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冷漠的話語如同尖刀,刺得少年身形搖晃幾下,他勉強撐住吧台,蒼白的唇輕輕動了幾下,最終還是什麽也沒能說出來。

最終他倉皇地邁開步子,回去臥室,十幾秒後,拖著沉重的行李箱出來。

分量不輕的行李箱在木質地板上滾動,將溫肅檸纖瘦的手臂拽得筆直,他和秦暮擦身而過,而男人隻是眉頭皺著,神情嫌惡地望著他,似乎在將某種見不得人的髒東西掃地出門。

溫肅檸打開別墅大門,大雨傾盆,雨水被風吹得傾斜,飄進房簷,落在溫肅檸發梢和肩頭。

冷風讓少年下意識斂緊外套,可氣流仍舊從領口灌入,凍得他瑟縮。

溫肅檸本想著多穿件衣服的,但他打開行李箱,把壓在最上麵的筆記本電腦拿出來,找出衣服,再把箱子重新收好,可能還需要一兩分鍾,他不想折騰,幹脆就隻套了件厚實的外套。

秦暮的腳步一步步逼近,堵住溫肅檸退回溫暖別墅中的所有可能。

少年無聲地深吸口氣,他雙手拎住行李箱,用盡全身力氣,提起箱子,費勁地走下三層樓梯。

箱子滾輪嘭地聲砸在地上,濺起小小水花,打濕了溫肅檸的鞋子。

雨瞬間澆濕了他的頭發,溫肅檸艱難地向前走了兩步,趁著寒意還未將全身浸透,邁出了前院灰黑色的鑄鋁庭院門。

他停住腳步,抱著最後一絲希望,回身看向門口。

男人高大的身影站在那裏,眼瞳中盡是冷漠,他看著溫肅檸,如同在將什麽晦氣的不速之客趕出家門。

少年渾身瑟縮著,暴雨讓他全身上下再無一處溫暖幹燥之地,他低低地咳嗽起來,紅腫的雙眼望著秦暮,眸中充斥著小動物般卑微的祈求,希望秦暮能看在曾經溫存的份上,不要如此絕情。

但,收到的隻有冷漠和鄙夷。

秦暮焦躁地將眉皺得更深,他隻希望溫肅檸能趕緊消失在他的視線中。

留給自己的時間不多了,他需要趕緊把房子收拾一下,清除掉所有溫肅檸存在的痕跡。

中午他還要到公司一趟處理事情,估計沒時間再檢查為夏敬雲精心準備的告白之地。

秦暮根本不關心這麽大的雨,體弱多病的溫肅檸要何去何從,合同已經解除,溫肅檸的情況,和他再無瓜葛。

秦暮的絕情終於讓溫肅檸再也承受不住。

一次次地被傷害,一次次地被放棄,他深深地低下頭,發出第一聲啜泣。

烏黑的額發濕噠噠地黏成一縷縷,和濃密的雨幕共同遮住少年眼瞳。

溫肅檸抬起雙手,顫抖著捂住臉,他瘦骨棱棱地雙肩劇烈抖動著,壓抑的哭聲被轟鳴雨聲掩蓋,根本無從落入高高在上的秦暮耳中。

淚水和雨水混合著,從他的指縫流下,他嗚咽著,喊出男人的名字:

“秦暮……”

溫肅檸哭得上氣不接下氣,似乎下一秒,孱弱的身軀就會再也支撐不住,暈厥在地。

被反複呼喚的人卻無動於衷,秦暮嘖了一聲,徹底對眼前的景象厭煩了。

他後退一步,毫無留戀地轉身,“嘭”的聲關上了門。

再也沒看溫肅檸一眼。

摔門的巨聲讓溫肅檸身體一抖,他將手指分開兩道縫隙,看見緊閉的房門,被窗簾遮住的窗戶,以最決絕的姿態,做出最冷酷無情的宣判。

溫肅檸緩慢地直起身,他肩膀仍然在顫抖,但雙手從臉頰移開,轉為按在肚子上。

露出濕淋淋的,憋笑到通紅的臉。

“哈哈……哈哈哈哈……”

溫肅檸肆意笑著,眼角甚至都滲出幾絲淚花,他一把抹掉臉上的雨水,將額發向後捋去,露出光潔的額頭。

——哎呀,不知道秦暮要等到什麽時候,才能發現他剛才準備的眾多小驚喜呢?

