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沈清澤鍾愛日餐,執意要特地從城南跑到城北吃Omakase。

崔翕聞並不重口腹之欲,飲食方麵的選擇權選在沈清澤手裏。

拿了藥從餘升允堂出來,沈清澤坐上崔翕聞的副駕,聯係另外兩個平日裏一起玩的朋友,儲崢和甘景譯。

他們和甘景譯三人從小一起長大,幾人年齡和家庭背景皆相仿,如今崔翕聞開始繼承家業,甘景譯有自己的建築設計所,沈清澤隻能算個無業遊民。

儲崢是崔翕聞留學時認識的朋友,研究生時期兩人合夥建立了一家生物科技公司,崔翕聞負責資金與管理,儲崢負責技術與研發。

因為誌趣相投,加入後成了四人組。

崔翕聞向來在美學上煮鶴焚琴,譬如今天就不懂欣賞餘大夫的韻味,沈清澤便打算講給儲崢和甘景譯聽。

要讓他們知道,像餘大夫這樣特別的美人,實在是可遇不可求。

兩人到達縱鮨時,儲崢和甘景譯已經在包廂裏等著他們。

作為A市少有的上榜黑珍珠的日料餐廳,縱鮨一共三間包廂,因沈清澤的緣故常年有一間為他們四人而留。

餐廳位於二十九樓,他們的包廂視角最好,透過落地窗可以俯瞰整個A市璀璨的夜景。

拉上窗簾的話,又是自然清雅的典型日式裝修。

崔翕聞朝他們微微點頭,進門後脫了大衣隨手搭在門口衣架上。

沈清澤學他的樣子,笑嘻嘻也脫了羽絨服故意蓋在大衣外麵。

崔翕聞嫌惡地用一根手指挑開沈清澤的羽絨服,抽出自己的衣服改放在椅背上。

沈清澤已經落座,冷哼一聲:“瞎講究。”

縱鮨的店員熟知他們的習慣,無關人員能少則少,日籍廚師並不會像麵對其他顧客時那樣介紹今日食材,僅在他們提問時作答,其他時間都是安靜地備餐,存在感極低。

儲崢親自為他們倒茶,甘景譯早就開始獨酌,笑而不語。

沈清澤明知故問,意在引出他想聽的話題:“是茶是水?今天我去看了中醫,大夫建議我少喝濃茶哦。”

儲崢最是心善,聞言便關心道:“身體不舒服?怎麽想起看中醫了?”

沈清澤輕咳一聲,從那位叔伯開始,緩緩引出今日想講的話題。

沈清澤說起故事來就像老太太的裹腳布,又臭又長,半晌過後餘大夫還沒登場。

崔翕聞和甘景譯早就習慣,一隻耳朵進,一隻耳朵出。

儲崢有心聆聽,時間長了不免也開始走神。

廚師將品相上乘的飽滿魚子醬擺放到整隻牡丹蝦上,無論是動作還是食物色澤都頗具美感。

崔翕聞漫不經心地看著,緩緩舉起青瓷杯抿了口茶。

這一個動作,倒是引起因沈清澤唐僧念經而百般無賴的甘景譯的注意。

他挑了挑眉,看著崔翕聞握杯的左手,含笑道:“婚戒不錯。”

沈清澤被迫中斷自己的話題,和儲崢兩人一起將目光匯聚到崔翕聞手上。

“是嗎?”

崔翕聞沒有放下水杯,而是微微轉動舉杯的角度,借著瓷釉柔和的光,仿佛自己也是第一次見到這枚婚戒般開始細細打量。

事實上這枚婚戒他已經戴了將近半月。

他和對方對結婚這件事都不甚上心,因此這一對婚戒是由老太太為他們準備的。

老人家總是想給孩子最好的,尤其是婚姻大事,她又如此寶貝那位他不甚熟悉的孫媳。

婚戒請了法國知名的設計師,崔翕聞奶奶一大把年紀還親赴蘇富比拍賣會,千挑萬選選出一枚將近九克拉的上品藍鑽製作女戒。

為了契合有“為愛加冕,一刻永恒”之意的華麗戒托,這顆藍鑽被重新切割到七克拉,那些邊角料中較大的一顆,安在了他這枚簡單許多的男戒上。

崔翕聞手指白皙纖長而骨節分明,鉑金和藍鑽與這雙手相得益彰。

幾人也深知他結婚不過是給家裏一個交代,自己絲毫不在意,因此領證後也未曾了解過崔翕聞的那位結婚對象。

他似乎一直比他們成熟些,在沈清澤依舊信奉“真愛至上”的時候,崔翕聞已經冷靜地可以把婚姻當做一件不值一提的小事來換長輩開懷。

或許也是因為崔翕聞冷情冷感,不通情愛。

盡管如此,儲崢還是由衷道:“恭喜。”

聽到這兩個字,崔翕聞眼底有幾分戲謔,緩緩轉動這枚主體為鉑金材質的婚戒,然後對著其他三人晃了晃,點評道:“蠻好用的。”

