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你這是說的什麽話?!”養母瞬間變臉,轟然騰起的憤怒燒穿了慌亂,她立刻高高地抬起手,一巴掌拍在溫延越臉上。

“好啊,看到溫肅檸如今成了有錢人,就不認自己親爹親娘了是吧!”

溫延越捂著疼痛的臉,聽母親跌坐在椅子裏,崩潰地哭道:

“我的命怎麽這麽苦啊,生養了十八年的兒子竟然是個白眼狼!”

他張了張嘴,想要向母親解釋,卻終究一句話都沒能說出來。

說到底……再怎麽判,也隻會有三年而已,等到爸爸媽媽從監獄裏出來,他也還在上著大學。

可溫肅檸的母親是真真切切承受了整整二十年的愧恨和痛苦。

母親還在撒潑式的哭喊呼嚎,她罵溫肅檸心腸歹毒手段毒辣,罵溫延越白眼狼沒良心,罵丈夫沒本事,要不是當初一直生不出孩子,也不至於去買一個,罵三叔給他們介紹了賣家,最後害了他們所有人。

溫延越就站在一旁,靜靜地聽著。

所有人都有錯,全世界都有錯。

隻有母親她嘴裏的自己,最為無辜。

溫延越突然覺得沒意思。

他能真切感覺到自己的不孝,可這樣潑皮無賴,打了自己耳光還痛罵他是白眼狼的母親,還真是他熟悉的那個嗎?

他默默地看了許久,選擇了離開。

溫延越暫時還不知道該如何麵對,他很累很累,特別是顏橙珂就在大廳對麵,用恨不得吃人的目光望著自己。

牧雲笙來到顏橙珂身邊。

“事情會處理好的。”他低聲道。

顏橙珂點點頭,她從來不懷疑父親想要報仇的決心。

隻是想起來未來那對夫婦將要接受的懲罰,顏橙珂就頗有怨言:“為什麽最高隻能判三年啊?難道說這樣足以毀掉一個家庭的行為,就隻值得受到三年懲罰?”

“因為他們是買方,現在的法律對賣方的懲罰會更重,如果能找到當初究竟是誰在超市裏抱走了溫肅檸,由於屬於以出賣為目的偷盜嬰幼兒,可以判處十年以上或無期。”

其實牧雲笙也覺得對養父母的懲罰太輕,溫肅檸在他們家究竟吃了多少苦,受過多少委屈,隻有溫肅檸自己知道。

就算已經在一起很長時間了,溫肅檸也從來沒有給他說過。

又過了幾分鍾,溫肅檸和提供完證據的顏勳走了過來。

“暫時先不要告訴你媽媽。”顏勳對顏橙珂道,“還是得慢慢給她說。”

顏橙珂點頭:“我知道的。”

她瞥了蹲在派出所門口的溫延越一眼,對溫肅檸委屈道:“哥,我不想讓你再跟他有任何關係了,尤其是聽他喊你,我真的惡心。”

他一個沒有任何血緣關係的人,憑什麽和她一樣叫溫肅檸哥啊!

溫肅檸攬了下她肩膀,輕聲道:“我之前是為了□□,先穩住局麵,後麵很多事情就都好辦了。剛才我在調解室裏,聽到她打算找人寫小作文,發到網上來舉報我們家。”

“他們是過來旅遊的外地人,而咱家本身就有基業,很容易被網民當做是仗勢欺人的一方,無論結果如何,都會背上不好的名聲,到時候就算說明真相,也會有許多人認為是有保護傘、找借口之類的,到時候損失的不光是名譽,還有公司裏的生意,那代價就太大太大了。”

“但如果先把溫延越爭取過來,我們就有了更多保障,就算小作文發出去,我們也能在第一時間做出最有力的反擊。”

“而且,我不想讓這件事影響到你的演藝生涯,你才剛剛要火,萬一被扒出來抹黑說家裏仗勢欺人,會成為一輩子的黑點,娛樂圈水太深,那些黑子可不會管真相到底如何。”

