過了。”

焦妍:“……哦。”

周阿姨端上來兩杯熱飲,咖啡給齊崢,豆漿給她。

齊崢吃得倒快,沒一會兒盤裏的東西便見了底,端起熱咖啡就了一口,這才說:“周阿姨隻有白天在家,除了早飯,其他兩餐我基本不在家吃,所以以往她做好家務傍晚就走了。如今你住進來,我讓她之後一日三餐都準備飯菜,隻要不忙沒有應酬,午飯和晚飯我都會回來。”

焦妍想了會兒,說:“你來來去去的會不會太麻煩了,我在家叫外賣也可以的,而且照這樣,阿姨的工時不也突然加長了嗎?”

嘴上客套著那麽說,實際上焦妍是想一個人更自在些。

齊崢又抿一口咖啡,覷她一眼,直言:“我自然是給她加了薪資的。家裏有什麽需要,可以直接和周阿姨說。”

他拿起手機,指尖在屏幕上戳戳點點,“阿姨若是不方便的,就找我或者於侑。”

話落的瞬間,焦妍放在手邊的手機振動了兩下,屏幕上是齊崢發來的消息。

她複又抬眼看他。

“兩個電話,一個是於侑的,一個是司機的,你存好。”他說,“需要用車直接給司機打電話就可以。”

焦妍點點頭,心思驀然飄遠。

這個人,可真是細心,事事都能想得如此妥帖周到。

也不知是脾性向來如此,還是特意為了照顧搬來新環境的她。

罷了,不管哪個理由,他的一絲不苟,她反正十分受用。

大概這就是找個年上男人結婚的好處?

成熟、穩重,不驕不躁。

對比焦成憲的浮躁、虛偽和自私,兩人簡直雲泥之別。

……

吃過飯回到臥室裏,焦妍開始梳妝打扮。

齊崢今天不回公司,一早讓於侑送了合同文件來,在書房裏審閱處理。

各自忙碌,互不打擾。

等差不多到時間出發後,齊崢才起身往臥室走去。

考慮到突然闖入會無意撞到她在換衣服的可能,齊崢擰門鎖前,敲了兩下門。

回應的聲音隨即便傳來:“進。”

齊崢輕輕推門邁進去,視線第一時間看向亮著燈的浴室。

焦妍側對著他,穿了一件修身的羊絨連衣裙,長度及踝,由下往上,勾勒著她凹凸有致的身材曲線。

她正在塗抹口紅,另一隻空閑的手,隨意地抵在洗漱台沿,借力微微前傾,讓身子向鏡子湊得近一些。

如此舉動,使得衣料更緊貼幾分,同時也將臀-部和腰部的線條拉扯的越發清晰柔美。

無意間,就呈現出一種婀娜嫵媚的明豔-風情。

勾-人的要命。

齊崢喉嚨一緊,目光頓時難以移開,甚至覺得身上的毛衣也生出些刺熱感。

有那麽一瞬間,他在後悔昨晚的刻意隱忍。

此時,對這一切渾然不知的焦妍塗好口紅轉過頭看來。暖棕調的唇色,顯得她肌膚更加雪白,平添了些許知性溫柔。

“哢噠”一聲扣上蓋,她雙唇隨意的抿上幾抿,眨了眨眼,淺淺彎起笑,明媚美麗,問他:“好看嗎?”

齊崢垂眸斂睫,故作鎮定地輕輕一點頭,應聲:“好看。”

焦妍心花怒放,一下笑得更開,滿意地重新對鏡照了照:“謝謝,不枉我精心打扮。”

齊崢別過臉,喉結沉沉滾了兩滾,邁步去衣帽間,換了那件燥人的毛衣。

-

今日自己開車。

車庫裏豪車如雲,齊崢還是選了領證那天開的阿斯頓馬丁。

棠臣名邸和鼓巷的四合院都位於城中心,相距不遠,駕車十分鍾便到了。

有錢人焦妍見過不少,豪宅別墅她也沒少去過,但這一套私有自住的三進製大宅院,焦妍還是第一次進。

進了金柱大門,入目便是影壁,越過此處,踏進抄手遊廊往前,跨進垂花門,就進到了內院。

沿著甬道一路往裏,直達北房。

推開門進了客廳,地暖燒的屋子裏暖烘烘的,卻沒見著人,電視倒是在放著。

宅院的外觀雖保持著原有的樣子,但這屋裏頭的裝潢卻已是妥妥的現代化。

焦妍左右張望一圈,一臉稀奇的這看那看,問:“你爸媽不在啊?”