甘景譯瞬間會意,崔公子借婚戒擋了不少人情交際。

沈清澤卻摟著儲崢說:“你恭喜他還不如恭喜我。我接著說啊,我就去網上準備掛號了,然後就搜索餘樞啟,結果這一搜,在餘樞啟頁麵下麵,居然有一個特漂亮的年輕醫生。”

“我仔細研究啊,明白了那是餘樞啟的女兒,人家家裏這門中醫手藝,跟咱們崔少家裏的皇位一樣,是世襲製的。但是別說啊,這年輕的餘大夫是真美,我今天親眼見著了,原先我以為平台上的照片人家p過,結果真人有過之而無不及,那皮膚簡直跟玉做的一樣,眼睛汪汪的就像喜馬拉雅山上的一捧雪。最關鍵是氣質,真是古典極了,優雅極了,我恨不得以後生了女兒也讓她去學中醫。”

甘景譯知道沈清澤別的不一定可靠,但是欣賞美人這方麵的審美還是值得托付,聞言之後也開始來了興趣,示意他繼續說。

沈清澤對甘景譯的關心十分受用:“你等等啊,我給你看她在平台上的證件照,一個療程後我還要去複診,我把這個寶貴的機會留給你,今天崔翕聞那小子看都不看餘大夫一眼,白瞎這麽一個好機會。”

而儲崢跟甘景譯換了個,開始關心崔翕聞的婚姻生活:“幾號領的證?”

崔翕聞做回想狀,過了會才說:“上個月三十一號,或者是這個月一號,也可能是二號,不太記得了。”

兼聽八方的甘景譯加入他們的話題:“有照片嗎?拿出來看看,正好沈清澤也要給我展示他的餘大夫。”

沈清澤便揚了揚了下巴,倨傲道:“崔少,你有這個自信贏過我,贏過我的餘大夫嗎?”

甘景譯隻是單純想一並看看,沈清澤則有幾分比較的意思。

崔翕聞想起今日在餘升允堂的短暫一麵,剛剛亦隱隱聽到沈清澤用“玉做的”“喜馬拉雅山上的一捧雪”來形容。

原本他必然會對沈清澤這樣的行為皺眉反對,如今卻勾了勾嘴角,配合著做謙虛狀,說:

“還是算了。”

沈清澤偏不,他要讓餘大夫大殺四方。

“看一下唄,既然你沒離婚的打算,就算是沒感情的婚姻,我們也遲早會見到人家。”

儲崢沒有察覺到沈清澤的私心,讚同道:“清澤說的有道理。”

崔翕聞迫於重重勸說,知道沈清澤不達目的不罷休,加上其他兩人隻是好奇,對他那位結婚對象並無惡意,隻好無奈起身,拿起進門時脫下的大衣,從口袋裏麵取出一本鮮紅的結婚證。

甘景譯一看,樂了:“這就是崔公子迫於家中壓力,毫無感情的法律婚姻關係嗎?怎麽結婚證都隨身攜帶,明明看上去很寶貝嘛。”

儲崢也麵帶調侃,有淡淡笑意。

崔翕聞解釋:“今天去正好去做財產公證,所以帶著。”

沈清澤:“咱們崔公子是有點小氣在身上的,居然還提防這個。”

崔翕聞不準備接下這口鍋:“是她堅持要做。”

這又給了甘景譯新的玩笑角度:“不圖財隻能圖色,看來小崔夫人其實是對翕聞情根深種。”

崔翕聞深知,她和“情根深種”這個詞沾不上半點關係,反倒對結婚的抗拒,和他相比有過之而無不及。

但鑒於前車之鑒,他懶得解釋,隨手把結婚證扔給離自己最近的儲崢。

甘景譯和沈清澤都湊了過來。

紅色小本被緩緩打開,那張紅底的雙人合照自然顯露。

崔翕聞仍舊穿著對他來說不過日常的西服,是他們見慣了的不苟言笑的模樣。

三人都把視覺重心放在他右側的女生身上。

她穿柔荷葉邊的V領襯衫,神情淡淡,這一點倒是和崔翕聞顯得如同天生一對。

但她無疑是極為美麗的。

托崔翕聞這張臉的福,許多人在他身邊就成了女媧粗製濫造的殘次品。而她清冷又昳麗,五官精致到了極點,可以說與崔翕聞交相輝映,視覺觀感極為舒適。

甘景譯對崔翕聞豎起大拇指,肯定到:“太可以了。”

儲崢也點點頭表示讚同。

隻有沈清澤如遭雷劈,僵在了原地。

甘景譯察覺到了沈清澤的異樣,大笑:“怎麽了?沈二少,突然沒自信比美了嗎?還是也拿出來給我們看看吧。”

崔翕聞食指有節律地敲擊桌麵,倒是有幾分看好戲的意思。

沈清澤哭喪著臉,按著甘景譯的頭哀嚎:

“你他媽仔細看看這結婚本上的名字,崔翕聞的老婆和我剛剛跟你說的餘大夫的閨名,居然他媽一模一樣!!”

甘景譯先是愣了兩秒,隨後爆發出比剛剛更加劇烈的笑聲。