酣暢淋漓地笑了足有半分鍾,溫肅檸才艱難地停下來,呼吸都有些不暢。

他咳嗽著,拽住行李箱的拉杆,去到別墅的視線盲區,然後將手伸進外套衣襟,變魔術般從裏麵摸出來了一件雨衣。

溫肅檸坐在行李箱上,穿好昨晚就準備到的雨衣。

但衣服已經全部濕透了,正接連不斷帶走身上的溫度。

冷,當然冷,他甚至沒來得及吃點早飯,隻為了準備送給秦暮的小禮物。

嗯……隻希望秦暮到時候會喜歡。

想到這裏,溫肅檸又忍不住笑出聲來。

他高興,非常高興。

想要將身心狀態調整治愈成最佳,他必須擺脫會不斷帶給他刺激的環境。

這棟別墅顯然就是最糟糕的地方,其中的每一處,都承載著不少苦痛的回憶。

雖然還不知道未來會處在怎樣的新環境裏,但怎麽都不可能比這更差了。

現在,他需要離開這裏。

小區不允許空載的計程車進入,想要打車,就必須走到門口,這一段路算不上太遠。

溫肅檸拖起箱子,走了幾步,便感覺到一陣熟悉的暈眩。

猝不及防之下他差點摔倒,隻能趕緊撐住箱子,慢慢地,慢慢地下蹲,降低身體重心。

昨天晚上的情緒波動消耗了他太多能量,而今早為了給秦暮準備驚喜禮物,溫肅檸還沒來得及吃飯。

在雨裏站著的那幾分鍾,大量的熱量被帶走,而他纖瘦虛弱的身體,根本就沒有多少儲備能量。

溫肅檸四肢酸軟,身體從胃部開始,陷入灼燒般的疼痛中,他幹嘔幾下,隻能引發進一步的**。

腦袋也在變得昏沉,疼痛讓本來雀躍的心情迅速低落下去,溫肅檸知道,他沒法拉著沉重的行李箱走到小區門口了。

雨衣的帽簷很寬,卻也無法完全阻擋斜飄的雨水,溫肅檸的臉濕透了,他一時間分不清究竟是雨水,還是頭暈讓他難以看清眼前景物。

世界似乎在旋轉。

溫肅檸甚至產生了強烈的不穩感,可是大地並未顫動,一切都是他的錯覺。

情況並未因他蹲下來休息而有所改善,太冷了,也太餓了。

溫肅檸艱難地從雨衣下外套的口袋裏拿出手機,手機剛一摸出,就立刻被雨淋濕。

溫肅檸隻能盡量用身體擋住雨水,他一個個地按下鎖屏密碼,聽見自己的牙齒正在因寒冷快速碰撞,發出咯咯聲響。

渾身都在顫栗。

他打開微信,點開了界麵最上方的聯絡人。

溫肅檸將自己所在的位置發送出去,然後點擊昨晚那條長達57分鍾的通話記錄。

語音通話自動撥打,在一下又一下等待相應的嘟嘟聲中,呼吸開始變得灼熱。

溫肅檸緊緊地蜷縮成一團,和行李箱共同靠在牆邊,他的手指正在失去力道,就連手機都要難以握住。

突然間,世界猛地一黑。

.

牧雲笙坐在平南身後,認真盯著電腦中放映的畫麵。

青年有著一頭耀眼的紅發,和此前的金發相比,顯得更加熱烈,不過都還是一樣的帥氣,以他的臉和身材,就算把頭發都剃光,也是個帥氣的禿驢。

就在昨日,經過牧雲笙兩天的死纏爛打,平南終於決定收他為徒。

牧雲笙實在太激動了,下午立刻跑去把金毛染成了紅的,熱烈慶祝這一好消息。

牧雲笙琢磨著,男女主的表演相當到位,可他還是覺得好像有哪裏怪怪的。

“怎麽樣?”平南問。

“額……我不太會準確說出來。”牧雲笙按下暫停鍵,指著畫麵中右下方的位置,道,

“相機在這個角度會不會更好一點?這個光把女主照得和佛像似的,鏡頭想要表現的,應該是她麵對懷疑驚慌但還要強裝鎮定的情緒吧。”

平南滿意點頭,經過這兩天的相處,他發現這位牧家小少爺竟然還蠻有天賦的,對於畫麵有著一種相當準確的直覺。

平南詳細問過,得知牧雲笙的愛好之一就是看電影,古今中外各種類型的電影他看過至少七八千部,不少經典影片更是刷過很多次。

畢竟牧雲笙健身的時候習慣把電影在旁邊放著,轉移轉移注意力,很多經典畫麵經典台詞閉著眼都能複現出來。

這樣大量的輸入,專業術語稱之為“拉片”,是最為重要的基本功,牧雲笙所看的電影量,甚至都超過了很多電影專業的學生。

這也就導致了,雖然牧雲笙在片場中完全就是個搬東西都不知道往哪兒放的新人,但他的腦子裏儲存了大量鏡頭畫麵,不光有獲獎的經典,大師的風格之作,還有許多小眾或邪典電影。

這簡直是天上掉下來的好學生啊!

平南開始為牧雲笙詳細講解,但他還沒說上兩句,牧雲笙的手機就響了。

誰啊。

牧雲笙摸出來手機,本來想直接掛斷,但瞥見通話界麵上“溫肅檸”的備注,按向拒接鍵的手指立刻停在半途。

“老師我去接個電話。”

“去吧。”

牧雲笙快步走向安靜的道具間,按下接通鍵。

“喂?”

沒人說話,揚聲器中傳出的隻有嘩嘩雨聲。

雨聲相當得大,震動著牧雲笙耳膜,像是溫肅檸在外麵打過來的。

“怎麽了嗎?”牧雲笙小心問著,認真辨認著對麵的聲音,但除了雨聲之外,什麽都沒有。

“溫肅檸?”

