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代溝
今天,徐景辛跟顏陽州約好早上八點出發去醫院複查。
顏陽州到的比較早,卻沒想到徐景辛更早。
才七點多一點,他就站在大門外等顏陽州了。
顏陽州震驚:“徐隊,不用這麽早吧?”
徐景辛:“嗯,提前出來透透氣。”
“透氣?”顏陽州看了看馬路上的揚塵,又仰頭看了看探出院牆的一枝綠柳,不理解地眨眨眼。
是透氣還是吸“毒”自殺啊?
“早去早回吧!”徐景辛不想廢話,率先上了副駕駛位。
他要怎麽跟顏陽州說家裏藏著其他人,所以一大早就出來等著,生怕他進去發現?
怎麽有種……金屋藏嬌的感覺呢?
不是!徐景辛,你想什麽呢?
徐景辛的臉開始自動發熱,趕緊把風衣領子立起來一點。
顏陽州感覺不對勁,又不確定哪裏不對勁,隻好搖搖頭,上車出發。
路上依舊擁堵,兩人都習慣了這盛況,上百萬的悍馬開出了小綿羊的氣勢,以五邁的速度向醫院前進。
“最近隊裏忙嗎?”徐景辛問。
整整一個星期,因為賀霄在他家養傷,徐景辛下意識心虛,除了必要的采購,很少給顏陽州打電話,就算顏陽州來電話問他“感冒”的情況,他也都簡單聊幾句,盡快掛斷。
“還行,都是小事,我們應付得來!”顏陽州說。
顏陽州跟蔣昆不一樣,他不是星火救援隊的原班人馬,是救援協會決定派出國際公益援助時,他所在的救援隊派他過來隨隊學習經驗的,但都是業內人士,相互之間也都有過合作,很快打成一片。
顏陽州在原先的救援隊也是骨幹,以前還在消防隊幹過一段,後來迫於家裏的壓力無奈辭職,能力自然沒的說,在徐景辛心裏,他代表著“靠譜”。
“陽州,這段時間辛苦你了!”他真誠地說。
“客套話別說了!”顏陽州擺擺手,“我們都期待你早日歸隊呢!”
徐景辛也是有點開心:“嗯,今天複查沒問題的話就可以撤掉拐杖了,要是醫生同意的話,我下周就歸隊!”
顏陽州把車轉到一條小路上,聞言笑起來:“你這個腿,我敢打包票,不好好養滿三個月,醫生肯定不能同意你出外勤,你說你回來有什麽用?當吉祥物啊?”
徐景辛氣結。
仔細想了想,點頭:“吉祥物……也不是不行?”
顏陽州大笑了一陣,口氣又變得唏噓起來:“徐隊,還真別說,咱們隊裏人本來就不多,蔣昆這一走,你再這一病,骨幹力量就像是少了一半,還真有點捉襟見肘。”
徐景辛看了他一眼:“你有想法?”
“要不,招點臨時工?”顏陽州試著提議。
徐景辛搖頭:“剛來時候我就想過,可咱們是救援隊,隨時麵對各種危險,一是不經過專業訓練不能上,二是……你看這些當地人,哪有肯吃這份苦的?”
“也是,三觀不同,想要他們舍己為人,難呐!”顏陽州“嘖”了一聲,換了其他話題,“今天要是複查結果沒問題,徐隊你是不是該履行上次的承諾了?”
“承諾?什麽承諾?”
徐景辛最近腦子裏一團漿糊,每天麵對的都是賀霄,人仿佛跟過去脫了節,實在記不起自己做過什麽承諾。
“哎?別耍賴啊!”顏陽州不幹了,“說好等脫離拐杖那天,就把你那瓶珍藏的八二年拉菲給兄弟們開了!怎麽著?心疼了?”
徐景辛:“。”
紅酒已經被賀霄喝了,沒通過胃,直接往腸子裏灌的,也不知道喝進去多少。
讓他上哪兒再變一瓶八二年的拉菲出來?
