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詐我?

……

蘇雪再次停下了拉筋, 楊誠和一時被蘭秋這詭異的語氣鎮住,也停下了嘚吧嘚吧的嘴。

“秋神!談什麽貴人!你缺錢為什麽不早說呢!三十萬?還是一百萬?我們可以直接給你啊!”

死一般的寂靜中,隻有小情侶急吼吼地向著蘭秋表衷心, 二人一個健步衝到了蘭秋麵前, 正對上蘭秋麵無表情甚至也有點扭曲的臉。

小情侶:……

蘭秋:……

蘭秋的再次試探又以失敗告終, 她失望地告別小情侶和蘇雪楊誠和,自己練功去了。

小情侶看起來也失望至極,目光追著蘭秋的背影久久不動彈。

蘇雪與楊誠和剛被蘭秋虛假至極的悲傷惆悵搞得迷惑不已,又被這對小情侶宛如刻在臉上的人傻錢多速來撲了一臉。

二人對視一眼, 楊誠和遲疑著開口:“呃……你們要是錢不知道怎麽花的話, 我這裏也有一個投資項目?”

小情侶聞聲回過頭,動作一致地撇了撇嘴。蘭秋走了,他們也不裝了, 叫賀珩的那個男生雙手抱胸,對著楊誠和不屑地說:“秋神的價值你無法想象,要她真因為這事兒不搞地質了,你在學生會那點破事我遲早給你查出來!”

說完, 他們鄙夷地看了二人一眼, 頭也不回地走遠了。

楊誠和沒把小情侶的威脅放在心上, 他仔細回味了一下剛剛蘭秋的話, 猶豫道:“這蘭秋,應該不會是想詐我吧?不可能吧?有點太刻意了。難道她是想裝逼?其實這個拍一周就腰斬的爛綜藝不止讓她拿了30萬,結果被倆愣頭青打斷了?這個靠譜點哈?”

明明隻是被狗皮膏藥黏上,卻也躺槍被學弟學妹鄙視的蘇雪:……

她皺眉:“詐你什麽?”

楊誠和回過神來, 笑著說:“沒什麽, 小雪不是還有五圈要跑嗎?我陪你啊。”

蘇雪破天荒翻了個白眼, 冷聲道:“小雪也是你叫的?離我遠點!”

……

早餐後, 蘭秋掐著點去工程樓找導員。通往工程樓的小路旁種了兩排銀杏樹,晨光斜斜照來,整條小路都被澄澈的金黃色染遍。國重實驗室離工程樓不遠,蘭秋曾經無數次披星戴月往返這條小路,彼時總是步履匆匆從不回頭,此時卻難得有些猶豫。

論壇上提起蘭秋“工院之光”的名頭,多少帶點酸味,但A大不是娛樂圈,自她入學以來一路被碾壓過來的同級甚至師兄師姐也不是水軍工具人。即使在人才濟濟、卷王遍地的A大,蘭秋也稱得上是一個傳奇了。

大學之前的經曆就不說了,總之,蘭秋以省理科狀元的身份高分入校,一入校就在開學大典上代表發言,開啟了她在A大吊打眾天才的三年。而除了連續三年破A大記錄的學業績點,她還有影響因子累計破百的學術論文、十餘項的國際級競賽金獎、不計其數的其餘獎項,除此之外,她還是第一個擔任A大科研登山隊隊長的本科學生,是兩個院士的得意門生……

所有人都覺得,像她這樣的人,即使紮根的是一塊已然貧瘠的岩石,也會像她的天才前輩們一樣,艱苦樸素,百折不撓,成長為一代學術大佬。

蘭秋曾經也那麽以為。在還算漫長的二十年異世生活中,第一世最後三個月跟走馬燈一樣在她腦海中不停回現,一切令人崩潰的事情就是那麽巧合地集中發生了。蘭秋不止一次地想,如果她當時沒有因為那個項目連續通宵熬夜,如果家裏發生意外後她第一個接到的不是工頭推卸責任的電話,如果被債主威脅的時候她第一個想到的是向同學和導師求助,如果那個夜晚她沒有精神恍惚,如果其中的任何一步不是這個劇本,結果都會完全不一樣。

而現在……蘭秋深深看了眼熟悉的老舊工程樓,做出了決定。

李教授的國重實驗室離工程樓不遠,蘭秋到導員辦公室的時候,李教授和蘭秋的幾個師兄師姐早早就等在了那裏。讓蘭秋有點驚訝的是,地質院的劉教授也在,看起來還和李教授相談甚歡。

這兩位教授倒是沒什麽直接的恩怨,畢竟二人年齡上差了一二十,輩分上也差著輩,劉教授五十歲評上院士的時候,李教授退休返聘都快十年了,也不存在學術上的競爭。

兩人非要講點恩怨的話,還要細細追溯到李教授恩師那一代。那是一個資源稀缺技術落後的年代,也是一個大佬雲集神仙打架的年代,搞理論的嫌棄扛腳架的沒有學術價值,扛腳架的瞧不起搞理論的滿口空話。李教授的導師一怒之下,帶著勘探工程從地質院到了工程院,兩個學院師生上下也就此結下了梁子。

這麽多年來,兩個學院起起落落,這個梁子卻是從未化解,甚至還成了傳統,連剛入學的新生都會在老生的帶領下互打口水仗。

蘭秋一露麵,原本一片友好祥和的氛圍似乎就突然變了質。蘭秋看著滿辦公室的工院人,被正魔兩道圍攻時都波瀾不驚的心突然為獨苗苗劉教授懸了起來。

偏生劉教授似乎一無所覺,見蘭秋來了,還笑眯眯地給她打招呼,就跟這兒是自己家一樣。

“小蘭秋來啦?一個暑假不見,看著穩重了不少啊?李老師你說是不是?”