“你還好嗎?別不說話呀。”

牧雲笙心中的不安愈發強烈,他退出語音界麵,赫然看見,聊天界麵中最後的那條消息。

[救我。]

牧雲笙瞳孔猛然一縮。

他當即拔腿就跑,同時繼續呼喊電話另一頭的溫肅檸。

在旁人驚詫的目光中,牧雲笙衝出攝影棚,直奔停車場,暴雨頃刻間把他淋濕,他按動車鑰匙,一把拉開駕駛座的車門,坐了進去。

牧雲笙將手機卡在支架,點開溫肅檸發的定位地址,火速起步。

如果他沒記錯,香榭蔭是個安保相當嚴密的富人小區,溫肅檸看著也不像很闊綽的樣子,定位怎麽會在那裏?

等待紅燈的功夫裏,牧雲笙用藍牙耳機給好友打電話:

“祁冬,你家有房子在香榭蔭是吧,我有事要進去一趟,你給門衛說一聲,到時候放我進去,開的是我最常用的那輛邁凱倫。”

祁東自然答應下來,牧雲笙謝過他,掛斷電話,在綠燈亮起的0.5秒前,一腳踩死油門。

牧雲笙用最快速度衝進了香榭蔭,他放慢車速,努力在雨刷器和水流的縫隙中,尋找溫肅檸的身影。

銀灰色的邁凱倫570轉向,車輪卷起路麵的積水。

突然間,牧雲笙發現了路邊一片藍色的身影。

湖藍色的雨衣在陰沉天色中格外紮眼,牧雲笙立刻停車,他開門衝過去,扶起倒在地上的少年。

“溫肅檸?”

牧雲笙讓他靠在自己身上,擺正位置去看兜帽中少年的臉,差點被那極度灰敗的麵色嚇到。

溫肅檸雙眸緊閉,似乎暈過去了,少年嘴唇無意識地微張,雨水不斷沒入唇縫之中。

牧雲笙趕緊抬起一隻手,用衣袖幫他擦臉。

旁邊是一口24寸的銀色拉杆箱和溫肅檸的手機,牧雲笙率先把手機撿起來塞進自己兜裏,他見溫肅檸怎麽喊都不回答,伸手摸了下他的臉。

好燙!

牧雲笙二話不說,抱起溫肅檸,把他放進後座。

雨水打濕了牧雲笙頭發,濕噠噠地黏在鬢角,透明的水在他的發間穿過,被染成紅色,順著他的臉頰和脖頸,在衣服上留下大片氤氳。

牧雲笙回頭單手拎起行李箱,放進後備箱,檢查了一圈周圍確定再無拉下的東西,飛速回到車裏。

春末的暴雨天當然有點冷,但淋淋雨對牧雲笙來說根本算不上什麽,他小時候就不愛打傘,因為父親總說淋雨會長高。

現在他長到了187,愛淋雨的習慣卻還是保留了下來。

牧雲笙回頭看了眼躺在後排的溫肅檸,從來沒覺得這麽急過,血液在心髒的劇烈蹦跳下,於血管中奔湧,讓他恨不得下一秒立刻飛進醫院。

剛才看到行李箱,牧雲笙大概就明白了什麽情況。

昨天溫肅檸和他打電話,說出了房東對他做出的種種侮辱,今早更是如此絕情地將溫肅檸趕出門外,要知道這可是發布了雷電預警的紅色暴雨啊!

顧不得多想溫肅檸怎麽會租別墅區的房子,牧雲笙火速趕往最近的醫院。

他其實更怕溫肅檸做了什麽傻事,畢竟昨晚少年剛經曆過來自各方的壓迫,很有可能情緒經過一夜,還沒穩定下來,又再度遭受刺激。

十分鍾後,牧雲笙到達了最近醫院的急診,沒有影視劇中跑車漂亮的甩尾,他艱難找到了一個停車位,急匆匆地把溫肅檸抱出來,衝進急診大樓。

身經百戰的護士們見狀,立刻引導著牧雲笙前去診療區。

牧雲笙將溫肅檸放在空床位上,護士們為明顯昏迷過去的溫肅檸檢查身體狀況,同時詢問牧雲笙具體都發生了什麽。

“他剛打電話叫我救他,我過去的時候就看到他暈倒在外麵。”牧雲笙緊張道,“他好像容易低血糖,而且看過心理科,昨天晚上還有劇烈的情緒波動。”

醫生聞言,立刻道:“準備洗胃。”

雖然不知道病人到底有無吞服過量藥物,但保險起見,還是得給他洗胃,萬一真吃了藥,等到藥物進入到血液,就真的危險了。

牧雲笙火急火燎地在一旁等待,看著溫肅檸被推入更為緊急的黃區,他不能進入,隻得焦急望著眾人的身影遠去,

大清早的還下著雨,急診的人不多,護士來到牧雲笙身邊,迅速道:“這位先生,您也趕快去處理一下傷口吧。”

“啊?傷口?”牧雲笙茫然。

護士指了指他的腦袋。

牧雲笙抬手一摸,滿手全是流淌紅色**。

“哦這個。”他笑了下,頗為不好意思地撓頭道:“昨天剛染的頭發,被雨衝的掉色了,不好意思啊害你擔心了。”