他強自鎮定:“哈哈,行啊,沒問題,咱們是不是還說吃燒烤來著?”
“對!”一提燒烤,顏陽州可來精神了,“明天我去買肉串串兒,哎?徐隊,要不要來點腰子補補?”
徐景辛沉默了,他既不想讓他們到家裏吃燒烤,也拿不出紅酒,但,總要遷就一項。
琢磨半天,他終於做出決定:“陽州,你看哈,我覺得燒烤和紅酒也不配,要不,咱們找個中餐館或者西餐廳搓一頓?日料也行!我帶著紅酒去。”
“別,你腿不方便,咱們就去你家燒烤。”顏陽州嗤笑,“誰說紅酒跟燒烤不配?全隊已經開會商量通過了,紅酒就是個象征意義,別說是八二年的拉菲,就算是二八年的茅台,給我們喝也是浪費!”
徐景辛聽明白了,隊員們在乎的根本就不是紅酒,他們就是想喝個新鮮,順便宰他一刀放放血!
放血他倒是不介意,但是……
再繼續回絕就不合適了,他隻好硬著頭皮:“那行,就這麽定!”
顏陽州樂了:“那說好了,就明天?”
“明天?別……了吧?”徐景辛覺得自己需要一些準備時間,“我才停的感冒藥,這兩天不方便喝酒。”
“哦,對對對,最好別喝酒!”顏陽州趕緊點頭,覺得自己有點唐突,“那就……大後天?三天差不多了吧?”
徐景辛咬咬牙,點頭:“行!”
***
經過一個多星期的調養,賀霄的傷已經好的差不多了,因為處理得當,就隻發了兩天的燒,沒有更嚴重的感染。
徐景辛覺得那都是那瓶拉菲的功勞,同時,他這個骨折病人對槍傷患者深感羨慕。
賀霄已經可以扶著牆到處走動了,等徐景辛複查回來的時候,他正在研究收藏室裏的東西。
他把一個小和尚玩偶的脖子用力下壓,又看著他的頭一飛衝天,忍不住笑出聲。
“你喜歡這種東西?”他轉頭問。
本來,剛進門的徐景辛還隻是抱胸靜靜看著他玩自己的收藏品,聽到問話,他走過去拍開他的手:“給家裏的小朋友買的,你覺得好玩就送你好了。”
賀霄做了個告饒的手勢:“消受不起,消受不起!”
徐景辛轉身去廚房做飯。
跟賀霄朝夕相處了這麽多天,在性格方麵,他有點懶得裝了,反正這人總能精準把握到他的情緒,裝了也白裝。
“哎喲?”賀霄發現了新大陸似的,快速跟上來,“不用拄拐了?健步如飛啊,花隊!”
現在對於“花隊”這個稱呼,徐景辛也同樣懶得跟他生氣,他表示抗議的方式就是,在他麵前再沒穿過一次心愛的花襪子。
熟悉起來的賀霄相當無賴,像個黏人的弟弟,徐景辛覺得剛認識的時候他給自己的那種冷漠疏離感肯定是錯覺。
有些人的長相天生就會給人錯覺,就像賀霄。
他眉眼鋒利,鼻梁高挺堅毅,薄薄的嘴唇隻要稍微抿起,就能給人一種強烈的威脅感,像是骨子裏帶著天生的獸性。
但他真正笑起來的時候,眼底星河璀璨,整個人從裏到外都透著溫暖,就像春日暖陽融掉了萬年積雪。
徐景辛瞥了他一眼,腳步自然而然就放慢了點,不甘示弱地回敬:“你這不也快好了?好了以後想幹什麽?繼續混?”
“混……唄?”賀霄拉了個長調,又拋起個高高的尾音。
徐景辛站住了腳步,恨鐵不成鋼:“你大老遠從國內跑過來,就為了混?有什麽前途?”
賀霄聳聳肩。
“你怎麽回事?”徐景辛真火了,把身體轉過來,攔住他的路,“差點把命都混沒了,還混?早知道這樣我都不會救你!”