顏橙珂冷靜下來想了想,確實。

溫延越的養父母雖然都被警察看著,但手機還在他們自己手裏。

派出所現在無權拿走他們的電子設備,那家人大可以趁著現在抓緊時間搞事情。

隻要他們找公司買點推廣,這件事上熱搜是分分鍾的事。

到時候他們就會變成欺壓普通老百姓的權貴。

就算撤熱搜,也會在網絡上留下痕跡,成為“不可說”,勾起網民的叛逆心理,在網絡中愈發快速地傳播。

萬一再有顏家的競爭對手從中作梗,推波助瀾,對家裏會造成很大很大的打擊。

而且……媽媽也會知道,現在她情況總算好了許多,顏橙珂不想再刺激媽媽了。

顏橙珂深吸口氣,再長長地呼出來。

“我明白了。”

顏勳頗為意外,他完全沒想到溫肅檸竟然做的這麽麵麵俱到。

看到溫肅檸對溫延越的態度不錯,顏勳本以為是這孩子太善良,畢竟從法律上來講,拐賣行為和溫延越無關。

而這一切,竟然都是溫肅檸為了穩定現狀做出來的嗎?

他以為孩子受了這麽多苦,如今總算能討回公道,會情緒失控,各種發泄,可他竟然這麽冷靜,還在第一時間就想到了那麽多。

顏橙珂理智上明白,但餘光看到溫延越在外麵的身影,還是心煩。

於是她徑直地走出去,來到溫延越麵前。

“喂。”她冷冷道。

在溫延越遲鈍地抬頭之時,顏橙珂居高臨下地道:“我不管我哥跟你說過什麽,從今以後,你不準叫他哥了,聽見沒有?”

“你這個沒有任何血緣關係的人憑什麽這麽喊他?你、不、配。”

溫肅檸還能聽到養母在調解室裏哭嚎,他揉了揉發痛的額角,對牧雲笙道:“我想去醫院一趟。”

牧雲笙:“我陪你。”

兩人走出派出所的門,溫肅檸看了正在和溫延越對峙的顏橙珂,妹妹雙手抱胸,神情冰冷,而溫延越蜷縮著蹲在角落,手足無措。

他不知道顏橙珂會跟溫延越說什麽,但溫肅檸相信她心裏有數。

他們坐進車裏,有牧雲笙當司機,溫肅檸很自覺地坐在副駕駛。

牧雲笙開著車,偷偷去瞅溫肅檸臉色,比最開始平靜許多。

說起來溫肅檸全程都冷靜得可怕,在養父母過來鬧事的第一時間,就打電話搖人,把顏叔叔叫過來處理。

而且鬧成這個樣子,作為第一當事人,本應該情緒激動的溫肅檸,半滴眼淚都沒掉。

說起來,牧雲笙還沒見溫肅檸哭過。

就算再走投無路,溫肅檸也都表現得那麽堅強。

“有任何事情都可以給我說。”牧雲笙忍不住提醒道,“不用一個人憋在心裏。”

“我知道。”溫肅檸明白牧雲笙這樣說的緣由。

但他真沒什麽在煩惱的,讓該懲罰的人受到應該有的懲罰,於他而言完全就是值得高興的好事。

養父暈倒之後,被警察送到了最近的醫院,溫肅檸隻需一問,就找到了被民警看護著的養父。

此時的他已然轉醒,正躺在病**輸液,看到溫肅檸過來,情緒立刻變得激動,就要坐起身。

“你好生躺著,別動。”

民警認出了溫肅檸和牧雲笙正是參與現場糾紛的兩人,他已經從同事的電話裏清楚了事情原委,對溫肅檸這個被拐走的孩子態度相當好:“這是都處理完了?”

溫肅檸點點頭,問道:“我能和他說兩句話嗎?”

“說吧。”民警覺得有自己在一旁看著,應該不會出現什麽問題。

溫肅檸迎著養父吃人般的目光的,道:“這些年我天天打錢到家裏,給你治病,怎麽花了這麽多錢,還這麽一副病病殃殃的模樣?”

“你!”養父氣結,他本來就是個性情懦弱之人,平日裏有什麽事都是養母打理,如今被溫肅檸當麵嘲諷,隻能氣得發抖。

“不過你放心吧,我不會讓你輕易出事的。”溫肅檸笑了下,“這幾年你可得健健康康的,最起碼得在監獄裏蹲完才行。”

聽到“蹲監獄”這三個字,養父立刻急了,“什麽?你說什麽?”