牧雲笙脫掉濕透了的外套,在衛生間擰幹,又把掉色的腦袋伸在水龍頭下方,用涼水衝洗。

淺紅色的水流淌,過去許久,終於淺了些,牧雲笙才用紙巾按壓著擦掉水珠,回到診區走廊。

他昨天下午剛染的頭發,還沒自己洗過,顏色掉得有點狠,搞得和案發現場似的。

牧雲笙從口袋裏摸出溫肅檸的手機,正常情況下,他應該聯絡溫肅檸家裏人通知情況讓他們盡快過來,但他昨晚聽過少年說起他的家庭狀況。

溫肅檸家裏隻想問他要錢,不給就罵溫肅檸沒良心的白眼狼,少年已經把養母的所有聯係方式拉黑了。

如此看來,隻能聯係朋友。

可自己就是他的朋友啊。

牧雲笙心安理得地安靜等待,平南在這時打來了電話。

“你人呢?打電話打到異世界去了?”

“不好意思啊師父。”牧雲笙抱歉道,“我有個朋友出事了,我剛帶他來醫院急診,可能一時半會回不去。”

“行啊你,昨天剛軟磨硬泡地讓我收你,今天剛上工就開溜?”

牧雲笙自知理虧:“對不起嘛,今天事態緊急,等我處理好就馬上回去。”

平南也沒責怪牧雲笙的意思,以牧雲笙表現出來的勁頭,如果不是非常緊急的事情,肯定不會放棄好好的學習機會溜到別處。

他也就不再多言:“行,那你盡量速度,在片場時刻跟著的機會可不是隨隨便便就能有的。”

牧雲笙放下手機,輕輕舒了口氣。

有護士過來,遞給他一個盛有熱水的小塑料杯:“喝點吧,別凍著了。”

“謝謝啊。”牧雲笙趕忙接過來,熱量傳入掌心,讓整個身子都迅速溫暖起來。

空閑下來,牧雲笙還是有點在意,溫肅檸為什麽會倒在香榭蔭裏。

那邊安保很嚴,隻有業主和業主親自打過招呼的人,才能進去。

牧雲笙抿著唇遲疑片刻,最終還是沒能按捺住心中的好奇。

也不能算是好奇吧,他就是很想知道那個殘忍將溫肅檸在大雨天掃地出門,還在故意侮辱他的傻逼房東,到底是誰。

牧雲笙撥打電話:

“喂,祁東啊,你知道香榭蔭3排5棟是誰家的嗎?”

祁東:“我不太清楚誒,平時我都不住在那邊,我問問我表哥吧,他在4排5棟常住,回頭發消息給你。”

“好,麻煩你了。”

“你跟我客氣啥。”

牧雲笙手裏拿著自己和溫肅檸的兩部手機,相較於他的最新款折疊屏,溫肅檸的手機簡直可以算得上小古董了,屏幕碎得頗有藝術品姿態,款式更是三年之前的千元機。

種種跡象都表明溫肅檸的經濟狀況相當一般。

但他家裏人會專門打電話問他要錢。

牧雲笙輕輕舒了口氣,將頭仰著,靠在牆上等待,同時打開起程app。

今天《鑒寶》九點的更新,他還沒來得及看呢。

這幾天《鑒寶》的收藏簡直火箭似的增長,牧雲笙淘文時果然在首頁的榜單上看到了它,見自己從幼苗時期就發現的寶藏文和不少大佬的新文在同個榜單,養成的快樂和自豪感簡直油然而生。

現在《鑒寶》的評論也多了許多,他言簡意賅的話語在其中顯得毫不起眼。

但基本上每一次,楓糖雲杉都會特地挑出來回複他。

牧雲笙看完更新,明顯感覺到劇情正在不斷推進,情感也在一點點累積。

楓糖雲杉的文筆相當精煉,帶著一種特別明顯的理性感,但字裏行間又能感受得出蘊藏的情緒,就仿佛……主角鄭弘是真正存在的,作者隻不過是幫助他,把真實發生的故事講述出來。

評論區也有人說《鑒寶》的文筆不好,太樸實,牧雲笙都有點生氣。

你們懂啥,文筆?那種槍吻玫瑰白骨生花的華麗疼痛文筆有個屁用,真正重要的在於筆力,新作者能有這麽凝練的筆力完全是淘到寶了。

牧雲笙翻著其它讀者的評論,對溫肅檸身體狀況的焦躁和擔心,被轉移了些許。

醫生在這時匆忙地走過來。

抬頭看到醫生凝重的表情,牧雲笙立刻站起身,全身上下的肌肉都不自覺繃緊。

醫生:“請問是溫肅檸的家屬嗎?”

牧雲笙:“我是他朋友,他家裏人都在外地,趕不過來。”

“我們已經給他洗完胃了,取樣化驗結果顯示他並未吞服大量藥物,昏迷不醒的原因應該是低血糖和高燒。”

牧雲笙鬆了口氣。沒事就好,沒事就好。

等等,那為什麽醫生的表情會這麽差啊?

“……然後呢?”

“診療過程中,我們發現患者咳嗽嚴重,並且伴有出血,給他做了個CT,發現在患者左肺縱膈處,有一個約12cm的畸胎瘤。”

牧雲笙愣了。

他低下頭,用手比劃了一下12cm的長度。

溫肅檸的肺裏……有這麽大一個瘤子?