齊崢望一眼西耳房的方向,說:“我爸應該在書房。”

說完,他欲邁步要往西耳房去,由穿堂那處正好傳來腳步聲,齊崢望去。

是聞聲而來查看的住家阿姨。

齊崢喚她:“梅姨。”

梅姨眼神一亮,隨即笑起來:“是小齊先生和太太回來了啊?夫人在廚房呢,我去喊她!”說著,她又轉身,往回走之前,又抬手指了指西耳房的方向,“老先生在書房寫字。”

齊崢點頭應聲:“好。”

焦妍掀起眼簾看他:“如何,我們要先見你爸爸嗎?”

齊崢伸手過來拉她,動作十分自然,牽著她的手一路往書房去。好似經過一晚的同床共枕後,兩人間的生疏感就驟然消失了。

片刻,直到望見書房虛掩的房門,焦妍意識過來:哦,見家長,確實不能顯得太生分。

這麽想著,她不自覺收緊了掌心。

感覺到力道,齊崢眸光微顫,卻沒特意看去,內心有些許愉快,抬手敲響了房門。

齊謙嶸聲音傳來,喊他們進去。

焦妍抿了抿唇,忽然開始緊張,跟在他後頭往裏走,大氣不敢喘。

老爺子立在案前,垂頭寫字。屋裏暖和,他隻著了一件立領唐裝和薄褲,個頭很高,卻骨瘦嶙峋。霜白的兩鬢,更顯得幾分滄桑年邁。

焦妍之前聽焦成憲提過,齊董事長兩年前生了場急病,差點兒沒救回來。鬼門關走了一遭後,身子就大不如前了。

齊崢也因此,才接手齊氏。

“爸。”他的手由始至終都沒鬆開,沉潤的聲線在這肅靜的環境中,也顯得平靜,“我帶焦妍回來見你。”

齊謙嶸這時寫完一帖字,放下毛筆,抬眸朝他們看來。

淡然的神色,不怒而威。

焦妍莫名心慌,麵上還是保持從容,微笑稱呼:“齊伯伯好。”

聞聲,齊謙嶸的神態隨即有了絲變化。

兩分詫異後眼底逐漸爬上笑意:“嗯?這都辦理結婚了,你不改口?”

焦妍一愣,恍然反應過來:“哦!不好意思……我一時沒習慣……”

齊崢輕笑出聲,握著她的那隻手同時輕輕捏了捏,示意她放輕鬆,說:“爸,她還沒習慣,不著急。”

與此同時,門外傳來聲音:“人呢?不是說在客廳嗎?”

溫柔婉轉的說話音調,隨著細微的腳步聲由遠及近,等焦妍側頭看去時,一位紅光滿麵的婦人已經站在了房門口,穿著江南刺繡的中式坎肩,雍容爾雅,風韻猶存。

章蓉眉開眼笑的走進來:“怎麽在這兒,走,出去坐,準備吃飯了。”

對比齊謙嶸的精神麵貌,齊崢的媽媽倒是叫焦妍眼前一亮,感到驚豔。不自覺一扯和齊崢牽著的手,她往他耳邊湊了湊,輕聲讚歎:“這是你媽媽嗎?保養的真好。”

齊崢彎了彎唇,對著章蓉喚了聲:“媽,這是焦妍。”

焦妍禮貌頷首,緊張的情緒退去大半:“阿姨好。”

說完,章蓉眉目一抬,露出和齊謙嶸剛剛一樣的神色,“撲哧”笑出聲,連說的話也如出一轍:“不是領證了,怎麽沒改口呢?”