“你不會以為買賣人口不需要受罰吧。”溫肅檸淡淡道,“確實有能夠不被懲罰的養父母,但那要基於孩子和對方家庭的諒解,你覺得我像是會諒解你們的樣子嗎?”

養父氣得掀開被子,就要顫顫巍巍地起來,要溫肅檸好看,然而牧雲笙一隻手就把他重新放倒了。

“哎哎哎,注意點啊。”民警出言提醒,“這是在醫院。”

溫肅檸仍舊站在原地,半步都沒動,看著神情激動的養父,又道:“你們不是很向往大城市嗎?正好在這裏待上個三年,管吃管住,說不定等出來還能學到一門手藝。”

“我聽說z市監獄裏還可以上課,也許能趁此機會,把學問再提升一下。”

“別用這副表情看著我,你能活到現在,不都是我辛辛苦苦賺錢治的?”

“既然我出錢給你續命,怎麽著也算得上你的再生父母吧,看在一起生活了這麽長時間的份上,我也不要求你叫我一聲爹了,但是喊個恩人總行吧?”

聽到溫肅檸提出的“共軛父子”理論,養父差點一口氣沒能喘上來。

血氧儀發出滴滴警報,心率值還在不斷攀升,護士趕忙過來查看情況。

牧雲笙唇角抽搐,用力掐著大腿才沒笑出聲來。

好家夥,好家夥!

民警見溫肅檸話也說了,人也看了,趕緊把溫肅檸請出去。

他擔心這孩子再說出些什麽話來,能活活把養父給氣死。

雖然民警在一邊聽著也覺得挺解氣,對於參與拐賣兒童的人,身為警察他實在生不出什麽好感。

“哦對了,還有最後一句。”溫肅檸在病房門口停住腳步,他沒有回頭,背對著病**的養父,淡淡道:

“托你們的福,溫延越以後政審背調都會有問題,沒辦法考編考公了。”

這句話成為了對養父的致命一擊。

聽著病房裏的瘋狂辱罵,溫肅檸淡定地離開走廊。

牧雲笙終於笑了出來,解氣,實在太解氣了!

難道這就是傳說中的殺人不見血嗎?

養父母最寶貝的當然是他們的親生孩子,因為這事兒影響到溫延越未來的前途,簡直能讓他們一輩子追悔莫及。

溫肅檸在半個小時後再度見到了顏勳。

顏勳已然一副要把所有工作都放下,專心處理這件事的模樣,輕拍著溫肅檸肩膀,道:

“檸檸,所有的這些你不用再管了,全都交給我來處理吧。”

這是一樁橫跨了二十年的拐賣案件,按照溫肅檸的記憶和養母怒罵中的說辭,和老家的三叔也脫不開關係,z市警方會聯合老家那邊的警方收集證據。

顏勳當然要請最好的律師來打官司,爭取讓法院做出最嚴厲的懲罰。

“好。”溫肅檸點頭,有顏勳處理,他自然放心。

他現在還得回家一趟,去收拾被養父母弄亂的屋子。

“溫延越。”他喊了聲,對已經外麵蹲了一個多小時,全程沉默的少年道,“走吧,給你找個住處。”

溫延越抹了把眼淚,遲疑著站起身,方才顏橙珂把他痛罵一頓,他簡直愧疚得想要找個地縫鑽進去,按理來說,他不該再纏著哥……溫肅檸。

可是他知道,現在自己能依靠的,也隻有溫肅檸了。

牧雲笙開車,送兩人回去租房。

說起來他很擔心溫肅檸讓溫延越住在那邊會不會是個正確的決定,畢竟可是要讓他親爹親媽坐牢,難保溫延越不會存著報複心理。

回到租房,溫肅檸用鑰匙打開家門,還好最後走時他順手把鑰匙拿上了。

所有人跟著警察離開之後,簡珈齊也一直沒再休息,聽到他們回來的動靜,趕忙打開門,問道:“怎麽樣?”