“那我能怎麽辦啊?我又沒錢,又沒地方去……”
“我看你挺有錢的啊?隨便就能給人多賠兩千!”
“那就是了啊,不混哪來的錢?”
徐景辛簡直覺得賀霄不可理喻,他努力壓抑著胸腔裏的怒火:“賀霄,你就為了幾千幾萬塊,就把自己置於險地,值得嗎?你忘了嗎?你幾天前才從鬼門關走了一圈!你說你從前當過兵,就這點覺悟?你的信仰呢?你的誓言呢?”
賀霄臉上吊兒郎當的笑容出現了少許裂痕,複又重新出現:“那你說,我怎麽辦?”
“我要是你,就好好找份工作,幹幹淨淨賺錢養活自己!”雖然說不說了,可徐景辛還是沒忍住,“你說你有手有腳的,又這麽年輕,在國內什麽工作找不到?偏偏跑到這邊來,很刺激嗎?”
賀霄饒有興致地笑起來:“徐隊,你教訓人的樣子好像我爸……”
徐景辛語塞,他覺得賀霄根本就沒聽他的長篇大論。
另外,他還有點傷感,他們隻差三歲而已,就有代溝了?
居然說自己像他爸?
他真的一句話都不想跟這個不爭氣的家夥多說了。
反正,等傷養好就讓他趕緊滾蛋,他們之間不會再有交集!
時間不早,當然,也可能是大廚的心情不好,午餐是無比簡陋的冬瓜湯和蔥炒雞蛋。
因為之前的不愉快,這頓飯吃得有點沉悶。
飯後,徐景辛起身收拾碗筷的時候,主動開口說了第一句話:“我去趟琳琅商場。”
賀霄驚訝地問:“去幹什麽?”
“買東西。”徐景辛把碗筷堆在水池裏,簡單洗了下手,就去客廳拿風衣。
“挺遠的吧?”賀霄看了一眼他的腿,不太讚同,“一定要去?讓你同事陪你?”
徐景辛沒吭聲。
他要去買紅酒,當然不能讓顏陽州他們跟著。
看出他的抗拒,賀霄說:“我陪你吧!”
“你?不是有壞人盯著你嗎?”徐景辛詫異。
賀霄滿不在乎:“這都多少天了,那些人應該以為我死了!再說,其實他們沒見過我的臉,我跟他們見麵時都戴著麵具,走吧,沒事!”
徐景辛表示懷疑,但他又想,總不能讓他一輩子窩在自己家裏,既然他自己有信心,就……該怎麽過,就怎麽過吧!
“你的傷沒問題嗎?”
賀霄稍稍活動了一下身體:“應該沒問題,我也透透氣,借我一身衣服?”
徐景辛沒有賀霄高,但也不至於差太多,賀霄肩膀要稍微壯實一點,套上徐景辛給他拿的休閑裝,穿上去完全是另外一種風格。
徐景辛看他穿衣服,腦子裏突然就蹦出來那天幫他擦身體時的情景。
當時,高燒的賀霄一丨絲丨不掛地躺在**,每一道流暢的肌理,每一處有致的骨骼,還有……那裏,簡直像一尊完美的雕塑。
天知道徐景辛那時候有多酸。
年紀相仿,又都是男人,誰能沒有攀比心呢?
上天造物時根本就沒有公平可言!
“走啊?想什麽呢?”賀霄一回頭,就看到徐景辛在愣愣地盯著自己的腰身發呆。
徐景辛冷靜地搪塞:“沒什麽,嗯,你身上有股血腥味。”
“有嗎?”賀霄在自己身上嗅了嗅,沒聞到什麽。
徐景辛順手從門口的置物架上拿下一瓶香水:“來,送你了,罪愛。”
說著對著賀霄頭頂的空氣噴了兩下。
極小的香霧紛紛落落,落在賀霄的頭上,肩上,他又拉起衣領嗅了嗅,嘴角浮上笑容:“毛病的……走吧?叫車了嗎?”
“叫了。”徐景辛看了一眼手表,“應該快到了,出去等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