李教授已經年過古稀,早從項目一線退了下來,但早些年跋山涉水的經曆讓他比普通老人看起來硬朗不少,加之他是北方人,人高馬大腰杆直,那體魄,甚至可以用健壯來形容。他如鷹般的視線緊緊盯著一個人時,即使是坐著,仍能給人一種泰山壓頂的壓迫感。

他順著劉教授的視線上下打量了一下蘭秋,冷哼了聲,陰陽怪氣地說:“是呦,還是娛樂圈風水養人呦~你還知道回來啊?啊?一個暑假找不到人,論文也不發推免也不申,被人欺負到頭上也一聲不吭!你是不是想混娛樂圈?是不是不想讀這個研了?!”

說到後麵,李教授重重拍了下實木桌子。他脾氣大,力氣也大,桌子上的搪瓷杯硬生生被他拍起了杯蓋,發出了“噌”的一聲響。

蘭秋以前沒少見李教授對手底下的研究生吹胡子瞪眼,但他在蘭秋麵前倒一直是個慈眉善目的老爺子。李教授這麽久違的一吼,倒把蘭秋剛剛在門口時的猶豫惆悵都吼沒了,她看著李教授那副外強中幹的樣子,竟真情實感地笑了出來。

吹胡子瞪眼中的李教授見狀眼睛瞪得更凶了,一撲而上假模假樣給李教授順氣的學生們也傻眼了。

劉教授眼中閃過一絲笑意,他輕咳幾聲,把眾人的注意力都吸引到了他身上。

“李教授啊……”

年僅五十的劉教授是地質行業少見的白皮儒將,他五官英挺,相貌堂堂,連續五年被學生評選為最受歡迎教師。順遂的生活讓他眉目間盡是溫和可親,歲月又給他格外沉澱出了一份學者氣度,令他看起來就像是一位普通的長輩。

他笑著說:“小蘭秋不是不知道輕重的人,她這麽做,一定是有她自己的規劃!咱們做老師的,支持幫助就是了嘛!我看小蘭秋那個綜藝,科普野外常識,讓大家稍微了解了一下你們勘探專業,就很好了嘛!”

“就你明白就你知道!蘭秋的為人我能不清楚?工程院隨便找塊磚都比你明白!”李教授對著得意門生發不起火,對著宿敵學院的領軍人物卻是客氣不起來了,當場就呲了回去。

被呲的劉教授也不生氣,依然笑眯眯的。李教授一看他就覺得沒勁,又轉過身試圖跟小弟子繼續嘮。而一看見蘭秋那張如花似玉的臉,李教授又不知道從何說起,隻能垂下眼唉聲歎氣,一張老臉被他皺成了**。

“你的難處我也知道。”他就這樣反複看了蘭秋好幾眼,最終也沒多說什麽,隻歎著氣說出這樣一句話,又給蘭秋遞過去一遝厚厚的項目建設方案。

“珠峰項目申請下來了,分到我們鋰礦探測項目的第一期就有九百萬。蘭秋,你是珠峰地區第一塊鋰成礦特征岩石的發現者和研究者,也是我們學校七大峰雙極點科研登山隊的隊長。我的意思是,這個項目就由你來帶頭。前邊兒能給你申請的獎金我都申了,這個項目要是出結果了,地質部和科技部肯定也有獎金下發的。”

見蘭秋立刻就想說點什麽,李教授擺了擺手,說:“等會兒,我還沒說完呢。正好測繪部今年要上珠峰測高程,官媒對這個事兒非常重視,不僅全程直播,還要出個專題報道。我也給你爭取了個名額,你到時候就領著測繪部那群老家夥去爬山,在人民群眾麵前露個臉。回頭爬完山下來,我就送一批新研究生過去,你到時候領著他們就順便把這個項目做了,怎麽樣?”

李教授的語氣堪稱誠懇,方方麵麵都是在為蘭秋考慮,甚至還特地給她爭取了一個露臉的機會。

有這樣一個導師,說不感動是假的。蘭秋鼻子一酸,喉嚨似乎都被什麽哽住了,說不出話來。

她緩慢而堅定地搖了搖頭。

李教授急眼了:“這又是怎麽了呢?你還有什麽困難你說嘛!咱們搞地質的,看著破衣爛衫的,也沒那麽窮的!”

“不是錢的問題。”蘭秋滿眼感激地看著在坐的兩位教授和師兄師姐,還是說出了那句話,“李教授,劉教授,我有了新的人生目標,我想去C大學經偵,不讀地質的研究生了。”

大辦公室內瞬間一靜,落針可聞,被李教授帶過來撐場麵的研究生們仿佛被石化在了原地,一動不敢動了。連一直沉穩溫和的劉教授都睜大了眼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李教授更是一副耳背與世界失聯的樣子,看著蘭秋久久不能言語。

就在這時,在自己辦公室失蹤了一個上午的導員風風火火地闖了進來。

他來得晚,聽聲兒隻聽了後半句,後半句也聽了一半,當即嚷嚷道:“蘭秋?你不讀研了?那哪兒行啊!我剛剛跟教務科王老師都說清楚了,名單剛發出去!這學生會可真黑啊!平時給自己多加點分咱們睜隻眼閉隻眼就算了,還黑你的分,我非得把他們叫過來批評批評不可!”

作者有話說:

今天離開快樂老家了,總算沒有新增負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