“挺好的。”溫肅檸對他笑了下,“謝謝你幫忙。”

“沒事,舉手之勞罷了。”簡珈齊看了眼跟在溫肅檸身邊的牧雲笙,到底沒說什麽。

老房子的隔音不算太好,簡珈齊晚上直播會熬到很晚,經常能聽到隔壁傳來的動靜。

反正就挺激烈的……第一次意外聽見之後,簡珈齊還莫名其妙地失魂落魄了好多天。

溫肅檸感謝過簡珈齊,才走進家門,看見滿屋子狼藉,忍不住歎了口氣。

養父母確實挺能作,本來就在隨便翻他的東西,後來顏勳過來,更是鬧騰得要命。

還好自己除了電腦椅子和鍵盤之外,沒有其它的貴重物品。

“這些天你就先住在這裏吧,我會到顏家住。”溫肅檸對溫延越道,“我知道你心裏不好受,需要時間來恢複,我現在唯一能夠保證的,就是你父母能給的所有,我都能給。”

首先要保證足夠多的好處,確保如果發生意外,溫延越會堅定站在自己這邊。

所謂好處,無非就是物質和精神兩個方麵的。

物質就是學費、生活費那些。

而精神方麵,則是溫延越在如今困境中,溫肅檸所表現出來的溫情。

溫延越默默地點頭。

他非常難過,也很慌很怕,但溫肅檸讓他不至於全然無措。

“我希望你能汲取教訓。”溫肅檸輕聲道,“以後要做個好人。”

“我知道。”溫延越哽咽著答應,“我……我不會像爸爸媽媽那樣。”

溫肅檸和牧雲笙一起把屋子收拾整齊,所有的簽名紙不管寫沒寫完,整理好放進箱子裏,待會兒開車送回顏家。

還好溫肅檸寫完的紙都放在書架上,養父翻到的隻有空白紙,要不然被對方知道筆名,事情會變得更加麻煩。

溫延越本來想幫著收拾,但溫肅檸讓他休息,他隻能坐在沙發上,可是一安靜下來,腦子裏就變得特別亂。

溫肅檸把大神碼字的所有稿子都轉移到自己的筆記本電腦裏,然後把軟件設置上開啟密碼,這樣的話就算點開,也無法看到其中的文稿內容。

台式機他是不打算搬回去了,這段時間就留給溫延越用吧,反正他有筆記本,在顏家也有組裝好的頂配電腦。

看到溫肅檸收拾被褥,牧雲笙關上臥室門,小聲問他:“你真打算讓他住在這裏?”

“嗯。”溫肅檸抬頭,“讓他去住賓館的話,我猜他身上沒多少錢。”

“他父母應該是沒機會從派出所裏出來了,他剛十八,獨自在外地遇見這樣的事,我沒必要對他下死手,做事留一線,多個朋友總比日後多個敵人要好。”

牧雲笙無言以對,他歎了口氣,上前抱了抱溫肅檸。

“你到底是怎麽把所有事情都處理得這麽好的呢?”

“因為你們給了我底氣啊。”溫肅檸輕聲道。

“而且,就算要治他,也不能由我來出手。”

牧雲笙一愣。

溫肅檸把話說到這個份上,他已經明白了。

“我懂了!”

溫肅檸失笑:“你懂什麽了?”

“你猜。”牧雲笙吻了吻他唇角,和溫肅檸一起收拾床鋪,情緒明顯好轉許多。

等把該帶走的東西都裝進箱子,溫肅檸估摸著差不多了,對溫延越道:“我轉給你兩千塊,這個月先花著,之後如果有需要,我會陪你到老家一趟,收拾上學用的東西。”

溫延越深吸口氣,點點頭。

溫肅檸:“我先搬東西回家,你要一起去嗎?”

溫延越趕忙道:“我在這裏就好了。”

他很害怕再去到顏家。

所看到的種種都在時刻提醒著溫延越,溫肅檸這些年失去的到底有多少。

恐懼和愧疚時刻糾纏著他。

“行。那你自己好好的。”溫肅檸把租房的鑰匙給了他一把,“牧雲笙的手機號我微信發給你了,如果我看消息不及時或者電話不通,可以給他打電話說。”

溫延越膽怯地看了牧雲笙一眼,事情發展到這個地步,就算他之前跟牧雲笙相處在融洽,現在也能看出對方很嫌棄自己。

他鼓起勇氣,喊道:“牧哥。”

“嗯。”牧雲笙努力克製住自己翻白眼的衝動。

他表情沒那麽好,但到底還是答應了。

現在還不是時候。

溫肅檸和牧雲笙搬著箱子下樓,把東西放進後備箱裏。

他們去到顏家,姚吉薇已經回來了,發現家裏沒人,還有點疑惑。

“你們都去哪兒了?”聽見溫肅檸回來,她趕緊來到客廳,見溫肅檸和身後的牧雲笙搬著行李,姚吉薇一愣,旋即欣喜道,“檸檸是要在家裏住了嗎?”