“大多數畸胎瘤都是良性的,但是因為患者體內的瘤已經生長得很大了,目前還不能排除惡性的可能,最好的情況是首先手術摘除,再進行病理檢查,明確診斷。”

牧雲笙艱難消化著醫生說的話:“手術摘除,要立刻做嗎?”

“肯定是越快越好,瘤子已經嚴重壓迫肺部和氣管了,影響到患者的生活質量,您放心,現在畸胎瘤摘除的手術已經很成熟了,不會出什麽問題的。”

牧雲笙:“要怎麽做?”

醫生:“一般情況下畸胎瘤摘除,都是采用胸腔鏡手術,但是患者這個足有12cm,使用胸腔鏡可能會比較複雜。”

牧雲笙:“那就是說,不好做微創了嗎?”

醫生點頭:“但是開胸手術會造成較大創傷,術後恢複時間更長也更痛苦,以患者目前的身體狀況,恐怕會不太適合。”

牧雲笙思索片刻,問道:“市裏最好的胸外科醫院是哪家啊?”

醫生:“東巷區的光華。”

牧雲笙:“那我帶他去那邊吧,看看能不能找最好的醫生做胸腔鏡。”

醫生:“好,注意要盡快,患者發燒和呼吸困難也是可能因為畸胎瘤引起的。”

牧雲笙去繳納了急診的費用,隨手將票據單塞進外套口袋。

溫肅檸的情況實在出乎牧雲笙的預料。

他自己知道肺裏有這麽個東西存在嗎?

應該是不知道的吧,畢竟瘤子已經長這麽大了,要是知道,肯定會想辦法治療的。

牧雲笙繳完費,重新坐在長椅上,等待醫生聯絡轉院,貼身的襯衣這會兒都快被他的體溫給暖幹了。

他掏出手機,搜索畸胎瘤。

這是一種來自胚胎性腺原始生殖細胞的腫瘤,多為良性,常見於男女**,骶尾部、縱膈和腹膜處。

溫肅檸的就是生長在縱膈的。

牧雲笙把搜索範圍縮小為縱膈畸胎瘤,看到腫瘤內可能含有毛發,皮肉,牙齒、骨骼和皮膚組織,甚至發育不完整的器官時,整張臉都皺起來了。

好恐怖,他之前從來沒聽說過這種病。

患者會出現胸悶胸痛,咳嗽發熱,呼吸困難等症狀,大多數為良性。

牧雲笙反複翻著有限的資料,其中列出的並發症讓他後背一涼,什麽胸腔積液、胸腔感染、心包積液的,看著就很嚇人。

走廊盡頭傳來推床的響動,牧雲笙趕緊站起身來,少年仰麵躺在**,明明是一樣的麵容,和上次在醫院意外見麵時相比,卻像是失去了靈魂,隻剩下一具軀殼。

葡萄糖溶液的輸液管在半空搖晃,為他虛弱的身體補充能量和養分。

牧雲笙拿著溫肅檸所有的檢查報告,開著自己的邁凱倫,跟在救護車後麵,前往東巷區的光華醫院。

到達醫院,牧雲笙坐在車裏,給母親打了電話:

“媽,你在東華有沒有認識的胸外科醫生啊。”

褚璿:“怎麽了嗎?”

牧雲笙:“我有個朋友肺裏長了瘤,想要手術切掉,剛轉院去東華。”

褚璿想了想:“有,你聯係你肖叔叔,他姐夫就在東華當主任醫師。”

“好好好。”牧雲笙頓了頓,又道,“那個,vip病房要怎麽住啊,給錢就行了嗎?”

“腦子呢?之前你哥不就是住得vip,你給他辦的住院你不知道啊?”

褚璿輕哼一聲,牧雲笙都能想到電話那頭的母親翻了個白眼:“自己去找你肖叔叔,我馬上要去開會了,有事回頭再說。”

牧雲笙放下電話,鬱悶地摸著鼻子。

他確實有點急的腦子都沒了。

牧雲笙聯係了肖叔叔,肖叔叔很爽快地就答應了會幫忙,畢竟也不是什麽違背規則的事情,誰家裏有人生病,不想找最好的專家治啊?