齊謙嶸慢悠悠的話聲從後頭傳來,含著笑打趣:“她剛還喊我齊伯伯呢。”

焦妍訕訕垂目,指尖撓了撓眉心:“……抱歉,我一時不太適應。”

章蓉笑得更歡,走過來拉起焦妍的手,仿佛一見如故,邊說邊帶著她往客廳裏去:“沒事兒,沒什麽不好意思,這才剛結婚一天,以後慢慢改,左右都是一家人了,處著處著就慣了。”

焦妍這人,倒不怕生,性子大方灑脫,也善於交際,別人如何待她,她便如何待人。

齊崢媽媽的熱情超乎了她的意料,由裏到外都表現出對她的滿意和歡喜。

不過,既然他們倆能相上親,那就表示齊家人一開始就沒對自己有什麽不滿。

但焦妍屬實也沒想到,齊崢的家人會如此的平易近人好相處。

大概是她多年來在焦家都處於爭吵不休、明爭暗鬥的生活環境中,幾乎都忘了,和睦融洽才是大部分家庭相處的常態。

想到這裏,她越發覺得諷刺。

齊崢一家子四個兄弟,各自安分,有各自的家庭生活,她也從未聽過齊家內部有什麽爭鬥。反倒是她家,爺爺總共就兩子,兩家加起來也才八口人,每天的日子卻是過得雞飛狗跳。

上梁不正下梁歪,原生家庭影響一切。慶幸,自己擺脫了焦家。

……

餐廳是開放式的,和客廳相連,和章蓉一進到北房,焦妍就聞見濃鬱的飯菜香味。

章蓉說:“我呀,上個月和我閨蜜新學了海腸撈飯和拔絲地瓜,前幾天自己做過一次,味道還不錯,今天我也做了,不知道這菜合不合你喜好,一會兒你嚐嚐。”

焦妍愣了下神,有些詫異,笑說:“這兩道菜我都喜歡,我媽小時候常給我做。”

章蓉眼裏的笑意更深,再開口時語氣也歡快起來:“喜歡就好,待會兒多吃些。”

“好,謝謝阿……”話到一半,焦妍刹住,改口,“……謝謝媽媽。”

這聲兒落下的同時,齊崢正好扶著齊謙嶸從耳房裏出來。

焦妍背對著他,他看不見她的神情,隻見到章蓉洋溢於臉上的喜悅,笑到合不攏嘴:“不客氣不客氣!”

六菜兩湯,一桌子擺得滿滿當當。

四人圍著圓桌而坐,章蓉比了比中間的拔絲地瓜,看向齊崢,說:“齊崢,你快給阿妍夾點兒到碗裏,讓她嚐嚐味道。”

齊崢順著章蓉指的方向,依言握起筷子。

焦妍忙出聲婉拒:“沒事兒,我自己來就……”

話還沒說完,那金燦燦的拔絲地瓜已經入了碗中,她抬頭一瞥齊崢,說了句:“謝謝。”

齊崢神色淡淡,眼裏卻噙著絲笑意,回她:“客氣了。”

齊謙嶸落筷夾了箸清炒牛肉,覺得逗趣的哼哼笑一聲,沒了剛剛嚴肅的神色,慢條斯理地說著:“家裏沒什麽太多講究,隨性就好,不用拘束。”

話雖這麽說,但焦妍也不敢太過散漫,乖巧端坐,莞爾一笑:“好的。”

章蓉又招呼起來:“快吃快吃,別光看。”

焦妍便夾起碗裏那塊拔絲地瓜,咬進嘴裏吃起來。

或許是在今早那離奇的夢裏見到了媽媽,使她莫名就變得有點多愁善感。這會兒嚐到這久違的熟悉口味,焦妍隻覺得胸口和眼眶都頓時跟著滾燙起來。

她好像有三年沒見過媽媽了。

還有媽媽拿手的家常菜,若不是今日吃到口味相似的,她幾乎快忘了媽媽煮的味道。

發覺焦妍神色明顯的怔然惆悵,齊崢突然想到章蓉剛剛從書房出來時提到的閨蜜,眼神下意識就朝母親望了過去。

後者即刻衝他使了個警告的眼色,跟著又笑起來,問:“怎麽樣阿妍,好吃嗎?”