“嗯,我以後就在家裏住了。”溫肅檸對她笑道,“先搬一部分東西回來,之後再慢慢帶。”

“好,太好了。”姚吉薇非常開心。

溫肅檸沒告訴她養父母被抓的那檔子事,先讓她開心開心吧,這幾天慢慢把消息透給她,省得刺激太大再得重新吃藥。

她上樓幫著溫肅檸收拾了一下行李,看到溫肅檸箱子裏的簽名紙,道:“等書出版了能給我一本嗎,我想給同事去炫耀。”

溫肅檸:“到時候會有出版社寄到家裏來的樣書,但是媽你最好別跟同事說,筆名被太多人知道不是好事。”

姚吉薇不明白:“為什麽呀?”

溫肅檸向她耐心解釋了對於網絡寫手而言,讓身邊朋友知道筆名可能會帶來很多不必要的麻煩。

聽他說完,姚吉薇明白了。

“那我不跟同事說了,書就留著自己看。”

還有牧雲笙在,姚吉薇很快就出去了,等到把主要是簽名紙的行李收拾完畢,牧雲笙就要把箱子拿去雜物間,突然底部的角落裏看到了一條銀色的手鏈。

手鏈掛著星星裝飾,款式他相當眼熟,幾個月前,他在溫肅檸書桌抽屜裏找到過一條月亮裝飾的。

當時溫肅檸讓他直接扔掉。

牧雲笙很確定這是一對情侶手鏈,至於究竟是誰送給溫肅檸的,答案顯而易見。

晦氣啊。

牧雲笙切了一聲,這玩意應該是溫肅檸忘記扔了。

他將手鏈揪出來丟進垃圾桶,留著是不可能留著的,給秦暮招魂用嗎?

溫肅檸坐在床邊,看著房間裏多出來的東西,長長地呼出口氣。

“有點累。”他對牧雲笙道。

牧雲笙在他身邊坐下,給了溫肅檸一個擁抱:“等明天就不用再想這些了。”

溫肅檸沉默片刻:“現在喊溫延越出去吧。”

牧雲笙摩拳擦掌:“嗯嗯。”

溫肅檸打開家門的時候,溫延越正在臥室裏哭。

聽到溫肅檸回來了的動靜,他趕忙抹去眼淚,假裝成若無其事的樣子。

“走吧,帶你出去。”溫肅檸道。

溫延越立刻站起身來,他獨自在家的這兩三個小時,各種各樣的情緒都湧上來了,壓得他喘不上氣來。

他很想要找誰傾訴,可是點開和高中最好朋友的聊天界麵,又不知道該如何說起。

難道要告訴對方其實他父母多年前買了孩子,現在要去坐牢嗎?

如果說了,會不會有更多的同學知道?