明明兩通電話就把事情辦好了,牧雲笙卻還是有點憋悶。

因為肖叔叔是他母親的人脈,自己拜托了對方幫忙,其實就相當於母親會欠肖叔叔一個人情。

嚴格來說,他從小到大所享用,所消耗的資源,都是父母給的。

要不是自己恰好姓牧,他也隻是個遊手好閑,再普通不過的人。

牧雲笙突然有點理解了父母為什麽對他有那麽多期望。

他享有著太多普通人無法觸及的資源,卻口口聲聲說隻想做個平凡人,有點可笑。

雨還在瓢潑般下著,牧雲笙看到救護車後門打開,趕緊火箭般地衝出去,撐起手中的傘,遮在溫肅檸和抬床護士上方。

等到辦完住院,已經是下午兩點半。

牧雲笙餓得前胸貼後背,他在醫院食堂隨便吃了點,本來想點奶茶的,結果一看雨還下的很大,就打消了念頭。

身上的衣服都被從他頭發上留下來的紅水染髒了,牧雲笙就去醫院附近的小商鋪買了身新衣服。

下午三點二十分,他走進住院部的電梯,徑直上了最頂層。

z市所有醫院情況都差不多,隻要有錢就能住vip病房,並非專門為什麽領導提供。

牧雲笙給溫肅檸選了個一室一廳的特護病房,費用是每天3880,配備冰箱微波爐洗衣機電視飲水機之類的電器,有護士全程陪同照顧。

牧雲笙站在走廊裏觀察片刻,這邊是常規病區,對麵的應該是產科病房,允許兩人陪護。

他轉過身,輕輕推開了房門,發現溫肅檸已經醒了,正緩慢地扭頭,觀察周圍。

“你醒了。”牧雲笙來到床邊,俯身問道,“想喝水嗎?”

溫肅檸眯起眼,似乎在辨認眼前這個紅毛是誰,過了片刻,才緩慢地點了點頭。

幾天沒見,陰暗檸檬變成陰暗西柚了。

牧雲笙去倒水,他按下電動病床的按鈕,病**半部分緩緩抬升,自動讓溫肅檸的身形變為半坐。

溫肅檸接過牧雲笙遞來的溫水,小口小口地全部喝光,食道內的不適緩解了很多。

“謝謝。”他聲音嘶啞。

溫肅檸的腦袋還不太清醒,他最後的記憶停留在了努力給牧雲笙撥打電話。

然後他就什麽也不記得了,應該是暈了過去。

“我把你送來醫院了,該做的檢查也都做了。”牧雲笙解釋道,他坐在溫肅檸床邊的椅子上,道,“這幾天就好好養病吧,你的行李在我後備箱裏,待會兒就拿上來。”

溫肅檸很輕地點了下頭:“我的手機呢?”

“在這。”牧雲笙從口袋裏摸出來,遞給他,“當時它掉在你旁邊,稍微進了點水,我用紙巾擦幹了,你看看還能不能用。”

溫肅檸用指紋解鎖,他第一時間打開起程app的作者後台,確定自己的存稿箱時間都設定好了,今早該有的更新也正常發出。

他鬆了口氣。

牧雲笙接到他的求助,趕了過來將他送往醫院,這一切都是溫肅檸想象中的最好情況。

“謝謝。”溫肅檸誠懇地輕聲道,“沒耽誤你什麽事情吧?”

“沒有。”牧雲笙撒了個小慌,“你現在燒還沒退,得多喝水,如果有什麽需要,按一下旁邊的鈴就行,護士會立刻過來,對了,想吃飯嗎?我給你買點?”

溫肅檸用心感受了一下,胃裏確實非常非常不舒服,這時候他還不知道自己昏迷途中被洗了胃。

“有點想。”

“吃什麽?”

“不知道。”

這可把牧雲笙難住了。

各種影視作品裏都說給病人喝粥什麽的,但是牧雲笙覺得光喝粥實在有點慘,營養應該也不夠吧。

但是溫肅檸早上才洗完胃,隻能吃一些流食。

“那你等我會兒啊,我去買吃的。”

牧雲笙站起身,順便可以把溫肅檸的行李箱拿上來。

“好。”

溫肅檸目送牧雲笙的身影消失在門外,他低低地咳嗽兩聲,細心感知全身出來的知覺。

渾身酸痛,應該是發燒的症狀,好在腦子逐漸清醒了。

而且,他現在住著的,是vip病房。

溫肅檸覺得牧雲笙有點小題大做了,他頂多就是發燒和低血糖,怎麽就直接住院了呢?

他再次看向手機,下午三點半,他昏過去應該有七個小時了,在這期間,沒有任何人主動找過他。

在原本的劇情中,原主苦苦等在別墅緊閉的房門外,最終暈倒在大雨裏,被巡邏的保安發現,救了下來。

所有社交關係都被斬斷的他,在這個世界上就是個無足輕重的透明人。

就算他消失了,也沒有人會在意。

……才怪。

最起碼自己文底下的讀者們會破口大罵:狗作者快更新啊怎麽太監了!

溫肅檸數了數自己的存稿,目前還有四萬字,《鑒寶》目前已經到了七萬字,再過五天就要上架了,到時候需要爆更。

上架後的第七天,會有一個均訂榜,按照均訂多少排列,可以說是整個起程網曝光最好的榜單了,很多作者都會選擇在上均訂榜之前爆更,爭取在那天多賺點錢。

溫肅檸數了一下,自己的存稿差不多還夠撐六天,他當然不能眼睜睜看著存稿被消耗殆盡,等待會兒稍微舒服點,就給牧雲笙說,發個燒沒必要在醫院住著。

溫肅檸閑著也是閑著,幹脆就用手機在作者後台裏麵碼字。

用手機的速度遠遠不如用電腦,思路容易連不上,而且很費手和眼睛,寫了不到十分鍾,溫肅檸就煩了。

他看了眼自己手腕上的號牌,掀開被子想要下床到窗邊站站,卻嗅到了一股濃鬱的炸雞香味,讓他本能地咽了下口水。

溫肅檸扭頭,牧雲笙正推門進來,手上KFC的袋子是如此顯眼,他頭發和肩頭都有點濕,顯然是跑到醫院外麵買的。

“肯德基瘋狂星期四。”牧雲笙笑道,“不知道你愛吃什麽,就按照我的口味買的。”