焦妍木訥的眸光有了丁點兒回神,生理性的一眨眼,把食物和喉嚨的酸脹一道咽下去後,嘴角揚起絲弧度:“……好吃,和我媽媽煮的味道很像,我好久沒吃到了。”

聞言,齊崢肯定了心裏的猜想。

這兩道菜,怕就是和焦妍媽媽學的。

“好吃就好。”章蓉伸手把那另一道海腸撈飯也往她麵前推近了些,“多吃些。”

齊崢已經握起公勺,往焦妍的碗裏又盛了兩勺撈飯,麵色平淡,眉目間卻盡是溫柔:“吃吧。”

齊謙嶸不明其中實情,也沒察覺到章蓉和齊崢之間的不妥,很快又挑起了一個新的話題:“齊崢說你還在念大學,是在哪所大學,學得什麽專業?”

焦妍答:“洛北大學美院的珠寶設計專業。”

“珠寶設計?”章蓉揚聲,語氣感到意外,不太確定地問齊崢,“齊崢,這不是跟你在國外讀書學得一樣嗎?”

焦妍愣了愣,驚奇地轉頭看他:“你也是珠寶設計?”

齊崢“嗯”了一聲,表示肯定。

齊謙嶸笑笑:“倒是巧,大幾了?”

“大二了。”

焦妍沉浸在意想不到中,還有些心不在焉:真是夠巧的,以後專業有不懂的可以問他,這倒是方便。

“那距離畢業不是還得兩年?”章蓉問,“你年紀應該不大吧?”

焦妍彎彎眼:“過完年21。”

章蓉再次微訝地抬了下眼皮,輕笑:“那和齊崢還差挺多歲的。”

焦妍又朝身邊的人瞥去一眼,由衷地道:“他看著很年輕,不顯老,挺好的。”

齊崢淺淺揚眉,目光始終寡淡,沒作聲,章蓉倒是笑得更歡了。

老爺子這時淡淡道一聲:“倆口子好好的就行,其他都不重要。”

章蓉忙斂笑,連連應聲:“是是!好好過日子最重要!”

-

飯後,齊謙嶸和章蓉都有午休的習慣,幾人在客廳淺聊了一會兒後,兩老就回房了。

章蓉留了他們今晚在這兒吃飯,齊崢沒提,焦妍也就沒想著要回棠臣名邸,打算在這兒大宅院裏四處逛逛,打發時間。

今兒個的天,陰晴陰晴的,一會兒灰沉沉,一會兒陽光又鑽縫投暖。

如同焦妍今日的心情,時而悵惘時而溫暖。

獨自在院裏轉了一圈,焦妍回到內院,站在那棵光禿禿的樹幹前,又是一聲歎氣。

身後開門聲響起,有人靠近,焦妍回頭望望,齊崢手裏拿著她的圍巾,走過來朝她身前一遞,嗓音沉而淡:“圍上,會著涼。”

焦妍伸手接來,隨意往脖子上繞了兩圈,兩手重新揣回兜裏,笑說:“你爸媽人真好,溫和隨性,一點兒架子也沒有,比我想象中的更好相處,是我見過的有錢人家裏,最有涵養的。”

齊崢一彎唇,淡聲:“謝謝。”

冷風襲來,她往圍巾裏縮了縮脖子,漫不經心地踮幾下腳尖,抬眸又望樹梢,突然說:“我結婚的事兒,還沒和我媽說。”

齊崢立在她身側,順著她的視線一道望去,低低“嗯”了一聲,問:“現在要說嗎?”

“我早上給她打過電話,沒打通。微信也發了,不知道是不是忙著工作,她有段時間沒回複我了。”她側目看來一眼,鼻尖被凍得紅彤彤的,嘴裏因說話不斷呼出白氣,“我好久好久,都沒和媽媽說話了。”

極輕的聲線,由風送來,帶著幾分悵然若失的情緒,未及齊崢耳邊,便又被風吹散。

齊崢靜靜地望著她良久,高大的身影忽地朝她邁近了一步,伸手一攏她敞開的大衣,逐個逐個地替她係上衣扣後,轉手握住她半揣在兜裏的手腕,拉著她往大門走去,道了聲:“走吧,附近有個商場,逛逛。”

焦妍還處在他給自己係扣子的懵然中半天沒回神。

腳下隨著他的步伐胡亂往前邁,恍恍惚惚走了一大段路,才後知後覺地發現,自己的手被牽著收進了他的大衣裏。

“你衣服裏好暖。”她不由自主地開口,極度貪戀這男人掌心的溫度。

齊崢麵無表情地斜睨過來,視線往下落,話含兩分訓斥:“是你穿得太少。”

焦妍粗略在他身上一掃,不滿反駁:“你穿得不和我一樣多嗎?”