溫延越糾結得要命,完全不知道該如何是好。

他也是在這時候意識到,原來自己是如此自私和卑劣。

還好溫肅檸的到來讓他暫時從煩惱中拔除出來,雖然不知道要去幹什麽,但跟著就是了。

牧雲笙開車,帶著他們去了z市最豪華的商廈。

車開到市中心,溫延越就忍不住趴在車窗上往外看了,路上到處都是車,摩天大廈這個點也還燈火通明,連綴成一片的巨型商圈聳立,電梯直接從馬路搭建到三層樓。

溫延越去年來z市的時候,溫肅檸天天忙著碼字,他就自己出門閑逛,壓根沒來過這種高端場所。

而且當時的溫肅檸手頭並不算寬裕,消費水平比較有限,饒是如此,溫延越也覺得到處都是亂花漸欲迷人眼的繁華。

牧雲笙把車聽到負二層的地下停車場,從直梯進入商廈。

人實在好多好多,溫延越趕忙跟緊溫肅檸,防止走丟。

時間也不早了,他們都還沒吃晚飯,牧雲笙出於某種小心思,在樓上選了家餐廳。

光是看到餐廳的裝潢,溫延越就知道肯定非常非常貴,就連服務生們都西裝革履,他穿著T恤七分褲和運動鞋進去,總感覺像亂入。

“看看想吃什麽。”牧雲笙主動把菜單遞給溫延越。

溫延越接過來一看,差點傻眼,裏麵隨便一道菜都要好幾百,套餐更是貴得驚人,這一頓飯下去,普通人家一個月的工資都要沒掉。

但看到溫肅檸的表情,溫延越就知道哥哥肯定經常來這種檔次的餐廳吃飯。

是啊,哥哥本來就是富貴人家的孩子,他本該從小就如此長大,而不是在自己家裏負責親手做飯。

溫延越越想心裏越不是滋味,如此之大的落差,溫肅檸就算怎麽恨也不為過。

溫延越看了兩遍,還是將菜單給了溫肅檸:“哥……檸哥你點吧,我不懂這些。”

溫肅檸熟練地點了十幾道菜,溫延越感覺是不是有點太多了,但他老老實實什麽沒說。

等到上菜,溫延越才明白為什麽點了這麽多,每道菜用精致的小盤盛著,看起來也就是一口就能吃掉的量。

就這一點點都這麽貴?

溫肅檸偶爾會簡單給他說一下食材和吃法,溫延越含在嘴裏不敢直接咽下去,這麽貴的東西,當然得好好品味才行。

主食是牛排,溫延越從來沒吃過這樣嫩的牛肉,配合上醬汁恨不得把舌頭都咽下去,本來他今天情緒崩潰,哭得沒什麽胃口,結果現在又來了食欲。

中途溫肅檸站起身,道:“我去趟衛生間。”

兩人視線相交,牧雲笙眯了眯眼,看到溫肅檸對他隱秘地輕輕點頭。

溫肅檸走遠了,牧雲笙收起了全部表情。

既然溫肅檸不好親自出手,這個惡人就由他來當!

“溫肅檸之前給你說,他會負擔你未來的學費和生活費吧?”

溫延越怯怯地點了點頭。

“你答應了?”

溫肅檸遲疑著,又點了下頭。

“嘖。”牧雲笙皺起眉頭,不悅道,“你知道你哥高中畢業之後的那個暑假就在外麵打工嗎?他剛高考完就在努力賺錢,你呢?”

“你這次出來旅遊的錢哪裏來的?別告訴我是你爹媽的工資,你不會真覺得,自己有機會出來,和溫肅檸之前的付出沒什麽關係吧?”

“我……”溫延越說不出話來。

“你十八了,比他高比他壯,溫肅檸當初讀大學的時候,學費和生活費都是自己來賺的,沒要過你們家裏一分錢。”

“他答應你了是因為他心眼好,但你總不會真要到現在這個時候,還要吸他的血吧?有些話我不想說,但事實就是證明,和溫肅檸相比,你就是個廢物。”

溫延越臉漲紅了,牧雲笙的話讓他羞愧得幾乎要掉下淚來。

但還沒完。

“你知道你哥最困難的時候身上就隻有兩千塊了嗎?他想盡一切辦法去賺錢,就連動手術都隻能借我的錢去做,剛從icu出來身上還插著管,都要掙紮著爬起來工作。”

“現在他手頭確實寬裕了,可是你不覺得愧疚嗎?你該不會是吸血鬼當得太久,就覺得他現在找回了親生父母,家境還不錯,之前受過的苦就能一筆勾銷了吧?”

牧雲笙所說的每一句話,都直直地刺在溫延越心上。

和哥哥比起來,除了成績更好一點,自己簡直是一無是處。

就連成績好,也是因為他上學期間除了讀書什麽也不用做,才換來的。

他是真的沒用。

“我、我不要錢了!”溫延越雙手用力握拳,他渾身顫抖著,哽咽道,

“我會在學校裏努力拿獎學金,再出去打工賺錢的,我、我不會再吸他的血了!”

牧雲笙定定地看了他數秒,冷哼一聲:“那還算你有點良心。”

溫肅檸在這時很巧地回來了。

他回到位置上,見溫延越流了眼淚,故作疑惑地道:“發生什麽了嗎?”

溫延越抬手抹了把臉,努力平複心情,道:“沒事。”

牧雲笙咬著筷子,對溫肅檸眯眼笑了笑,露出一側的虎牙:“就這一會兒工夫,能有什麽事兒啊。”

作者有話要說:

牧雲笙瘋狂冒泡泡:唱紅臉的感覺好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