溫肅檸的胃口一下子被勾起,正要說謝謝,牧雲笙便將另一隻手抬起,把袋子放在了溫肅檸麵前的小桌上。

“這個是給你的粥。”

溫肅檸:“………………”

在少年沉默又有幾分難以置信的注視下,牧雲笙解釋道:“你昏迷的時候洗了胃,24小時之內不好吃固體食物,先忍忍吧,明天再一起吃好吃的。”

溫肅檸將已經到嘴邊的很多話咽下去,艱難地點了下頭:“好。”

牧雲笙把粥拿出來,又摸出來一瓶牛奶和一罐椰子水。

溫肅檸將粥的蓋子打開,裏麵加了許多肉末和切碎的蔬菜,他用勺子稍微嚐了一口,鹹口的,很香。

對麵的牧雲笙迫不及待地拿出一根香辣雞翅,哢嚓一口咬住外麵的酥皮。

溫肅檸突然覺得手裏的粥不香了。

他悶頭喝下去一半,半流質的溫熱肉粥順著食道落入胃裏,非常明顯地緩解了不適。

牧雲笙兩點多才吃的飯,現在一個半小時過去,又火速哢哢幹掉了五根香辣雞翅,開始消滅蛋撻。

看溫肅檸的視線時不時瞟過來,牧雲笙想了想,將蛋撻推給他:“這個應該是可以吃的吧。”

前世溫肅檸基本上不會吃這種快餐,可現在也許是變年輕了的緣故,各種油炸食品和甜食開始散發著致命的吸引力。

他咬了一小口蛋撻,和牧雲笙兩口一個的豪邁相比,吃相相當斯文。

牧雲笙吸著可樂看他,溫肅檸的血色還未恢複,臉色倒是比最開始好看了不少,他的唇顏色很淡,連指尖都是蒼白的,寬鬆的病號服襯得他更加伶仃,也因此顯得烏發和眼眸更黑。

牧雲笙抱過溫肅檸,就算隔著衣物,也能感覺得出他到底有多瘦。

牧雲笙都恨不得分他十斤肉,二十斤也行,反正自己很快就能吃回來。

明明昨晚哭的那麽崩潰,今早還遭遇了被趕出門的不公正對待,溫肅檸的神情仍舊平靜,像是完全忘記了都發生過什麽。

牧雲笙不禁暗暗鬆了口氣,他最擔心的倒不是溫肅檸身體,畢竟他正住在最好的醫院裏,會有專家為他診療。

對病人而言,良好的心理狀態和穩定的情緒,比什麽都重要。

溫肅檸吃飽,粥還剩下一些,他沒勉強自己,停止了進食。

“感覺沒事了。”他抬起手,用手背摸了摸額頭,“已經退燒了,晚上我就走吧。”

“那可不行。”牧雲笙收拾著桌子,把包裝扔進垃圾桶,“你得在這裏多住上幾天。”

“為什麽?”

牧雲笙思索了兩秒鍾,還是決定用更委婉點的方式告訴溫肅檸:

“你最近有沒有感覺到……呼吸方麵有什麽問題?”

呼吸方麵?

牧雲笙這樣說,溫肅檸瞬間就想到了幾天前自己身體出現的問題:“我有一次咳嗽,咳出來了血,當時還想著等攢夠了錢,就來醫院檢查。”

“已經咳過血了?”牧雲笙原本還故作輕鬆的表情立刻嚴肅下來,在他的印象中,病情發展到咳血的地步,那就非常嚴重了。

“嗯。”溫肅檸點頭,他心中隱約有了猜測,輕聲問道,“我是不是……出了什麽挺嚴重的問題?”

“沒有,沒有特別嚴重。”

牧雲笙不想讓溫肅檸陷入到恐慌情緒,故意把事情說的簡單明了:“就是早上在急診,醫生發現你肺裏有一個畸胎瘤,那玩意絕大多數都是良性,用手術摘除掉就沒問題了。”

畸胎瘤?

溫肅檸愣了愣,他倒是聽說過這種病,他有一個合作夥伴的女兒就查出來過,長在卵巢。

他下意識抬起手,輕輕按在自己的胸口。

如果隻是個小東西的話,牧雲笙應該也不會這幅反應。

“它有多大?”

“額……10厘米。”牧雲笙故意說小了一點點。

這麽大的嗎……溫肅檸點了點頭,瘤子有這麽大體積,自己還能好端端活著,除了咳過兩次血之外並無其它反應,說明它應該是良性的,切掉就好。

“我需要什麽時候手術?”

溫肅檸的淡定反應完全出乎牧雲笙預料,在他的常識裏,正常人聽到自己身體有這麽大一個瘤,甭管良性還是惡性,多少都得有點恐慌吧?

怎麽溫肅檸表現得和生病的人不是他一樣?