都是大衣加高領毛衣,隻是她的毛衣是連衣裙,就少他一件褲子而已。

齊崢一針見血:“我不怕冷。”

“……你又知道我怕冷了?”

話落,她感覺到自己冰涼的手被輕輕一捏,齊崢的反問聲繼而傳來:“這還不叫冷?”

“……”

-

都在中心繁華地段,從四合院到百貨商場,步行隻要十分鍾。

室內暖氣充足,不一會兒焦妍的臉蛋便回了溫。

她隨手掙開在齊崢兜裏的手,抽出來伸到圍巾前,扯鬆一些,問他:“你有要買東西嗎?”

溫度突然抽離,齊崢還有些留戀,捏了捏空落落的掌心,應聲:“有。”

接著,焦妍被帶到了名貴珠寶的專櫃。

她一掃櫃裏價格不菲、高雅脫俗的珠寶首飾,問他:“來這兒做什麽?給我買?”

齊崢姿態閑散地往玻璃櫃上輕輕一靠,朝展示櫃裏使了個眼神:“婚戒,挑一對。”

焦妍微微愣,目光落到那些對戒款式上,心裏倒意外,即便是沒辦婚禮,他也竟如此正式和講究。

想起從前,她計劃過將來要給自己設計一對婚戒,也在媽媽送的速寫本中,粗略地畫過設計稿。

後來,那冊速寫本不知何時弄丟了,她的那些心思也一塊兒跟著消淡了。

沉思間,齊崢已經讓專櫃小姐選了幾對精貴獨特的婚戒出來,展示在眼下。

焦妍隨手撚起一枚鑲了滿鑽的女款戒指,麵無表情地端詳著,語氣漫不經心:“你沒想過自己設計婚戒嗎?”

齊崢反問:“你不喜歡這些?”

“千篇一律的華麗。”她把戒指塞回軟盒裏,淺淡一笑,“我比較喜歡獨一無二。”

齊崢眉目輕抬,平靜的眸光裏瞧不出情緒,像在考慮些什麽。

見他默然,焦妍突然意識過來:也許人家隻想設計給想為她設計的人。

“我隨便說說!”焦妍出聲打斷他思緒,隨意一指其中一對玫瑰金色的帶鑽婚戒,語調輕快,“就這個吧,簡單大方,也適合你。”

齊崢落目瞧一眼款式,再看向專櫃小姐,十分幹脆:“麻煩你,包起來。”

“好的,您稍等。”專櫃小姐麵帶微笑地拿著那兩枚戒指去了。

齊崢挺直身子,回過來看她:“設計需要點時間,這對買了回去先戴。”

焦妍擺擺手笑出聲:“我說著玩兒呢,你別當真了,不用花那時間。”

齊崢神色不變,話裏更多了幾分認真:“費不上多少時間,自己設計也未嚐不可。”

焦妍張了張口,還沒來得及說些什麽,齊崢兜裏的手機響了起來。

他摸出來看一眼,見是與工作相關的來電,對她說了聲:“我去接個電話。”

焦妍點點頭,目送他走到商鋪門外,自己回身欣賞起展示櫃上的鑽石珠寶。

“女士您好。”專櫃小姐這時拎了包裝好的對戒回來,推上來,“您的對戒。”

焦妍聞聲抬眸,一句“謝謝”剛說完,正要伸手去接來,一側冷不丁傳來一道男聲——

“買對戒?這麽快就找好下家了嗎?妍妍。”

作者有話說:

嘻嘻,明天也0點更新!入V慶祝,評論區紅包掉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