“醫生說得先養兩天身體,等指標正常之後再手術。”

既然溫肅檸這麽冷靜,牧雲笙幹脆就把所有情況全都一五一十地說了:“雖然瘤有點大,但我找了醫院的專家,能做胸腔鏡還是做胸腔鏡。”

溫肅檸點點頭,一直以來,他都以為時常出現的胸悶是軀體化的症狀,反反複複怎麽也治不好的咳嗽是因為咽炎。

原來,問題竟然出現在肺裏嗎……

但在他的印象裏,原劇情可沒有溫肅檸查出畸胎瘤這一部分。

後續的原主,是帶著沒被任何人發現的疾病,在秦暮“長達”三五萬字的追悔莫及後,渾渾噩噩地回到那座牢籠,達成可笑的happy end。

在情緒產生波動之前,溫肅檸趕忙平複思緒,換了個話題轉移自己的注意力:

“手術大概需要多少費用?我現在手頭可能拿不出來錢。”

牧雲笙:“你有醫保嗎?”

說實話溫肅檸不太清楚,這樣的小事在他的記憶裏挺模糊:“我之前在學校有交,雖然這兩年休學了,應該也是有的吧。”

牧雲笙:“手術費的話可能要將近五萬吧,你這個比較複雜,到時候還得看醫生怎麽說。”

溫肅檸:“住院費呢?”

“額……”牧雲笙不知道該不該如實說,他擔心萬一溫肅檸知道了這一天要將近4000塊錢,會立刻要求轉到普通病房。

溫肅檸見他不答,主動道:“這裏是特護病房吧,以z市的消費水平,一天應該不低於2000元,不用瞞著我,我作為病人應該有知情權。”

牧雲笙歎了口氣,道:“3880一天。”

比想象中要貴點啊……溫肅檸也通過價位,知道自己應該是在公立醫院,私立醫院的特護病房價格絕對沒這麽“便宜”。

有位在圈子裏久負盛名的老投資人前輩臨終前,住著的就是18880一天的特護病房。

自己術後肯定要住院恢複幾天,如此算來,住院費可能都要比手術費高了。

“主要是我還有自己的事情要做,沒辦法隨時陪護你,特護病房的話有專門的護士全天候照顧,會更方便更安全。”

牧雲笙沉默片刻,道:“你昨晚和今早都給我打電話,應該意味著我是你比較信得過的朋友吧,但是咱們才見過兩麵而已,所以我覺得,你身邊應該沒有其它適合術後陪護的親朋好友了,請護工照顧還是不如護士更加專業。”

確實。

牧雲笙是溫肅檸穿來後第一個認識的,也是唯一認識的朋友。

而原主手機裏的其它聯絡人,隻有幾個大學同學,現在曾經的舍友們應該都在認真準備考試月吧,更何況溫肅檸隻和他們相處過半年就休學了。

溫肅檸明白,自己必須好好動這場手術,畢竟身體是一切的本錢,如今牧雲笙給他提供了最好的治療和最好的看護,正是他最為需要的。

“那我就在這住著了。”溫肅檸笑了下,“隻是得勞煩你先借我點錢了,等到手頭寬裕,我立刻還給你。”

“好。”聽到溫肅檸願意老老實實住在這,牧雲笙鬆了口氣。

溫肅檸:“等出院的時候拿到全部賬單,我給你打個借條,可能不會很快還完,但我盡量。”

“行。”其實所有的錢加起來,對牧雲笙來說也隻不過九牛一毛。

他每個月會有十萬零花錢,但因為沒什麽燒錢的興趣愛好,頂多是貢獻給奶茶店和看小說,基本上都會存起來。

更何況他爹還要給他四千萬搞事業,現在牧雲笙看到自己賬戶上的數字就發愁。

但是不讓溫肅檸還,溫肅檸肯定不願意,牧雲笙知道他是個非常堅強的人,不會接受來自任何人的施舍。

“主治醫生我也找好了,等他做完手術就會過來看具體情況。”牧雲笙站起身,笑道,“行李箱放在牆邊了,你看看還有沒有什麽缺的東西。”

“嗯。”溫肅檸點頭,他來到蹲下身,打開箱子,首先檢查了自己包裹在衣服裏的筆記本電腦。

這箱子裏的所有東西都能丟,唯獨電腦不行。

牧雲笙去到客廳,想要把溫肅檸換下來的衣服放洗衣機裏洗了。

他頭發淋雨掉色,抱著溫肅檸衝過來衝過去的時候把少年的衣服給染了,也不知道能不能洗掉。

牧雲笙站在洗衣機邊,拿著溫肅檸的外套,事先掏了掏口袋,防止再把衛生紙之類的東西洗了。

牧雲笙的手伸進外兜裏,摸到了雙麵鋁膜質地的玩意,正方形的薄薄一片,中間有凸起的圓形。

潤喉糖嗎?怎麽裝了一口袋啊。

牧雲笙直接把整個兜翻出來,於是那些方形包裝嘩啦啦掉了一地,粗略估計至少得有二三十個。

這個時候,牧雲笙才終於後知後覺地從那形狀特殊的包裝中,辨認出它們究竟是什麽。

……避、**?!

牧雲笙呆呆僵在原地,大腦.exe停止運行。

他低著頭,和地上的二十多個花花綠綠分包裝麵麵相覷。

作者有話要說:

超級大肥章!

發小紅包請大家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